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霍克斯忍不了了,他第一次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像一頭憤怒的獅子,連帶著翅膀上的鋼羽也全部張開,“個性因子的擁有者是誰?!”他眼睛怒張著,像是尊怒目金剛。冷靜與暴怒,歌利亞與霍克斯,兩人的位置好像顛倒了,曾經脾氣夥伴的人靜得像一潭死水,而霍克斯,他本應該是驕傲又冷靜的英雄,卻發了瘋。“何必要知道。”歌利亞其實不如他看上去的冷靜,悔恨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燒,火舌時不時舔舐他的心髒,無法掩蓋的譏誚在話語中流露出端倪,“知道和平建立在太宰的骨與血、靈與肉、年輕的生命上,會讓你感覺到愉快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近乎於嘶吼,這時候的歌利亞已經不是人了,而是一頭悲傷的野獸。而他正在將自己的傷痛,傳遞給另外一個人。霍克斯隻能輕微地挪動自己的嘴皮子,但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話,有沒有說話。耳邊模模糊糊傳來歌利亞的聲音,他是在說話嗎,實在對自己說話嗎?“他是英雄沒錯。”“但我寧願他不是。”[……]霍克斯忽然想起老師教導他的話:“英雄的犧牲是崇高的。”[但如果崇高的犧牲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父母,又如何?]他太年輕了,鐮刀從未在他身邊揮下,接觸到的盡是些不屈不撓的努力,與戰勝死亡的年輕。“嘀嗒——”“嘀嗒——”下雨了。雨點蒸發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打濕了幹燥的土地,也打濕了霍克斯的臉。***十日。心野長枝。九州到東京不是很遠,坐新幹線要花費五小時二十一分,飛機則是一小時三十五分,算上從機場到市區的時間,也還是飛機更快。上午八時三十分,心野長枝準時站在了福岡的博多站內,她還是決定乘新幹線去。她將去東京參加一場葬禮,而手包裏的東西無非就是少量的錢幣、手機、一本書還有一封信。今晚就要回九州,她參與了九州災後重建的一些工作,很難脫開身。心野長枝的心情還算事平穩,太宰的決定早在網路上傳遍視頻時就有預料,她與小早川明美接連徒勞地撥打電話,幾十通還是上百通?總之數不清了,得到的回複永遠隻有“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至於讓英雄塔墜落的大火,她們也沒有親眼看見,當時她在防空洞裏撫慰群眾,小早川幹脆衝到第一線參與對腦無作戰。於是乎連他死的刹那都沒有捕捉到,隻能借助網絡一邊一邊看複播。平日乘早班車到東京的人不是很多,尤其現在東京尚處於修複的關鍵時期,其他地區的人不大肯過去,同排的另外三座位都是空的,心野長枝獨占一靜謐的空間。她在讀《長枝山竹》。以她為原型的小說出版好幾個月了,她卻從來沒讀過,原因也很簡單,對心野長枝來說閱讀自己故事的改編本是很羞恥的一件事,至於重新回憶沒有結果的戀愛,也不是個好選擇,她甚至一度埋怨太宰“為什麽要把那種無聊的故事寫出來啊”,每次太宰都笑嘻嘻地搪塞“你不覺得這故事挺美的嗎?”“我可沒覺得。”她負氣地回答,“我討厭日式的美感,更討厭櫻花一樣瞬間凋零的愛情。”她忿忿不平,“我喜歡荷花,我喜歡能夠長時間盛放的花朵,還留下好吃的蓮藕。”“別那麽說啊。”太宰早就看出她的心口不一,“那樣的話,我的書就沒什麽好看的了。”眾所周知,心野長枝喜歡閱讀他的書。現在再把當時的記憶挑出來看,竟也覺得十分有趣味了。心野長枝看書時很平靜,倒不是說她忽然能夠接受過往,接受完整的自己,隻是她將閱讀變成了獨特的緬懷方式,她看了一會兒書,隻覺得胸口積累了沉甸甸的鬱氣,就把太宰寄過來的最後一封信拿出來讀。[五日的時差,是件很浪漫的事。][當收到信的時候,會感覺我還活著,我還活在文字裏。]爆豪勝己跟綠穀出久一同回到沙灘,把寫了一半的信挖出來,隨後與渡我被身子傳遞的幾張紙拚接在一起,寄給應該收到的人,寄送的過程中難免看到上麵的文字,兩位小英雄的心情不得而知,但心野長枝看了之後,實在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情感,憤怒、悲傷、沉痛、感懷、釋然,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到頭來卻無法用言語表現,隻是鼻頭一酸,再用力把眼眶裏的淚水憋回去,忿忿地罵一聲:“太宰,真是混蛋。”長枝下車了,她實在是個標誌的美人,比電視上見到的明星還要好看得多,此時又穿著哥特式的黑裙子,裙擺蓬鬆,袖子上都是寫緞帶花邊。路上人見到她不免要多看兩眼,哪怕是停頓三十秒拿出手機查路線,都有熱心人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長枝一一婉拒了。換任何一人的葬禮她都不可能這樣穿過去,但太宰說了,他喜歡美麗的女性,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會讓他更快樂,以至於他自己參加別人的葬禮也從來不西裝革履,更多穿著黑風衣。於是他的葬禮上,別人也要那麽穿。……墓園的位置選了很久,有人說葬在津島家的地方,但胖胖橡膠說他恐怕不想安眠在那,太宰的朋友們討論了半天,覺得要跟正田宏義葬在一起是最好的,可惜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人的屍體收在哪裏,也有人說回靜岡好了,但太宰似乎又不是靜岡人。到頭來綠穀出久堅持說:“請讓他葬在英雄碑。”曆史上有頭有臉的英雄人物都在那,歐魯邁特早就在英雄碑預定了一個位置。當拋棄了那些對太宰的憧憬,因自卑而產生的裹足不前之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太宰治究竟是怎樣的人,連帶著對自己的判斷也變得不容置疑起來。綠穀出久篤定說:“他會同意葬在那的,起碼不會不愉快。”“他是以英雄的身份逝去的。”“真難辦啊。”麵對綠穀他們的要求,官員卻說,“英雄碑是對外開放的,因此每位葬在其中的英雄都必須有相應的功績才行。”他注意到了英雄們不太對勁的眼神,趕忙說,“倒不是說津島修治君……”“是太宰。”相澤消太說,“是太宰治。”“好吧。”小官員縮了下脖子,他顯然很害怕,“太宰、太宰治君。”他喘了會兒氣,才得以接著傳達上級的指示,“就太宰君的功績而言,到底是救了整座東京,絕對是能夠被葬在英雄碑那裏的,但是他的國民評價,卻還不是很好。”他講,“我們雖然安排了24小時巡邏,但遊客是防不勝防的,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事,公信力不足的英雄被葬在那兒,然後墓碑被人在夜晚塗鴉,如果太宰君葬在那裏的話,肯定是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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