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上可沒寫,斯特蘭奇不疑有他地在那本線裝書上貼了一張用於批注的小紙條,刷刷補上了對方的說法:“可是魔術回路的灼痛我記得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泛用鎮痛藥物都應該對此無效才對。”“唔,所以說這就要涉及地脈走向之類的問題了,野生的鬼燈一般廣泛分布於歐亞大陸,中國的好幾個省份也都有人為種植,那片土地上的道士(taoism)將這種地脈的走向稱之為‘龍脈’。”又是一大堆的生單詞,斯特蘭奇已經對此感到麻木,一臉淡定地打開了穀歌翻譯。他是個神經外科醫生,對於藥學的了解不算很多,而各地地方草藥的了解就更少,完全是行業之內細分出來的隔行如隔山。“唔,這方麵的知識光看書也沒什麽用,下次抽空帶你一起去實地考察吧,采摘和配藥,如果想吃的話也可以買一點嚐嚐,算是咱們這邊比較罕見的水果。”說話的時候,費爾南多的距離和他貼得很近,大魔法師毫無自覺,呼吸撲打在頸側,紅色的長發垂直桌麵,在寫了一半的羊皮紙上微微打著旋。這也太近了……斯特蘭奇有點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等你期末考試結束,聖誕假期的時候可以去,反正我記得那邊聖誕節是不放假的。”“好的——”對方拖長了音調,翻出手機來給自己的日程表上增添新內容,一邊寫一邊隨口問道:“說起來,你後悔嗎?”“什麽?”話題跳轉得太快,斯特蘭奇一時半會兒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到底在說什麽。紅發的魔法師坐在桌子上,長頭發垂下來擋住了一半的書頁。“成為至尊法師,如果你因此而覺得後悔的話……”人一生也不過百年而已。他記得自己當時隻是笑了笑,表示他現在的情況根本沒得選,而如今維山帝的劍在手中持續不斷地蜂鳴,在不斷錯動顛倒的世界當中,不會有一個人劃出魔法的加護,說著“別的都不用管你朝著前麵跑就對了”。再度回想起那個提問,之後的一切答案都會變得非常簡單。——是願意的。甚至,這個答案簡直可以說脫口而出,比他自己預想的反應是金還要迅速得多。他當然也和任何一個平凡人類一樣渴求著世界的和平和安定,但成為一個法師和拿起阿戈摩托之眼不再是一個迫於無奈的選擇,起碼一個至尊法師的力量,足夠從任何什麽危險的東西手裏救下一個人。想要拯救的東西從一個人到一個世界,再從一個世界收束回那個人的身上,魔力填充進維山帝之劍裏,就像是將子彈滿滿當當地押入彈匣。金色的劍劃破空間,在這由冰雪所構築的、不斷顛倒和變動的世界當中劃出一線裂痕,而裂紋的背後傳來濃鬱的硫磺味兒,以及熊熊燃燒永不熄滅的黑火。“我不會殺你。”斯特蘭奇握住手中的劍,一字一句地說道:“但你也已經無法長久地生活在如今的這個世界當中。”“等等,你在開什麽玩笑,你——”聯通現世和地獄之間的壁壘被金色的魔力所切分開,斯特蘭奇的力量推擠著莫度朝著那劃出縫隙的空間裂痕中陷落下去。“你的靈魂已經歸屬地獄,歸屬梅菲斯托,這是你應得的代價,莫度。”聯通手指的蚓狀肌部位已經被磨礪得破皮出血,而斯特蘭奇握劍的手沒有絲毫的顫動。石破天驚的一劍裏,魔力像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洪流。“——下地獄去吧!”*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費爾南多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南極連個能升起篝火的東西都沒有,斯特蘭奇在群山當中找了一處被風的地方,用魔力強行削出來了一片可以寬敞地容納下兩個人的山洞。他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一點一點地構築起恒溫法陣,空氣交換和富集氧氣的手段,再之後是融化冰川得來的液態淡水。費爾南多被魔浮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左手臂的衣服徹底崩解,如今手上用碎布條纏著他的那根托尼·斯塔克提供的手杖製作的簡易固定架,用作臨時的正骨手段。好在他曾經是個醫生,費爾南多有一搭沒一搭地想道,手法還真專業。斯特蘭奇幾乎是在對方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動靜,神經外科醫生的周圍飄蕩著幾團清水,現在他們手頭連個裝水的地方都沒有,因此斯特蘭奇直接錨定了一處區域取消重力,讓這些被融化的液態水老老實實地待在空中隨取隨用。“紐約的位置大概是在北緯四十度,而這裏已經接近南緯九十度的海拔。”他看著躺地上的紅發魔法師,宣判道:“我用你的衛星電話聯係了托尼·斯塔克,畢竟這附近全域禁止空間傳送,王他們短時間內也沒辦法用空間跳躍的辦法過來。”這是一個簡單的數學題,一緯度大概是一百一十一公裏,計算兩地緯度差可以得出,他們如今到紐約的直線距離有著約為一萬四千公裏的空間尺度,哪怕托尼·斯塔克的鋼鐵戰衣能夠進行八馬赫級別的超音速飛行,從紐約趕到這裏也需要五個小時的時間。“鋯石”反艦導彈的極限突防速度才堪堪達到八倍音速,這幾乎已經達到了托尼目前戰衣最快速度的臨界值,而尋常的超音速戰鬥機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性能。更何況,鋼鐵戰衣一個人過來肯定是不行的,費爾南多還需要一些醫護手段的救援,就算神盾局馬力全開,折合時間也需要起碼八小時。也就是說,未來的七個半小時之中,他們都隻能手無寸鐵地——好吧,還是有的,起碼還有一根派不上多少用場的三棱刺——待在這裏,挨過很長的一段時間。費爾南多聽聞,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兩人重新陷入沉默。他們都不是擅長挑起話題的類型,費爾跟彼得和內德兩個人相處得好完全是因為這兩個家夥時時刻刻都能說個不停,而在風雪不止的南極,這片地球上平均海拔最高的高原上,兩個本質就有些不擅交談的家夥湊在一起,氣氛顯得沉悶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斯特蘭奇操縱著一部分漂浮在空中的水球打濕布料,緊接著用它們擦了擦費爾南多額角上的傷口,反複衝洗數次之後再擦拭周邊。費爾南多轉了轉眼珠,發現這家夥是撕掉了自己法師袍子上的兩截袖管。斯特蘭奇以為對方這個表情是在嫌棄,解釋道:“我用魔術消過毒……小範圍殺死所有生命反應的術式,應該不存在會感染的細菌才對。”費爾南多身上的小擦傷不少,但都不嚴重,最主要的傷口來自於深可見骨的左手臂和四肢上的魔力崩斷,外加一些內在魔術回路的創傷。之前的戰鬥讓這些傷口長久地暴露在了空氣當中,又帶來了大量的失血,而現在他們地處南極,對此幾乎毫無辦法。雖然斯特蘭奇自己是個醫生,但很意外地是,他的治療魔法水平並不怎麽樣——大概是因為更加信任現代醫療體係的緣故。至於混沌魔法……誰能指望那玩意兒可以治病?魔浮鬥篷盡職盡責地在這段時間裏一直都將費爾南多裹得嚴嚴實實,還撐起一角充當枕頭微微墊起頭的位置,魔法師掙紮著想要做起來,斯特蘭奇第一反應就先按住了那隻在固定當中的左手,然後和魔浮鬥篷一起支撐著他的身體靠牆坐好。身體回路的過載帶來陣陣的神經牽痛,但是那已經算不得什麽大事。“你當時用了什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