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娘臉色沉下去,狠狠掐了膝上的白貓一把,白貓吃痛慘叫一聲兒,從大娘娘腿上滾下來,逃出了大殿。


    “往前,那提刑司衙門廢了多少年也沒亂套,區區三個月罷了,還能翻天不成?”她色厲內荏,拔高音調,“哀家自然會出麵去給官家說你為壽王守孝的事兒。咱們女人,渾用不上去和一幫爺們兒爭事兒做的,你就在小佛堂守孝就是,去沐浴罷。”


    大娘娘這是執意要扣住自己了,她琢磨一圈兒,也沒覺得哪裏得罪過大娘娘,怎麽今兒就在她身上下黑手呢?大娘娘到底是大娘娘,是太後,胳膊擰不過大腿,她磕個頭,站起來,跟著宮女從大殿退出來,去了廡房。


    宮女給她蹲身,“大人,奴婢去備熱水,您且等候片刻。”


    允淑噯一聲,推門進來,廡房一張山水屏風,幾樣素簡擺設,墩著沐浴用的木桶,她在杌子上坐下來,想怎麽辦才能脫身。


    徠頤殿這邊她生分,也沒認識的人,來的時候又沒帶個貼身的,指著誰來找她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看大娘娘這意思,回頭就是廷牧他們找過來了,大娘娘若說沒見過她,她也還是走不了。


    大娘娘是指定要把她扣在這裏的。


    未幾,侍女們提熱水來,她便同宮女套話兒,笑著拉給她拿衣裳的女使過來坐,道:“宮娥姐姐辛苦了,我想同宮娥姐姐打聽打聽,太後怎麽知道我今兒進宮來的?”


    宮娥瞧著麵善,也不是會刻薄人的模樣,四下瞅瞅,等其他人退了,才小聲道:“前些日子咱們大娘娘叫馮掌印來說話,遣了人去過內書堂幾次,也沒能把人請來,內書堂當值的有個姓李的公公,是宮裏的老人了,從前也是在大娘娘身邊伺候的,後來大娘娘恩典,讓他去內書堂行走,大人今兒到內書堂的事兒,就是李公公傳話來的。大人也別太擔憂,奴婢琢磨著大娘娘就是有事兒找馮掌印,這沒法子了才要扣大人在徠頤殿的,等會兒若是馮掌印來了,大人自然就能走了。”


    允淑低頭輕輕哦一聲,“那我這還沐浴麽?”


    宮娥笑了笑,“北海子離內宮遠著呢,宮裏頭又不許人騎馬乘車的,就是掌印大人過來,怕也沒那麽快,您就泡泡也好,奴婢雖然是伺候大娘娘的,也得說一句,佛香聞久了身上也不舒坦,還不如在這兒多沐浴些時候。一會兒花房過來送些曬好的幹花瓣來,你且再等一會兒罷,這廡房地氣暖,專供沐浴用的,比外頭暖和的多。”


    她說好,謝過宮娥,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送宮娥出門,她跟出來在外頭站一會兒。


    這會兒天不好,陰下來了,方才還皓日當空,她抹一把臉皮,心裏頭七上八下的,別不是要下雪,她愁了,心道天爺啊,這時候可千萬別下雪,下了雪就得封路。


    北海子這邊當初為了有好景致,從內宮到外宮專修了一條水橋,不下雪的時候,怪有意境,下了雪水橋就沒法走人,跟冰場似的,這要是下了雪,沒個七八天不化,她可就更盼不著人來找她了。


    她愁眉苦臉的在台階處坐下來,也不管地麵兒涼,把頭抵在膝蓋上,絞盡腦汁想辦法。


    花房鋪排排來了四五個女使,打頭兒的捧香盒,後頭有拿花瓣的,拿長帕子的,還有拿熏香的,允淑瞧著她們,心道這宮裏頭洗個澡還真講究,這麽多香料往浴桶裏一倒,自己就是道味香湯濃的燉菜,添把火就能端上桌了。


