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幫我,阿謙。”他絕望甚至卑微地說,“我把它給你,幫我找到春琴吧。”“求求你,幫我找到她。”……“啊,找到了。”森鷗外被紙張淹沒了,各式各樣的紙張,有標準的a4紙,有發黃的舊報刊,電腦也開著,他點開了好幾個知名或無名的數據庫,在花費了大半天之後,森鷗外找到了太宰治委托他尋找的原始資料。太宰治歪在沙發上,他正在打遊戲。三人聯機,另外兩隊友是津島修治與中原中也,他是成年人,玩遊戲時卻能與小孩交流順暢,反應也是孩童式的。“啊,有人狙擊,在(341,64)方向。”他戴頭戴式耳機,耳道裏盡是轟隆隆的炮擊聲,間或夾雜著三兩聲槍響,吉普車從田野前的黃土地駛過,排尾氣的嗡鳴聲也由遠處傳來。太宰治玩過不少槍械類遊戲,眼下這款做得尤為好,他欣賞其中豐富的聲音,防空警報、汽車尾氣、輪胎傾軋地麵、鳥的聲音、森林的聲音,各式各樣的聲音。“簡直就是聲音構成的世界啊。”太宰治歎息,“與真實世界一樣了。”“左邊左邊左邊,別對著我掃射啊白癡青花魚!”中原中也盤腿坐著,手指大力按鍵,動作幅度太大,表情更是凶神惡煞,“到你那邊去了,快點隱蔽一槍崩了他!”“別對我指手畫腳啊,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笨蛋,聽聲音就可以分析出他在你的右邊幹什麽一定要把人給我。”津島修治流露出了丁點兒的孩子氣,他前後大幅度搖擺身軀,仿佛身臨其境想要借此躲過敵人的匕首,“快快快撿彈藥撿彈藥,還有醫療包我的血量不夠了。”“太宰君——”“太宰君——”森鷗外一聲聲喊著,語調略帶幽怨,太宰治聽著,終於姍姍摘下耳機,這還沒結束,他對生悶氣的金發愛麗絲招招手,把她召喚至身邊,然後在愛麗絲沒反應過來時,將耳機往她頭上一戴。“?”“剩下的半局就拜托你了愛麗絲醬。”他說,“我現在要去處理點兒事,希望等我回來時這局還沒有結束。”往前就幾步,他以手推半掩的門,今日不知為何,森醫生這門庭冷落,半天不見病患,倒是方便了太宰治,可壓榨前輩。“你要的資料。”森醫生趴在桌上,一幅被吸幹精氣的衰樣,他看似筋疲力盡地抱怨,“下次你再來我就要把人掃地出門了,你自己也能做不是嗎,偏偏要勞煩學長我,想想看我也不再年輕,是經不起折騰的老人了。”“學長也太妄自菲薄了。”太宰治輕柔地說,“我可是給錢的呀,既如此就是工作,無論多艱難的工作都會完成,不是學長的信條嗎?”“你是為了群體能夠犧牲自己的人吧。”“真是,怎麽聊到這裏了。”森鷗外岔開話題,“還是先看資料吧。”“十多年前,神奈川周邊曾經發生了無解的案件。”他說,“連續數日,有孩子在夜深人盡時趁父母不注意推開家門,在街上遊蕩,有父母試圖阻止孩子夜遊,卻遭到了後者的瘋狂報複,甚至釀成流血事件。”“官方的定性是夢遊,但集體的大麵積長距離的夢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說,“夢遊不是感冒,無法傳染。”他對報刊的最終結論嗤之以鼻。“神奈川?”太宰治不置可否,他沒對森鷗外的話做出直接回應,“那裏有什麽人嗎?”“太多了。”森鷗外卻理解了他無頭尾的問話,“秘密結社、軍警實力、本地家族、異能力者組織……”他說,“不如橫濱錯綜複雜,卻也是盤踞在當地。”“縮小點範圍。”太宰治又說,“應該是現在已經破滅的,有孩子的家庭,與青年互助協會無關。”他又補充說,“孩子丟了,走失了。”森鷗外已等很久了,他喝了口咖啡:“有一家。”他終於張開眼睛,而不是眯成一條縫,“姓氏你也曾聽過。”“葛藤對吧。”太宰冷不丁說。“是啊。”森鷗外點頭,“是葛藤。”……“是葛藤哦。”