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怎麽?也沒想到,十分鍾之後,她會躺在床上與姒柔大眼?瞪小眼?。


    永澤院雖說不小,可突然多出十幾號人來?,剩餘的空房也確實不夠分。


    在讓顧光霽和月綸“同?床共枕”一晚和她與姒柔“交流感情”之間,溫蘿掙紮了半天,還是盯著壓力,迎著姒柔黑如墨的臉色將她拉近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不清楚緣由,但是顧光霽和月綸“表麵兄弟”的塑料關係,她早就看在眼?裏,想必要是真的讓他們睡在一起,她嚴重懷疑會出大事。


    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精致完美的臉,姒柔隻覺得渾身?僵硬。


    雖說顧師兄風光霽月,她心中不願他與他人同?房,即使那個人是月綸也不行,可她也完全沒有想要付出與麵前這個女?人同?床這樣慘痛的代價來?交換呀!


    近距離觀察這張臉,姒柔隻覺得對方那張令人豔羨的臉上,皮膚比方才遙遙看來?還要細膩,那雙眼?角微勾眼?尾上揚的眸子帶著淡淡的媚意?,而其中那雙如水的瞳孔卻毫無勾人之意?,反倒帶著幾分隱約的無辜純良,這兩?種格外矛盾的氣?質同?時出現在同?一雙眼?眸之中,令人格外著迷沉醉。


    眼?見著那雙眼?睛微微眨了眨,纖長卷翹的睫毛仿佛在她心上掃過,帶起微癢的錯覺,姒柔晃了晃神,心下一驚。


    她在想什麽?呢!


    這是她畢生最大的情敵!


    溫蘿隻見麵前姿容清麗的少女?繃著一張臉,視線雖說落在她身?上,可又似乎沒有焦距一般,反而不斷變換著神色,心下生出些好笑來?,主動開口道:“姒柔師姐,你沒事吧?”


    姒柔麵色微微一頓,視線下意?識自她雙眸上飄移而下,落在兩?人之間宛如楚河漢界一般涇渭分明的空隙中撒歡的阿蘿身?上,似是也無法?忍耐空氣?中詭譎沉默的氣?氛,木著一張俏臉,沒話找話道:“這玉胭兔是你養的?”


    “是呀。”


    溫蘿麵上露出一個十分純良的笑容,假意?嬌羞道:“這是五年前顧光霽替我?找來?的,很可愛吧?”


    聞言,一聲清淺的呼氣?聲在寂靜如死的空間中響起,姒柔翻了個身?,平躺在鬆軟中散發著淡淡馨香的枕頭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別說話了。


    不然早晚要被這個女?人氣?死。


    *


    翌日?清晨,月綸推門而出之時,正巧見到顧光霽早已一襲清冷白衣靜立在溫蘿房前不遠處,聽見他的動靜後微微動了動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冷淡地望了過來?。


    月綸揚眉:“你怎麽?在這?”


    顧光霽掀起眼?皮:“這話該我?問你。”


    時隔五年,兩?人再一次單獨對視在一處,心下敵意?與試探卻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衝淡,反而莫名?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


    沉默片刻,月綸轉身?和上門,三兩?步踱到顧光霽身?畔,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是擔心姒柔和她相處不來??”


    顧光霽破天荒地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略帶些諷刺的笑,冷淡道:“你傳訊將她叫來?,難道並非出此考慮?”


    月綸訝然地看他一眼?,輕笑出聲:“你倒是清醒。不過,我?本來?隻打算借她之手逼你回元和,卻沒想到出了差錯,反而把?她給留了下來?。”


    說到“差錯”兩?個字,他掃了麵前男人漠然無波的麵容,輕哼了一聲。


    “我?回元和於你有何益處。”


    顧光霽微微轉過身?,上前兩?步平視著月綸,道,“為了讓你有機會與她獨處?”


    沒有想到他會說的如此直白,月綸麵上愣了一愣,一手下意?識摸了摸下頜,道:“既然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走??你修無情道這點人盡皆知,和她即使有著一層未婚夫妻的關係,也不可能有什麽?結果,何必非要攔在她心門外麵不讓人進?”


    不可能有什麽?結果?


    思緒瞬間抽離,飄忽之間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少女?麵上帶笑眼?中卻含著隱忍悲傷的臉,漫天星辰之下,微風拂過她細碎飄逸的墨發,她微微側過頭來?笑著問他:“如果要你在我?和青玄宗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那時他並未說出口便被她打斷的答案,在他心頭千回百轉卻隨風般消散。


    向來?平靜的眸中陡然寒意?肆虐蔓延,顧光霽冷冷注視著他,道:“為什麽??”


    周身?溫度驟然下降,察覺到他的不悅,月綸眉頭微皺,卻是分毫不讓:“什麽?為什麽??”