    打頭的女使圓臉,個子不太高,穿著大宮女的衣裳,允淑瞅著眼熟。


    人到跟前來了,她忙笑起來,可不是眼熟呢,是文儀,當初進宮那會兒,和雙喜跟她住一個屋裏的女官。


    文儀見是她,也是一愣,顯然不知道是認識的人。到底是宮裏頭的老人了,隻愣了一下,便把手裏頭的香盒交給身後的女使,吩咐道:“都送屋裏去罷,依次擺好了。”


    吩咐完,這才過來同允淑說話。


    “她們去傳話,說大娘娘有貴人來禮佛,叫我們花房準備香料來,沒成想是你。”


    允淑忙道:“說起來,我也沒想著是我,這不是大娘娘的恩典麽,執意要我留下來禮三個月的佛。”


    她同文儀比不得同雙喜親近,後來往來也少,摸不透文儀會不會幫她,話也是試探著說。


    文儀笑了笑,“這是怎麽回事兒呀?我雖在宮裏沒混上什麽有用的差事,可你的事兒我還是聽說過的,你不是才同掌印大人成了親麽?大娘娘留你三個月,那廠臣願意?”


    允淑隻說是大娘娘恩典,咱們做臣子的,心裏頭自然是感激的。


    雙喜拉她到屋裏坐,嗔她,“少來罷,這算什麽恩典的?就是平頭百姓小兩口才成了親,惡婆母都沒有讓人家分開三個月的事兒,我琢磨著,怕這是拿你來給廠臣提醒兒的,好叫廠臣別忘了誰才是正主兒。”


    允淑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心裏直犯嘀咕,“提……什麽醒兒?”


    文儀瞧瞧,東西都擺放差不多了,起來吩咐小宮娥退了,才細細同她道明。


    “我替你先寬了衣裳,你泡著,我給你搓身子同你慢慢說這事兒。”


    允淑寬衣整個泡在浴桶裏,文儀給她邊撒花瓣邊道:“你進宮比我晚,有些事兒不知道,馮掌印當年蒙冤受宮刑,是從太監裏頭最低位的陳人做起的。咱們都是女官,進宮來位份就比一般的宮娥高了,自然不知道下等使喚的日子多淒慘,能從泥潭爬出來的,要麽就是攀上高枝兒了,要麽就是給宮裏各貴人賣了身子,我聽說,馮廠臣起初是攀上高中侍的,後來高中侍引薦他到了咱們大娘娘身邊兒,大娘娘同官家之間也就那麽回事兒,多少年不在一處了,白白擔著個皇後名頭,宮裏最受寵的,就是蓮弋夫人,這是你我都知道的。”


    允淑仰在桶沿上,給自己澆瓢子水,“我知道,當年我還冒死送過沾了蓮弋夫人癸水的龍袍哩。”


    文儀說,“是了,官家心裏頭覺得虧欠咱們大娘娘,很多事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宮裏頭的女人,全圍著官家一個男人,能不寂寞麽?大娘娘也是女人,這時候高中侍把廠臣送過來,你曉得吧?廠臣那副尊榮……”


    她自然曉得,這樣好看的男人,就算是個太監身子,也能讓人看了欲罷不能。


    文儀說到這兒,允淑的心裏頭已經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了,她心裏隱隱知道會發生什麽,不想再聽下去,可又很想知道。


    好半天,才捂上臉,嗡噥道:“他不是個太監麽?大娘娘還能硬逼著他爬鳳床麽?”


    文儀歎氣,“誰知道呢,說不受寵的妃嬪可怕,怕就是這麽可怕的罷,連太監也不放過。反正,自那以後,廠臣就平步青雲了,手裏頭權勢越來越大,官至司禮監掌印,給馮州牧翻了案平了反,如今又做了太子帝師,咱們見了要尊一句九千歲的人。他這麽高的尊榮了,大娘娘卻被趕到北海子這裏,大娘娘是心裏頭不甘心罷。”


    允淑望望掛在頂上的花燈,心裏頭難受的不行,可是又不能哭出來,是大娘娘,她連拈酸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他若是真爬過鳳床,那大娘娘知道他是全須全尾的麽?


