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時有記得跨過皮與血,但鎖鏈太沉重了,他又不在乎鋼鐵鏈條被弄髒,就任憑它們從血裏麵劃過,打開門,恰巧與津島修治、中原中也四目相對,他嘴角上揚,戴上笑麵具:“晚上好,我想找人來清理一下,”他說,“房間裏太髒了。”&lt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場合&gt……[太惡心了。]就算是中原中也,看見房內的慘劇時也差點按捺不住嘔吐的欲望,他見過的死亡場景絕對不少,但就他說來,即使是人被炸成一段一段的殘肢,也比艾蒙德的下場要好上許多。津島修治跟他不同,生理上的惡心厭惡是完全沒有的,他皺眉頭絕對是嫌棄房屋裏的環境,還有詭異的惡臭,他墊著腳,努力避開液體,一步一步走到艾蒙德殘骸的邊上。“喂!”中原中也喊他,“你在做什麽。”“勘探現場。”津島修治說,他像神奇魔術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橡膠手套,中原中也模糊地想:[不是吧,他從哪裏找到手套的,又是什麽時候放進口袋裏的?][喂喂,真的假的,你竟然直接把皮掀起來了,不覺得很惡心嗎?]他看津島修治的動作,目瞪口呆,對方哪裏像個孩子,分明就是最專業不過的法醫,而費爾多爾的講究更少了,他幹脆就赤足,赤足踩在不知道濺什麽液體的地毯上,盯著津島修治,看得津津有味。中原中也沒脾氣了,他搞不懂對方的做法,隻能有氣無力地發問:“有什麽發現。”“很多。”津島修治的眼中閃著光,“你看,蛞蝓君,這位先生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變成了水球。”“什麽?”“就是說,在他死前,就算是肌肉都已經被完全溶解了。”津島修治解說,“你再看。”他還抽出了骨頭,無論是粗細也好,長度也好,骨頭明顯不正常。“不像是人的骨頭對吧。”中原中也不得不點頭。“你知道蜘蛛進食的方式嗎?”“哈?”[腦回路是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跟蜘蛛吃飯聯係到一塊的?]“好吧,蛞蝓到底是蛞蝓啊,腦容量是絕對不能跟人類相提並論的,看你愚蠢的表情就知道絕對沒有學過自然生態構造,我就勉為其難地給你解釋吧。”津島修治得意的樣子,讓中原中也又想揍他了。“蜘蛛在進食之前,會吐絲將獵物包裹住,隨後就是漫長的等待時間,獵物會被溶解成富有營養的液體,到時候他隻需要將液體吸食就足夠了。”“……”中原中也不是蠢人,他精準地理解了津島修治的意思,並因此臉色變得更差。“哎呀,看來你差不多明白了。”津島修治的笑容惡劣,他沒發現的是,自己的一聲“哎呀”跟太宰治實在是太像了,他受到了對方潛移默化的影響,受到了言傳身教,自己卻沒有太多感覺。人本來就是這樣,最難看清自己。他沒發現的是,費奧多爾都回頭看自己了,很難說是否由於聽見了“哎呀”。“你想說我們是食物嗎?”中原中也舉一反三道。“你竟然能想到這一層,看來蛞蝓也進化了。”津島修治說,“沒錯,但究竟誰是獵捕者,成為食物的界限又是什麽,這些都很難判斷。”他眼睛撲扇撲扇,有星辰在其中綻放,“相當有意思,這一艘船。”[惡趣味]中原中也想。“不過,有一點是我很好奇的。”津島修治像是才注意到費奧多爾——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隻是他才想跟對方說話,“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船上?”他們倆明明是第二次見麵,卻熟悉彼此到了骨血深處,兩條相似寂寞靈魂間產生了共鳴,誰也不好說共鳴究竟是好是壞。津島修治想:[我了解你,像了解我自己。]太奇妙了。“沒有特殊的原因。”費奧多爾開口,不是俄語而是日語,中原中也聽後還挺震驚的,大體懷揣“什麽嘛,原來你會說日語啊”此類的想法,同時他又煩躁得想:[怎麽回事,現在同齡人都要會三語四語才正常嗎?]他覺得自己在這群人中格格不入。“我隻是想要拯救他們。”費爾多爾口中說著神聖的話,同時他眼球向下看,看一灘皮囊,“我是為此而來的。”[又怎麽回事?]中原中也煩躁感更盛,他摸不準自己的想法,心理層麵上想:[這家夥是聖人嗎?]生理層麵,或者說直覺上又完全相反,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危險”“警惕”。“這樣啊。”津島修治笑說,“你的拯救方式,是他這樣嗎?”遂用下巴點地上的人皮。“塵歸塵,土歸土。”費奧多爾的表情不知道該說是低眉順眼好,還是冷淡好,他是順從的,但順從的對象絕對不是人類,而是神明,是他心中的神明。心中的神明是怎樣的,有什麽準則,行動模式是什麽,他對人類態度如何,說拯救又是怎麽拯救……倘若連問一串問題就會發現,費奧多爾的信仰是不容世俗的,他處理罪人的手段是非正義的。“一些人是值得拯救的,一些人是不值得拯救的,而罪人,”他略卡頓,說出令中原中也毛骨悚然的話,“無論是否有懺悔之心,罪人都需要被清洗,以還大地清明,區別在於,神會給予有悔過之心的人憐憫,而蔑視神明,無心悔過的,則會被懲罰。”說起懲罰,他的眼睛驀然亮起來,笑容則更病態。“這是七日的洪水啊。”洪水衝洗大地,連人類一並洗淨了。“唔。”津島修治訓了一下,“聽見了嗎,蛞蝓君。”“聽見了。”中原中也冷淡地回答,“這家夥反人類。”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言簡意賅,卻讓津島修治笑得前仰後合,肚子抽搐,疼得不行。“精妙的回答,蛞蝓君。”他又對費奧多爾說,“明白了,你是來清洗人的,正好,與我的目的不衝突。”“等等等等。”中原中也大感不妙,“你有什麽目的。”“剛剛才定下來的。”津島修治說,“我想看人的死態。”“什麽?”“人死前的狀態啊。”他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危險對古怪的事對會涉及生死的挑戰很有興趣,這些非日常的事件就像是卡頓的齒輪,大社會是精密運轉的鍾擺,隻有卡頓的齒輪會帶來噪音與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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