津島修治的耳朵貼在牆麵上,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後,皺一張臉看他的舉動,這局早就結束了,愛麗絲的操作能力不行,津島修治卻是好手,中原中也首次接觸遊戲,卻憑借過人的五感掌控全局,總之他們贏了。贏後第二局遲遲沒開,津島修治跑去聽倆成年人的對話,耳朵貼在牆麵上,中原中也看不慣他的行為,也沒有吵著泄密,他不屑於幹這事。至於愛麗絲,被設計成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傲嬌性格,幹脆同太宰一起聽了。“是那個調酒師吧。”他沒有碰見過這人,隻抬頭對中原中也說,“幕後黑手找到了,要一起去看看嗎?”他頓了一下,“森醫生與焉島先生還有話要說,不如我們先去看吧,等焉島先生到,就沒意思了。”“焉島先生?”中原中也說,“那是誰。”“我的監護人。”津島修治說。“但森醫生叫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焉島先生告訴我他叫焉島眾二。”中原中也一愣:“你這家夥,還挺固執的。”[看不出來啊。]他甚至感覺到從津島修治身上一閃而過的不快,太輕微,差點兒就放過了。黑發的孩子不想繼續話題:“要一起去嗎,蛞蝓君。”他說,“去看看那位凶手。”“哈?”“你不想揍他一頓嗎?說起來蛞蝓君被對方的異能力控製了吧,難道心胸已經寬大到可以直接原諒的地步了嗎,哎呀,那你真是聖人啊。”他怪模怪樣地說,還對聖.中原中也鞠躬,裝模作樣得讓中原中也牙疼,恨不得給津島修治一拳頭。不、不是恨不得,他真這麽幹了,中原中也看不爽津島修治很久了,他清晰地知道論耍嘴皮子十個自己都比不上一條青花魚,先前的怨氣在打遊戲中發泄了一番,又因為太宰治在場——他總不能當著救了自己的大人麵暴打對方孩子吧?但津島修治著實惹人厭,他嘴裏吐出的不是言語,是沾毒的刀子,又從某一時刻起,他對自己的抨擊打壓變得更加劇烈,中原中也無疑能感覺到對方尖銳的敵意,便也不粉飾太平,而選擇兩成年人不在的場合,私了矛盾。他毆打的地方十分精準,位於腹部上方,又不觸及到胃,除疼痛之外,不會產生諸如嘔吐之類的不良反應,最多是掀起衣服看見一片青紫。換做別人,津島修治一定會掀開衣服裝模作樣地撒嬌告狀,他不恥於使用能達到目的的任何手段,包括撒嬌示弱,但這點卻有條底線,他可不願意在太宰治麵前表現出自己柔弱孩童的一麵,這份堅持無疑是孩子氣的。中原中也可能是模糊地察覺到對方的心態,才敢動手,他是野蠻的生物,直覺了得。“你是不是有毛病。”他像隻被惹怒的老虎,而不是貓咪,湛藍色的雙眼冷峻地盯著津島修治看,“說到底這件事情本來就跟你沒關係吧白癡,我要做什麽是我的事情,無論是報複他還是揍他也好,跟你沒有關係。”他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人,關注與你無關的事,你得多無聊啊。”津島修治眼神一下子變了,怎麽變的,旁人說不出來,他的臉原因疼痛而生出了三條道褶皺,至於眼睛裏,那還是有光的,但話才說完,褶皺就都收回去了,他的臉像從畫裏撈出來的,平鋪直敘,白白的一張板。瞳孔又黑又暗,該說是沒有生氣好,還是情感太晦澀好?總之不像個活人。“無聊?”聲音也是,簡直是從地底縫裏透出來的,冷冷的,幽幽的,中原中也不會被嚇到,卻也不會太愉快,“你覺得是無聊的事嗎?”“哎呀,仔細想想對自有一番小天地的蛞蝓君來說,外麵的世界當然是無聊的,井中的青蛙隻要看見自己的一方天就覺得很滿足,羊圈中的頭領守護好幼崽便完成了職責,拖著一連串的後腿,每日光是忙於處理他們犯下的禍事就會耗費大半心神,自然沒有其他想要追尋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