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步芳自辯之後,變得心定神寧,心安理得了。


    此時,夜已漸深,舞廳裏的鼓樂已經消隱。善解人意的趙副官知道萬馬出征的夜晚不是緩歌曼舞凝絲竹的時候,馬步芳不會到舞廳來了,便令那些歌舞美人退了下去。


    馬步芳步下平台,回臥室就寢。


    忽有笛聲如絲如縷,綿綿不絕,攪得他心神難安,披衣又起,佇立門邊諦聽。


    笛聲如泣如訴,似有無窮幽思泛起,他凝然不動良久,忘記了身外一切,忘記了侵衣透骨的夜寒,直到一曲終了。


    他忽然推門而出沖入吹奏者的房中,“嚶其鳴矣,求其友聲”,不顧一切把他最寵愛的女郎抱起。


    不久,他們便進入了溫柔之鄉!


    此時,漠風驟起,月色昏昏。


    張慎之騎馬跟在馬元海身後,正走過北川河橋,進入祁連山南麓,達阪山主峰的仙密大山,正在西墜的月光下俯瞰著他們。


    “總指揮,你想什麽呢?”張慎之看著馬元海在馬上晃動的背影,很想探求一下這員猛將心靈的奧秘。


    “我想,如若是我處在成吉思汗的時代,指揮這支大軍,能不能打到歐洲!”


    張慎之沒有想到這位赳赳武夫竟然這樣浪漫。


    “何止打到歐洲,以二十世紀的裝備,打十二世紀的戰爭,可以橫掃天下。”


    “我倒不想跑那麽遠,我不像你,會說洋文……再說,那些外國娘們兒也不好玩,如果我真是成吉思汗,我就會成立西域大帝國,我當皇帝,你當宰相,咱們搞它個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歌舞昇平度一生……喂,成吉思汗是怎麽死的?好像他也來過咱們河西!”


    “來過,”張慎之的記憶很好,“哪一年我不記得了,他西征滅了西遼和花刺子模,打敗了俄羅斯聯軍,後來又率兵攻打西夏,遭到西夏頑強抵抗,第二年被西夏打敗,他鬱悶成疾,病死軍中。據說,就死在河西走廊的清水……”


    “清水,我去過,離酒泉不遠了。”馬元海興致勃勃地大放厥詞,“說真的,我倒希望把共軍趕回陝西你的老家去,我就帶騎兵追趕……”


    “為什麽這麽想?”


    “聽說陝西米脂出美女,貂蟬不就是米脂人嗎?”


    “那我可得向你聲明,我們華陰縣離米脂足有八百裏,再說有沒有貂蟬這麽個人都很難說,我們華陰可是專出母夜叉的地方。”


    “那我可就追得沒勁了!”馬元海嘆了口氣,反問道,“你出征的時候想什麽呢?”


    “我……我想我做的一個夢……”張慎之笑笑。


    “夢?上午接命令,下午忙出征,你什麽時候做的夢?”


    “午飯之後,打了個瞌睡。”


    “夢不會很長!”


    “我夢見一群閃著金光的飛鳥穿過黑沉沉的雲幕,落到咱們出征的地方,轟然一聲,頓時化成百丈長虹,散落下五彩繽紛的寶石花!我就醒了!”


    “有趣!那是炮彈的爆炸!”


    “我看到的明明是寶石!”


    “很好,總指揮想美人,總參謀長想寶石……這仗準能打贏!”


    張慎之的夢是臨時編的,他回家與妻子告別時,把祖父、父親的遺囑託付給妻子,他萬一有什麽不幸,他的十四歲的兒子將繼承他的富可敵國的財產。


    第5章 危險的試探


    張慎之把馬正良帶進自己房間裏,讓他坐在鋪著狼皮褥子的小炕沿上,端給他一盤黑瓜子,讓他稍候一會兒,便坐在燈下,起草向馬步芳催要彈藥的電文,交電台主任徐壽彭發出。


    馬正良嗑著瓜子,想不出參謀長要跟他談什麽。


    住在隔壁的馬元海已經揚起了如雷的鼾聲。


    “我首先祝賀你的提升和受獎!”


    “謝謝參謀長!”馬正良淡然地回答,拘束之中存有幾分戒心。


    “你的琴拉得很好,在馬家軍的作戰部隊裏,有你這樣文化素養的人不多。今天我很興奮,很想找個人像朋友似的隨便談談。你上過什麽學校嗎?”


    “沒有,是我父親教的!”


    “你父親在哪裏?家裏還有些什麽人?”


    “隻有父親一人,母親早就去世了。”


    “家裏靠什麽生活?”


    “父親有些積蓄。”


    “那麽你離開家後,老人由誰照看?”


    “父親身體很好……家裏還有個又聾又啞的大叔……”


    “那麽他還要照看聾啞人了?”


    “不,聾啞大叔很健壯,他照看父親。”


    “你父親一定很孤單了?”


    “不,他有滿屋藏書。”


    “噢,你家是書香門第,你父親一定是很有學問的人了?”


    “他原來是隨軍阿訇。”


    “隨軍?你父親也是軍人?”


    “……”


    “他也在寧海軍裏服務過了?他叫什麽名字?也許我們還認識呢?”


    “他叫馬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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