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怎會如他所願,袖子裏最方便下手,李承澤對著他的手臂就是一口。範閑瞬間眼淚直飆,也不知道是被李承澤咬疼的,還是被這婚事嚇哭的。李承澤耽誤了他的逃跑時間,台上的楊姑娘眨眼就開始丟繡球了。這顆繡球纏了不少彩條,捆上六顆鈴鐺,陽光下閃耀奪目,像極了楊姑娘,漂亮又精致。楊姑娘不愧是學過武的,對著自己的意中人一拋,這球扔得又快又準,就像是長了眼睛,飛快衝著範閑而來。範閑自然得逃啊,他早就顧不上那麽多,就算暴露了神官的身份也得逃走,施展神力就想飛走。不料李承澤在袖中一用力,他的身體像是被灌了鉛直直下墜,他“啊喲”一聲,那繡球就如同個巨大的炸彈衝到了眼前。範閑急中生智,用肩頂了一下那球,使出足球運動員都不一定會有的顛球技術,踢飛了那個繡球趕緊逃。耳邊又傳來一聲李承澤的嗤笑,隻見範閑袖中飛出一根金色的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捆住那個繡球,靈巧地往範閑右手一拋。範閑眼睛瞪得巨大,他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是自己的捆仙鎖在幫自己牽姻緣!心裏早就目中無人的捆仙鎖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優勢,將那球綁的緊緊的,大大咧咧往範閑手上送。不能讓他得逞!範閑一扭手腕,把手鎖進衣袖,想讓捆仙鎖撲個空。可惜事與願違,袖子裏的那位祖宗伸出一隻蒼白骨幹的手,穩穩地替他接過了那個繡球。捆仙鎖第一次同新主人合作,如此天衣無縫,高興得不得了,趕緊鑽回範閑的衣袖裏向新主人撒嬌領賞去了。李承澤的身體沒有溫度,甚至有些冰冷,他隻將右手化了形,貼著範閑的手臂,讓範閑覺得那股涼鑽入了心裏,愣得一動不動,生怕一碰,李承澤便消散了。他也斷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手伸出來,不然一人兩隻右手,不把全場的百姓嚇死不可。範閑差點兩眼一白暈過去,見全場都安安靜靜看著自己,便知自己已經被下套,怒喊道:“……李承澤,你,你太過分了!”捆仙鎖速度極快,普通人的肉眼難以捕捉,隻見到範閑當眾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蹴鞠實力,那繡球似乎是飛了出去又飛了回來,蹊蹺又玄乎。但總而言之,這表演眼花繚亂,甚至厲害,可見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一身好功夫,和楊姑娘真乃門當戶對,是段天賜良緣,眾人紛紛鼓掌祝賀。李承澤把球拋到範閑的左手上,悄悄縮回自己的手,深藏功與名。楊家眾人原本還怕拋球招婿會招到個不求上進的新浪,見範閑衣著不凡,貌若潘安,又身手利索,甚是滿意。現下新姑爺誕生,場上的樂隊吹奏的更是起勁了。楊家管家一招呼,歡呼雀躍的百姓們便讓出一條小道,府上丫鬟們端著金銀珠寶、肉食果盤,在範閑麵前立定,微微一屈膝甜甜得喊道:“姑爺請笑納。”範閑冷汗不止:“我不是,我沒有,你們認錯人了。”此時,連楊家當家,赫赫有名的楊大俠也下樓來了。“這位公子莫見外,別生分了同小女的關係。”說罷,還往他手上的繡球瞧了瞧。範閑改變了剛才自己的想法,手上的繡球不是什麽炸彈,絕對是原子彈。喜迎姑爺自然紅紅火火,場麵雖然比不上範閑生前的那次婚宴,但這門親事少了皇家貴族的條條框框,講究單刀直入,城內百姓皆可參加酒宴來喝一杯喜酒,熱鬧極了。這可苦了範閑,他雖常稱自己是個鄉野村夫,但好歹是個皇家的私生子,從小學習禮樂文明,現在反倒覺得這楊家是群山中強盜,強搶自己這個可憐的民男。但靜下心來一想,方才這群瞎了眼的百姓,以及楊家粗暴至極的婚姻習俗,實在是蹊蹺。範閑知曉一種名為千麵鬼的鬼魄,千人千麵,每個人見它的模樣都是不同的。可千麵鬼隻喜愛殺人剝皮為自己裝扮,又為何大費周章搞上這麽一場招親?何況楊家人個個神色正常,不像是被鬼附身的樣子。