    第113章 她搓搓手臂,委……


    她搓搓手臂, 委屈的不行,道:“我倒是個無辜的了,也不知道是因著什麽由頭就給扣在這兒, 橫豎是大娘娘同廠臣擱這鬥法的,也礙不著我什麽事兒,我這是烏狗吃食白狗當災,替人受過來的。”


    想了想,還是不解氣,憤憤:“你說,大娘娘找我錯處做甚麽,廠臣請官家賜婚,我還能抗旨不遵麽?我有什麽辦法,可不是我自己個兒要摻和進來的。”


    文儀忙寬慰她,“你也別氣惱, 等會子你洗好了, 換了衣裳,去大娘娘跟前露個臉就回來,守小佛堂的女使同我是認識的, 我放你回去就是,大娘娘是為了廠臣又不是為了你,也不會來瞧你跪了還是沒跪,如今你是提刑官兒, 朝廷命官在宮裏頭丟了, 可是大事兒,你回去了對大娘娘也好,若不然官家追究起來,大娘娘也是要擔責的。”


    允淑拉住文儀, 喜道:“你說的可當真?放我走了,回頭大娘娘怪罪你可怎麽好?”


    “你放心罷,隻要廠臣來了,大娘娘怎麽會在意你呢?”文儀把汗巾遞給允淑,“好了,擦擦罷,把這身衣裳換了,去大娘娘跟前謝個恩。”


    允淑噯聲,擦了身子換好衣裳,頭發簡單用素色發帶綁在身後,直垂腰跡,素衣素服。


    文儀看她兩眼,心道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這身穿著打扮,比什麽都好看,又歎,這才成了婚不足半年的,廠臣身強體健,大娘娘就讓允淑穿孝衣,也真是太難為人了。


    允淑回來給大娘娘回話,外頭守著的小黃門給她打個千兒,道一聲:“李大人,大娘娘有話兒,您甭進屋了,直接去小佛堂跪著罷。”


    允淑往屋裏看看,隱隱約約聽著大娘娘在屋裏頭發了火,試探著詢問:“大娘娘沒事兒罷?”


    小黃門覷一眼,低聲兒道:“這……奴婢不好說,不能說。”


    他確然是沒法說,裏頭一個是自己伺候的主子,另一個是管他能不能在宮裏頭繼續當差的,說錯一句話,都是性命不保,明知道大娘娘是在發脾氣,那也得捂著藏著,叫允淑進去了可就是潑天的熱鬧,他不敢,嚇得慌。


    允淑沒有要走的意思,就杵在那兒,方才文儀說了要放她走,若不見一麵大娘娘,回頭大娘娘想起來,再去小佛堂裏瞧,她不在就要連累一堆人,這事兒她不能幹。


    從廡房出來的時候穿的單薄,站在外頭凍得慌,她抬起手籠統嗬著氣,堅定回小黃門,“小公公,我得去拜謁大娘娘,得讓她知道我是實心實意去小佛堂為壽王爺守孝了才成,雖說全看我自己的心意,用不著做到明麵上來,可是小公公也曉得的,咱們底下人做點事兒,不讓主子瞧見怎麽行呢?想必小公公是能理解我的用心的,還請小公公通融。”


    小黃門被她說的有些動搖,往深了一琢磨,眼前這位不光是提刑司的大人,還是他上署掌印大人的夫人,自己還年輕,大娘娘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指望幾天,他低頭琢磨好些時候,心一橫牙一咬,權當給自己博個好前程罷。


    “不瞞李大人說,是掌印大人,方才到,正在屋裏頭和大娘娘說話的,您且等著,容奴婢進去通稟,奴婢可是冒著性命之憂去的,還請李大人給掌印大人吹吹枕頭風,提奴婢到內書堂做個行走的差事,奴婢先謝過您了。”


    允淑凍得直搓腳,連連應著,“成呢,煩勞小公公,小公公叫什麽名字呀?”


