眼見著他踏空向外掠出了數丈,那抹月白色的身影隱在層層疊疊的綠意之中不見了蹤跡,溫蘿才?將?麵上的笑意一收,目光順著他隨手擱置在一邊的鐵壺望過?去,眼前是一片他重新開墾過?如?今已種上幼苗的鬆軟土壤。


    再這麽下去,這《仙劍問道》就得改名叫《種田問果》了!


    她歎了口氣,飛快地起身道:“團子,快給我兌換【劍神附體】!”


    隻?聽清脆的劍吟聲,長恨嗡鳴出鞘,溫蘿趕忙躍上劍身,命令道:“快,帶我去找奚景舟!”


    顧光霽隨時都有可能趕回,她一定要快,趕在他回來之前把?青焰魔岩拿到手。


    好在兩人隱居的木舍距離青玄宗不遠,見她腳下踩著長恨劍,正門前巡邏的弟子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攔,遲疑之間便眼睜睜看著她化作一道桃紅色的虛影直衝入了宗門。


    “有異動!”


    如?臨大敵,隻?聽整齊劃一的拔劍之聲,瞬間便自四周湧出數十名白衣弟子,長劍斜指,將?她團團圍住,為首一人纖腰素裹,清冷出塵,正是姒柔。


    甫一見她如?此打扮,姒柔麵上微微怔了怔,片刻抬手揮退身邊一臉警惕的弟子,道:“你們先退下。”隨即蹙眉望向她,“你怎麽在這?”


    “我要見奚宗主。”溫蘿喘了口氣,自飛劍上躍下,誠懇道,“幫我通報,我有要緊事,是關於顧光霽的。”


    *


    再次回到木舍時,視野之中一片狼藉混亂,圍攏的一圈欄杆正中的大門敞開,院內長椅歪斜,鐵壺翻倒,其?中清水四濺,一地水漬暗痕,活像是遭了賊。


    溫蘿微微一怔,連忙跳下飛劍,腳下剛剛站穩就聽一聲沉悶的開門聲。


    顧光霽向來平靜的臉上竟顯出了幾分橫生的戾氣,正大步自一間木舍之中走出,周身罡風繚繞,長發衣擺無?風自動,在空氣之中恣意狂舞,眼角隱約染上一抹薄紅。


    察覺到有人闖入了院中,他身影驀地僵住了,緩緩側過?頭來,眼皮微抬,直直地看了過?來。


    被他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溫蘿身子下意識顫了顫,試探著道:“……你是在找我?”


    下一刻,就見他臉色一變,近乎癲狂的喜意和後怕在他麵上交織,周身四泄的靈力漸有緩和之勢,腳下則略有些踉蹌地朝溫蘿走來。


    一把?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死死地扣在了懷中,那力道簡直像是要將?她融盡他的骨血之中,身體甚至帶著不知是因用力還是怒意的輕微顫栗。


    溫蘿整張臉都被他按在胸前,隻?好伸手輕撫他後背,安慰道:“這麽激動幹嘛,我又不會?跑掉……你快點鬆開些,阿蘿快被你壓死了!”


    她肩頭的手緩緩滑落向下,重重箍在她腰間,頭一次沒有聽她的話,自牙關擠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去哪了?”


    說到正事,溫蘿抬頭,迎著他冰寒的視線微微一眨眼,道:“我本來隻?是想給你準備個驚喜,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讓你把?家裏房頂差點都給掀了。”


    聽聞“家”一字從她口中說出來,顧光霽麵色稍霽,微微放緩了力道,溫蘿連忙趁機從他懷裏鑽了出來,一手牽過?他微涼的指尖,笑著道:“咱們進去說!”


    剛一進屋,隻?見屋內比起院中更添了幾分戰後廢墟之意,溫蘿略有些尷尬地抬眼,顧光霽此刻周身氣息已完全平複下來,正目光淡淡地垂眸盯著她。


    挑了個能站人的空地,溫蘿一手把?歪在一旁的椅子扶好坐了上去,衝床邊揚了揚下巴:“你也坐下。”


    拿到青焰魔岩之後,她總算是聽見了久違的提示音,將?那得之不易的30%劇情值收入囊中。


    可隨即卻?立刻得到了最?後一個任務。


    利用青焰魔岩重鑄長恨,劇情值獎勵10%。


    若是這個任務能夠完成,她便可以一舉結束這個時間節點的所有劇情和任務,不似上一次那般帶著遺憾地離開。


    回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


    身為男主之一,《仙劍問道》的核心人物,融合世界的四大支柱之一,顧光霽身上蘊含的能量或許遠遠超過?她的想象,而她先前種種想法都並未完全將?他本人的意願考慮在內。


    或許……顧光霽就是一心想要當種田文男主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或許並不一定要逼迫他使用青焰魔岩。


    見她想法越走越偏,團子小聲勸阻道:


    “主人,任務已經下達,如?果你完成不了這個劇情主線任務,那你將?永遠被困在這個時間節點。而且,由於你的行為更改了曆史?發展軌跡,整片時空都將?會?是相對停滯的。


    換句話說,你相當於創造了另一個平行世界,而原本的顧光霽則是一定會?利用青焰魔岩重鑄長恨劍的,正如?你在上個時間節點看到的那樣。”


    溫蘿心下挑了挑眉:“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況且,這也隻?是我的初步想法,具體行動還是得根據顧光霽給出的反應來考量。”


    她扯了扯唇角,主動道歉:“抱歉讓你擔心了,不過?我其?實隻?是去了趟青玄宗。


    你這些日子與我寸步不離,開心歸開心,可我總有些良心難安,特地去向奚宗主求證你這次離開究竟會?不會?給整個修仙界造成過?分的影響。”


    顧光霽眸光沉沉,麵容略略舒展了些,道:“對不起宗門的人是我,你不必如?此。”


    見他消了氣,溫蘿心中長舒一口氣,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問道:“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為了我而背叛了整個五洲大陸的修仙界,當真?不會?後悔嗎?”


    說完,她便認真?地關注著他麵上的變化,隻?見他下意識地微微垂下了眼瞼,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也蜷了蜷,顯然?對此並非全然?毫無?所動。


    團子歎息道:“何必呢,主人?按照總部發布的任務,按部就班地完成,這才?是對男主而言最?好的做法。為了他虛無?縹緲的心意,何苦要搭上他這一生的名聲?


    現在女主值已經滿格,隻?差這最?後的劇情值,你就可以完成任務,而他也可以就此徹底達到巔峰時期,成為真?正意義上成熟的男主——這才?是屬於你們的宿命。”


    溫蘿深吸了一口氣:“可是我扮演的角色是女主不是嗎?上一個時間節點中為了保護墨修然?而隕落也就罷了,為什麽這一次明明沒有這個必要,任務內容卻?像是在逼迫著繆馨兒為了男主而死一樣?女主身亡,這小說後續感情戲還怎麽進行下去?”


    團子道:“主人,你別?忘了,《狂傲仙主》原本是一本種馬後宮小說,類似的,《仙劍問道》經過?融合世界的修正之後,你可以把?它當作一本無?cp升級流小說。不論出於什麽原因,既然?顧光霽修了無?情道,他就要按照這個路子走下去,戀愛線對他來說並不是不可或缺的,但對讀者來說卻?是重要的虐點。


    所以,繆馨兒這個角色現在充其?量算是他漫漫人生中的匆匆過?客,僅僅是小說之中不得不描寫的一個小人物而已。她死後,剩下幾百萬字的主線劇情足以讓所有人忘記她曾經的存在。某點文的套路你還不了解麽?女主可以死,但是男主絕對不能背負上背叛天下蒼生、自私自我的罵名,以女主祭劍增強男主修為已經算是十分人性?的結局了。”


    的確,即使顧光霽自廢修為,摒棄無?情道改修其?他功法,就算以他的天資,修為比起旁人而言精進神速,可橫亙在他麵前的同樣是與南門星之間難以衡越的更深了幾分的鴻溝。


    這一點,他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反過?來,境遇則會?大不相同。


    僅僅死了一個於修真?界而言幾乎無?關痛癢的小人物,得到的卻?是顧光霽比起往日更快上幾分,甚至直逼魔族的修煉速度。


    更何況憑借著青焰魔岩,他這種逆天的修為連可以壓製的天花板都沒有,假以時日,趕上傳聞之中實力超越神級的柏己都不是沒有可能。


    兩相比較,高下立現。


    沉默許久,溫蘿歎息道:“你說得對。”


    心中千回百轉,現實中不過?須臾,她抬起眸子輕輕勾了勾唇,開口打斷了顧光霽正欲說出口的回答:“五年前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想成為禍水的那個紅顏,被全天下人唾罵鄙夷。小霽霽,這十幾天我真?的很幸福,可每一日對我來說,都像是偷來的……”


    顧光霽眉頭一跳,似乎是強忍著不悅,冷聲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溫蘿抬手,那枚熟悉的玄鐵方盒靜靜地躺在她白嫩的掌心。


    對上顧光霽複雜的視線,她微微一笑,安撫道:“用它重鑄長恨,鞏固道心,繼續走下去吧。這十幾天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更何況,即使無?情道再次生效,我們這些日子相處的回憶又不會?因此消失,到時你還會?記得我。而且,我們還可以像先前那樣相處!這一次,我會?記得每天給你傳訊的,一天都不會?落下。”


    說罷,她拉著椅子向他身邊挪了幾寸,主動勾著他的脖頸靠了上去,前額擦過?他下頜,抬眼對上他幽邃的眸光,微微搖了搖手臂,撒嬌道:“好不好?我不想做當世妲己,禍國殃民,這樣一定沒有好下場……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我的!”