既然已經被招作了姑爺,範閑身為神官,自然得好好探查此事,遂也放棄了同這家人理論,打算將錯就錯,為民除害。誰想得到,這家人實在是對這婚事心急如焚,範閑才進了他們家的大門,便跑出來一群丫鬟,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氣洋洋,一口一個姑爺,直接站成一圈圍住了範閑,露出了笑麵虎的微笑。身為男人,身為神官,不可對普通凡人女子出手,範閑隻得無力反抗。這群丫鬟不愧是侍候武家遊俠的,個個力大如牛,三下五除二便要上來剝了範閑的衣服。範閑一不留神,身上的乾坤袋、神筆和踏金印也被拿了下來。他大呼:“不可以,我的東西!那些東西非常重要!”主事的丫頭名為芳兒,很是機靈,見狀趕緊把他的東西收起來放在盒子裏,捏在手心,道:“姑爺放心,同我們小姐圓了洞房,芳兒便把這些東西都還給您。”“……”很快,範閑就沒空去理那盒子的寶物了,因為他的外衣也被扒了下來扔到髒衣簍裏。……李承澤!這罪魁禍首還躲在衣服裏!範閑還來不及開口,那群姑娘們又來脫他的褲子,立馬把範閑如雞蛋剝殼收拾了個利索,隻留了範閑一件褻褲,恐慌地遮著胸口看著她們。一個小丫頭笑眯眯地將髒衣簍拿出了房間。“我的衣服……你們快把我的衣服還給我。”芳兒又笑道:“馬上,姑爺稍等。”她一招手,丫頭們拿來一件嶄新的男士喜服,一身喜氣從頭紅到腳,用料精致,金絲鑲嵌,大氣華貴,可惜範閑無暇欣賞。“這喜服與姑爺身形剛好,想必是老天爺也猜到了今天,托夢給了裁縫先生。奴婢先幫姑爺準備洗澡水,姑爺莫惱。”範閑握拳閉眼,深呼出一口氣,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妖孽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範閑必要抓到他,與他勢不兩立!tbc第8章 範閑一身緋紅色的新郎官服,直襟長袍盡顯颯爽英姿,胸口掛了一朵巨大的喜慶紅綢花,腰間是條金色祥雲紋的腰帶,上頭一塊質地良好的紫玉刻了雙鳳齊飛,留有一截紅豔絡子墜到腿上。他的頭發全部束起,以金色的發冠固定,細碎的劉海散落在額頭,氣質可謂豐神俊朗。但這青年俊美的臉上麵無表情,好似要上的不是什麽婚典,而是刑場。芳兒見新姑爺沐浴更衣後突然配合起來,自然喜笑顏開。隻是這笑容並未能感染到範閑,他反而苦笑一聲,讓芳兒將寓意喜慶的紅布纏在手上。天色暗了下來,傍晚的吉時將至,新郎一出場,吹吹打打的奏樂人更是把嗩呐舉得老高,加大勁頭把喜樂奏得更加洪亮。楊家大院放銃子和炮仗,大紅燈籠高高掛,長相甜美的花童在長長的紅毯上撒上花瓣,在座賓客比肩繼踵,紛紛探頭去看這個踩了“狗屎運”的新郎官。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範閑迎來了自己的新娘。隻見她頭上遮了一塊紅色蓋頭,垂下縷縷金色錦線,嫁衣流光溢彩,身著堇色彩鳳雙層大廣袖,衣袖邊緣一對蘇繡鴛鴦交頸,胸口掛了一粒紅色寶石,纖細的腰被大紅的娟帶捆綁,紅裙上百花爭豔,腳踏一雙紅蓮繡鞋,腳步拘謹,走起來身上的珍珠流蘇、碧璽珊瑚搖曳,光彩奪目。她的指甲染了鳳仙花紅,一對玉手接過媒婆遞過來的紅綢。這紅綢另一端被範閑牽著,她將綢子輕輕拉了拉,見新郎一動不動,也不氣惱,慢慢朝範閑的方向走了兩步。院子裏飄著若有若無的桂花清香,樹枝房梁懸了紅色花燈,房簷屋角貼了精美窗花,正是金秋豐收季節,入眼一片耀眼的金和豔麗的紅,的確是辦喜宴的好時節。隻是這新娘子一走到範閑身邊,範閑便收起了方才不情不願的苦瓜臉,霎時正經起來。可這不是由於他突然想通了,而是這新娘雖然動作溫雅大氣,嬌媚靈巧,但她的鞋同範閑的大小幾乎一致,紅蓋頭下約是鳳冠頭戴,金釵滿支,身形竟然比範閑還高出不少。染了朱蔻的手指扯著紅綢,躲在廣袖下,隻露出一點蒼白的指尖,範閑忍不住多瞧了好幾眼,心中肯定了一個事實:這個新娘是個男人!未有人察覺新娘的異常,範閑隻得硬著頭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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