    小黃門一嗬腰,“奴婢叫陳吉,大人稍後,奴婢先去了。”說罷小黃門轉身進了屋。


    還沒一會兒呢,屋門簾子挑開,馮玄暢陰沉著臉看上去想殺人,看見站在那凍得哆哆嗦嗦的允淑,急走兩步過來,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給她罩上,捂她的手,“誰讓你穿這身衣裳的?讓你嫁給我,憑著我的威風在外頭呼風喚雨就是,堂堂掌印夫人能叫人這樣欺負?”


    允淑咧嘴嘿嘿一笑,臉凍得慘白慘白的,“你怎麽就來了?我原本同文儀說好了的,這會兒是苦肉計,見過大娘娘她就放我回去。”


    他橫眉豎目,“苦肉計?我平日裏舍不得你受丁點委屈的,你使什麽勞什子苦肉計,跟我回家,要變天了,一會兒路不好走。”


    允淑吐吐舌頭,“不進去跟大娘娘說一聲麽?”


    “說什麽?不必。”他打橫把她抱起來,回頭瞅一眼身後跟著的小黃門,帶著殺意,“給大娘娘捎個話兒,若是她安安穩穩在北海子過日子,咱家照樣還能讓她榮華富貴,若是以後再整什麽幺蛾子來尋允淑的麻煩,咱家一定讓她有命擔太後的頭銜,沒命擔太後的尊貴。”


    小黃門都給嚇傻了,哪見過這樣的陣勢?腿都嚇軟了。


    他抱著允淑從北海子出來,允淑剛泡過澡這會兒有些睡意,窩在他懷裏迷迷糊糊的,不經意打個哈湫,捏捏鼻子,嗡噥,“回去得喝上碗薑湯才是,受涼了。”


    廷牧老遠瞧見他們,顛顛跑過來噓寒問暖,“主子沒事兒罷?這事兒都怨我,我也沒成想著內書堂還有大娘娘的狗腿子,主子您放心罷,奴才已經把人五花大綁扔湖裏頭喂魚了,回頭奴才一定把內書堂的人從上到下篩個遍的,絕不會讓主子再遭二回罪了。”


    允淑不好意思的捏捏耳朵,“沒呢,大娘娘就是請我過去泡個澡,沒事兒。”


    廷牧當了多少年的差了,瞧她這身裝扮,就是沒吃硬虧,也是碰了軟釘子,請人去泡澡給人穿孝衣呢?


    “主子,您冷不冷?奴才也沒帶衣裳來,”他打自己一下,“都怪奴才疏忽,主子,奴才叫人抬頂小轎子過來,送您出宮去罷。”


    允淑抓著馮玄暢的衣領子,搖搖頭,“不著急的,我且問你,今兒同官家討要到丹書鐵券了麽?”


    馮玄暢點點頭,“討要到了,廷牧來給我說你被大娘娘請走了的時候,正同官家在乾和殿說話,聽說你出了事兒,就趕緊過來尋你了。”


    允淑總算是放心了,擦擦額頭,道:“那我就放心了,隻是不知怎麽地,今兒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的,老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這右眼皮打閃似的,跳的我慌慌的。”


    他安慰她,“指定是昨兒晚上沒睡好的事兒,我送你回去補覺,睡足了就不跳了,別瞎擔心的。”


    一路上,馮玄暢臉色都很嚴肅,也不見個笑模樣,回了府,吩咐奈奈煮上薑湯,喂允淑喝過,在床邊守著允淑睡著了,才起身到書房裏坐著。


    大娘娘說的話,叫他心累,怎麽也沒成想有一天,到了撕破臉的地步,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冷笑,拿他是假太監的事兒來要挾他,真有意思,還想把這事兒抖落到朝堂上去,讓他身敗名裂。


    一手如意算盤打的震天響,卻不知道得罪他的下場到底是個什麽樣兒。


    他本就想金蟬脫殼,帶著允淑遠離禁廷,這倒是個契機,大娘娘不是要他的命麽?得不到的寧可毀掉,他幹脆將計就計。


    西戎易主,官家並不信任西戎會安分守己,當年官家帶兵鎮守老虎關,如今西戎投誠,天知道哪會兒西戎易主,不講信用再犯邊境,能鎮守老虎關的,眼下除了徐將軍便是他,徐將軍分身乏術,官家也不能直接讓他去,曆來就沒有宦官手握軍權這樣的事兒,官家也是愁的慌。