    唇角動了動,顧光霽一字一頓道:“為何你執意?要留在她身?邊?”


    為什麽?……


    月綸眼?中微微顯出幾分迷茫來?。


    非要說出一個原因,他其實也說不上來?。


    他自出生之時便受到萬眾矚目,月家人血脈之中蘊藏著巨大的能量,而他則是曆代月家人之中格外出挑的人才,自然被寄予無數厚望。


    於是,自他記事起,所聽所見所學皆與藏月門的未來?息息相關,男歡女?愛之事卻是一竅不通,此刻一時間竟也答不上這個問題。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麽?會在這五年裏格外留心扶餘的消息,但凡抓住機會,便會立即前往此處除邪祟,心中更是次次都隱隱含著是否能見到那個女?人的希冀,在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之後難免失望煩躁。


    他隻知道,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不僅不像尋常女?修那般使他厭煩,反而似是有著魔力一般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話多又狡黠,卻並不讓他覺得她心浮氣?躁,反而心上像是被羽毛輕掃一般癢意?難耐;她天資不高,修為平平,僅僅靠著一張豔光無匹的臉就惹得周遭人人都對她關愛有加,他不僅沒有因此心生鄙夷,反倒是生出了幾絲隱約的焦躁。


    起初聽說她與顧光霽身?負婚約,他第一反應便是覺得她可憐,除此以外並無多餘的情緒,可現在每每回想起這件事,他便無端感到煩悶不虞。


    或許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一命,因此他不願意?她被困在這樁注定無果的婚事之中不得自由吧。


    下意?識忽略了胸口的鬱澀凝滯,月綸頓了頓,將問題又拋了回去?:“不為什麽?,我?隻是看不慣你屍位素餐。既然你不可能娶她,何必拖著這麽?久也遲遲不解除婚約?”


    顧光霽卻並未回應他的問題,隻是道:“你並非心悅於她?”


    喉頭一梗,回想起珍藏在他儲物袋中已有五年的如意?發簪,月綸猶豫片刻,下意?識道:“是、是吧,我?怎麽?可能喜歡她,你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你便無資格插手我?與她之間的事。”


    即使真的心悅她,也沒有資格。


    氣?氛陡然更僵硬了幾分,卻聽溫蘿房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兩?人麵上一僵,連忙紛紛收斂了空氣?中不斷碰撞的敵意?,先後望了過去?。


    隻見溫蘿一馬當先,神清氣?爽地推門而出,麵上帶著殘存還未來?得及褪去?的笑意?,望見他們守在門外,微微一怔便笑道:“早啊!”


    視線向後。姒柔一身?白裙,木著臉抱著同?樣通體雪白正一臉燥鬱地蹬腿掙紮的阿蘿跟在她身?後踱了出來?,視線在顧光霽身?上微微一頓,便情緒莫名?地撇開了眼?去?,沉默地在原地不說話了。


    溫蘿回身?一手勾住她肩頭,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之中,姒柔不僅並未掙脫,反而別別扭扭地靠近了幾步。


    昨夜天都快要亮起的時候,失眠幾乎一夜的她實在是忍受不了內心的羨慕與好奇,將早已陷入沉睡的溫蘿搖了起來?,勒令她被迫“促膝長談”了起來?。


    卻沒成想,原本的“興師問罪”與挑釁卻在溫蘿娓娓道來?的過往和不幸之中逐漸消磨殆盡,反倒是一陣莫名?的同?情與心疼不聽話地在心間紮了根。


    原來?她與父母在顧師兄還未嶄露鋒芒之時便對他百般維護,先是不計較他被錯認的不佳根骨而維持著婚約,真心實意?地愛護他,而後更是大愛無私地將唯一的通行令牌送給了他,這才造就了顧師兄這十六年來?的驚才絕豔。


    不僅如此,他們少年時便情定終身?,可入了青玄宗之後,顧師兄竟然單方麵撕毀了兩?人之間的約定,改修無情道,從此兩?人再無可能,隻得相忘於江湖。


    這是什麽?可歌可泣的淒美愛情故事啊!


    將前因後果一通梳理?,早已是天光乍亮。


    沒想到顧師兄看起來?清冷如霜,高潔似月,竟然能夠做出如此涼薄之事。


    姒柔頂著一夜未眠的混沌心中暗暗起誓,她再也不要和繆馨兒爭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了!


    心中正暗自腹誹著,卻見顧光霽身?形微微一滯,原本淡淡垂下的眸中暗芒微閃。


    “怎麽?了?”