    後半句話太?過?矚目,顧光霽冷哼一聲:“誰敢。”


    見他有所鬆動,溫蘿連忙順著杆子向上爬:“是啊,所以你必須得變得更厲害才?能保護我。我相信,即使你心中對我無?情,也不可能不管我的死活,對吧?其?實,這麽看來,這樣倒也不算太?壞。”


    顧光霽斂眉,淡淡凝視著她,片刻後啞聲道:“你當真?要如?此?”


    他從未拒絕過?她的什麽要求,隻?有這一次,他猶豫了。


    心中莫名有個聲音告訴他,千萬不可首肯,不然?定會?出現他無?法承受的後果。


    可這種感覺太?過?蹊蹺,而她目光灼灼,滿臉祈求地死死盯著他看,理由更是讓他不得不回過?頭去再做思考。


    雖然?他並不在意背負一身罵名,可他不忍心讓她受到傷害。


    他眼中滿是掙紮之色,溫蘿心下歎了口氣,麵上卻?努著嘴,佯裝嬌氣,再次添火道:“我真?的想好了!我們以後可以做一對仗劍江湖的俠侶,即使不談愛情,也可以長久地相處,一同遊曆五洲


    ——這不比蝸居在這區區方圓的木舍上百年要好很多?嗎?再說,多?修煉修煉,我們還可以活得更久,相伴千年萬年,你說對不對?”


    顧光霽身型微微一頓,清淺的眸中閃爍著寂滅的暗芒,情緒洶湧之間周身罡風驟然?而起,墨發狂舞,眼見著周身靈力再次有失控之勢。


    他卻?似乎有意克製,定定地望著她,瞳孔之中倒映出她含笑的臉,道:“這,是你的心願?”


    迎著他的視線,溫蘿微有些恍惚,思緒飄飛間,腦海中依稀浮現起一個時辰前在青玄宗所經曆的一切。


    主殿之中,身坐左側上位的程士軒麵上難掩遷怒之色,原地僵持半天,終是沒能對著她痛罵出口。


    正中主位上一身流雲般飄逸白袍的俊美?男人目光落在她手中提著的長恨劍上,眸色微微沉了沉,抬眼居高臨下地望向獨自立於殿中的溫蘿:“繆姑娘,所來何事?”


    “我想來要回青焰魔岩。”


    程士軒眼角狂跳,忍不住道:“你與顧光霽當真?是!”


    溫蘿勾唇一笑:“程長老?,晚輩代顧光霽向您道歉。不過?,我今天前來索要青焰魔岩,並非是為了與他遠走高飛,徹底讓他脫離貴宗,而是為了想辦法勸說他回來。”


    顯然?並未想到她竟會?如?此打算,程士軒微微一怔,道:“你欲如?何?”


    如?果無?法徹底打消兩人的疑慮,誠意十足地表明來意和意圖,青焰魔岩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拿走。


    溫蘿做了個深呼吸,淡淡道:“青焰魔岩的用途和條件,想必兩位前輩都心中有數。”


    頓了頓,她接著道:“晚輩正是玄陰之體。”


    話音剛落,溫蘿就敏銳地察覺到程士軒落在她身上的略帶怒意的視線微微一變,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具體想要如?何行事,恕晚輩不便透露,不過?晚輩可以對天起誓,過?不了幾日,顧光霽定然?會?安全且自願地返回貴宗。”


    皺了皺眉,麵上顯出幾分複雜來,程士軒道:“你……”


    溫蘿恭敬行了一禮,道:“晚輩隻?求二位前輩答應一個請求。”


    良久未開口的奚景舟道:“可以。”


    他話音剛落,在場兩人皆是微微一愣,程士軒道:“宗主,還不知究竟是什麽要求……”


    奚景舟輕笑:“繆姑娘心懷大愛,定然?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請求。但說無?妨。”


    心中一暖,溫蘿麵上笑意更真?了幾分,對上奚景舟的雙眼,一字一頓道:“晚輩隻?求兩位前輩……不要把?使用青焰魔岩的條件告知於他。”


    離開他已是迫不得已,若是他知道真?相,恐怕會?更難接受。


    這就當作她為了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終於拿到那枚冰冷古樸的玄鐵方盒,轉身即將?踏出殿門之際,身後卻?突然?傳來奚景舟沒頭沒尾的問話:


    “你知道,此劍為何被命名為‘長恨’麽?”


    溫蘿愣了一愣,緩緩轉過?頭來看向主位上雍容華貴的白衣男人。


    他眼中閃爍著她讀不懂的鬱澀和懷念。


    未等她絞盡腦汁地給出答案,他便自顧自道:“罷了。今日之事,還需我多?謝你。”


    那句無?關痛癢的問話就這樣消散在了空曠的大殿之中。


    被手腕之上微痛的觸感拉扯著回過?神,溫蘿才?反應過?來自己神遊許久,還未給出最?後那句肯定的答案。


    她微微抬起頭,顧光霽平靜的麵容之下似乎蘊藏著風暴,極淺的瞳孔之中含著化不開的沉重暗色。


    溫蘿道:“是。”


    不知過?了多?久,她隻?覺得手腕上幾乎要捏斷她腕骨的力道漸漸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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