    長安這些宅子,東西大營的虎符,今兒他全交給官家了,薦自己的老師東大營千戶長做萬戶侯,丁頤海頂替千戶長,又仔仔細細把司禮監一應事項交給廷牧。


    官家覺得他這麽安排甚好,爽快的把三軍虎符交於他。


    這是他和官家唱的一出雙簧,為的是官家能真正掌控禁廷和長安的兵力,自己也能釜底抽薪,大娘娘倒是巧了,不偏不倚正撞在關鍵時候。


    先帝都駕崩了,一個吃齋念佛的皇後,既然想掀點兒浪花出來,他也不能沒有回饋,隻是允淑這兒,他得先安排好。


    勢如破竹耽擱不得,過了片刻,廷牧回來稟話兒,嗬嗬腰道:“主子,照您的吩咐,掌印府已經脫手了,奴才把銀兩折合一下,換做銀票,叫底下的人去邊境置辦了大莊子,回頭您下大獄,奴才也找了死囚替換了。”


    他額首,“這兩日,你在底下官員裏頭找個鐵麵無私的,把允淑的提刑官替下來,想辦法勸她先離開長安,安全的送往邊境妥善安置好。”


    廷牧抹眼淚,噯一聲兒,“主子,奴才舍不得您,奴才跟您身邊多少年了,您這一去,奴才怕是這輩子也見不著您了。”


    “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辦事兒我是放心的,用不上這麽傷春悲秋,如今我能脫離禁廷,再回到戰場上去,合該高興才是,哭什麽的。”


    要說,他對長安城,對宮廷,著實沒什麽眷戀的,這輝煌威嚴的地方,一道聖旨叫他家破人亡,好兒郎誌在疆場,卻拘樓著在禁廷的泥潭裏摸爬,馮家已經平反,官家也為馮家修祠建廟,這樣的結果很圓滿。


    廷牧跪下來,“主子,您吩咐的事兒,奴才今兒已經查實了,大娘娘確實與無方有染,兩人密切來往已經一年多了,奴才派人把無方抓了,現下關在水牢裏,這和尚真是個沒骨氣的,奴才去抓人,當場就尿了褲子,呸,真給爺們丟人。”


    “他是拿來同大娘娘魚死網破的籌碼,你把人看好了,等把允淑安頓好,咱們就該出手了。”他笑了笑,“大娘娘這回是自尋死路,她死後,將屍首還給她娘家,另尋墓葬,同和尚私通的皇後不配同先帝合葬於皇陵。”


    第114章 全書完


    廷牧起身, 打個千兒,默默退了出去。


    近了年關,大年夜雪沫子翻飛, 廷牧挑著盞昏黃的宮燈,站雪窩子裏給馮玄暢遞鶴氅披上。


    掌印府裏頭拾掇空了,過來接手府邸的是家大戶,一眾奴仆往府上添置新物件,走的匆忙。


    肥頭大耳上年紀的員外郎戴著黑介幘,樂嗬嗬過來給他行禮,“這是樁好宅子啊,多謝掌印大人割愛。”


    馮玄暢看看他,也沒說什麽,撐起傘走上街,很快和雪融在一處。


    廷牧打燈在前頭有, 淺一腳深一腳的, 腳印很快又被大雪蓋上。


    “主子,今兒宮裏頭熱鬧,您後半夜出宮, 華西門外列了隊騎兵等您的。”他清清宮燈上壓的雪,路被照的更亮些,雪地銀白銀白的反著光,他有些傷情, “大過年的下這麽大的雪, 這一路上,車馬很慢,您也別著急,夫人那邊都安頓好了, 這會兒指不定和奈奈兩個人圍著爐子烤火,吃地瓜喝小酒,滋潤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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