    月綸離他最近,不置可否地隨口出聲問道。


    “百裏之內,突然生出一股劇烈的靈力波動。”顧光霽闔眸,眉峰微斂,半晌睜眼?道,“似乎有秘境現世。”


    第63章 第二隻男主(二十八)


    與?秘境現世相比, 前往儲府商議與?儲琦南之死?相關?的事宜瞬間便顯得沒有那麽重要。


    到底是身處扶餘地界,發言人合該是無盡海弟子。


    作為?無盡海年輕一代?公認的翹楚,秦靈和容玗便自告奮勇留在原處負責料理與?姑獲鳥和骨女相關?的後續, 剩餘眾人便直接率先向靈力波動之處趕去。


    礙於?溫蘿雖說明麵上在無盡海進修了五年,可她?既無本命靈劍,也沒有上等飛行法器, 此刻不過?是個空有一身粗淺靈力修為?的鹹魚而已。


    五年的斷聯, 溫蘿暫且還沒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畢竟在顧光霽的角度來看,便是他自從回了“想”字之後,她?便就此消失了蹤跡消息,活脫脫一個騙人感情, 拔x無情的渣女。


    考慮到萬一萬一接近他之後,他問出“為?什麽一直不聯係”這種讓她?回答不了的問題, 溫蘿隻好暫時歇了無時無刻不貼近他身邊的心思。


    反正唯一的情敵已經被她?昨夜安撫擺平得差不多, 來日方長, 她?不急於?一時。


    見月綸一如?往常地擲出飛舟, 溫蘿腳步微微一動, 剛要開口拜托他稍她?一程,一把令她?分外?熟悉的飛劍便似曾相識地停在了她?腳邊。


    溫蘿訝然?地看向顧光霽,後者一反常態地並未錯開視線, 此刻反而定定地凝視著她?。


    經過?【哆啦b夢的時光機】之後, 她?與?顧光霽相見時總有一種“舊情人千裏?來相會”的詭異感。


    少?年時他那張淡漠卻含著絲絲溫情的臉與?如?今冰冷淩厲的輪廓交織,叫她?一時間分不清那七天在他心中究竟占有多高的地位和比重。


    既然?他願意?主?動接近她?, 那麽這是否證明她?的“激活計劃”真的有戲?


    思及此, 溫蘿連忙露出與?五年前一般無二?的笑來, 毫不猶豫地踩上長恨劍身,衝一旁負手而立的顧光霽道:“多謝啦。”


    眼見著溫蘿禦劍而起, 姒柔眼神動了動,略有幾分複雜的看向波瀾不驚的白衣男人,心中一時間不知是該酸澀豔羨還是恨鐵不成鋼。


    這麽點小?舉動就被收買了怎麽能行,顧師兄可是背信棄約在先啊……


    月綸垂眸看向身側空蕩的飛舟,煩躁地按了按眉心,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不悅轉頭跟了上去。


    清晨的扶餘空氣中濃鬱的白霧還未完全散盡,稀稀落落纏繞在周圍群山怪石之上,腳下光景飛速向後掠去,很快眾人就離喧擾塵囂愈來愈遠,一眼難以望盡的蔥翠綠意?如?翠色的浪潮般湧來,頭頂依稀可見連綿數十裏?的刺目的赤紅光暈。


    “竟然?是柏己留下的秘境……”


    眼見著這赤中帶著暗橙色調極其具有標誌性的光芒,月綸眯了眯眼,道:“你們要是打算進去可得抓緊,以南門星的性子,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趕過?來。”


    溫蘿狐疑地回眸看他一眼:“什麽意?思,你不打算進去?”


    月綸抿唇一笑:“柏己是魔族,他留下的東西再好,那也是魔族的東西。就算不提人魔之間的各種齟齬,隻說種族上的差距,人族想要駕馭魔族寶物恐怕是難於?登天。我不喜歡做無用功,不感興趣。”


    話雖如?此,可與?男主?之一有關?的秘境,她?非去不可。


    溫蘿看向一旁冷著臉沉默的姒柔,問道:“姒柔師姐,你呢?”


    姒柔頓了頓,黛眉微皺,手上下意?識撫了撫她?一路沒舍得撒手的阿蘿,沉吟片刻道:“月綸師兄所言有理,我也不進去了。”


    看向顧光霽時,他那雙半遮著的眼眸也正淡淡地注視著她?。


    自從這次重逢,溫蘿發現他盯著她?看的時間變得格外?的長,頻率也比起五年前高了不少?,心下一喜,拉過?他的袖擺用力拽了拽,道:“我想進去看看,你陪我去吧?”


    “哎……”


    月綸深吸一口氣,腳步下意?識向溫蘿身側挪了挪:“你剛才沒說你想去啊,那我……”


    “你不是說了嗎,南門星說不定很快就會來。”


    溫蘿打斷他沒說出口的話,笑眯眯道:“你和姒柔師姐在外?麵幫我們望望風,要是南門星真的來了,也好提前通知我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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