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斯特蘭奇在心裏給最後一條定義打了個問號。他當然不願意去懷疑這些最為基礎的東西，畢竟費爾南多身上沒有任何非人生物的特質。宇宙當中能用魔法的智慧生物裏和地球有接洽的他幾乎都大略有了解，他平時的魔力儲量顯然不是阿薩神或者華納神族，魔法形式並非亞爾夫海姆的精靈族，在抗寒性上也顯然不是什麽冰霜巨人。甚至他在剛剛甦醒的時候, 社工還給這家夥做了全身體檢，那些數據他和複仇者聯盟的成員手裏各有一份, 正常得出奇。魔力的觸通很快就被切斷, 新的協議已然締結而成，這對於斯特蘭奇來說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等他重新站起身來之後，重獲自由的地精們在下一秒就逃得一個也不剩。這次他們還記得拿走自己的小笛子, 但早已熄滅的篝火和篝火之下的板栗就仍舊留在了原地。卡奧斯如釋重負地伸了伸懶腰，伸手去熄滅的柴薪底下想要摸栗子吃, 熄滅沒有多久的柴火堆仍舊帶著熱度, 板栗綻開巨大的豁口冒著熱氣，燙得卡奧斯在手裏左右亂丟。他趕緊又把滾燙的栗子扔進雪地裏去降溫。幾番周折之後，板栗掰開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紅發的魔法師掀開自己的鳥喙麵具，一個接一個地把散發著焦香味兒的栗子往嘴裏丟，看到斯特蘭奇不為所動又表情複雜的神色，卡奧斯很好脾氣地分出了一部分栗子：“你要不要吃一點？”“我不會隨便吃妖精的東西，誰知道會不會被留下反向追蹤的通路。”斯特蘭奇態度冷淡地拒絕，看著他的導師腮幫子鼓鼓地咀嚼著栗子，還在走神關於妖精的那些話語。這絕對不是多餘的擔心，最大的可能性是，費爾南多一度是個比起人類更加親近妖精的魔法師，因此才會讓這些地精產生“為什麽對方會幫助人類”的疑惑。但這樣的推斷也無法解釋全部的疑點。混沌之海帶給一個人的眷顧或許會讓這個人的魔力水平空前高漲，但在整個身體都因為承受不住魔力而崩塌的情況下還能夠重新聚合，這已然超出了斯特蘭奇對於魔法的認知，當然，這世上多得是他自己還不了解的偏門法術，因而他自己也不敢做斷言。最關鍵的當事人記憶幾乎等同於空白，如果沒有什麽特殊事件的觸發，就什麽也想不起來。《維山帝之書》上記載著奧姝圖全部的白魔法，或許他需要回到卡瑪泰姬再充充電了，除此之外，那些關於混沌魔法師的記載也需要再重新搜查一遍。斯特蘭奇撣了撣身上落下來的雪花，就看到瘟疫醫生的腳步一個趔趄。“費爾……？”卡奧斯用手杖支撐著身體，衝著斯特蘭奇擺了擺手：“沒什麽，剛剛那一下用掉太多魔力了。”不管是不是人類，起碼不是什麽有害的生物，斯特蘭奇如此判斷道。“妖精有很多種，有些地方會有容易把人類拖進水裏吃掉的nixie，還有喜歡偷東西和偷聽別人講話的樹精。有一小部分妖精喜歡親近人類的小孩子，但絕大多數對人類的態度是毫不相關偶爾可以捕食的關係。”卡奧斯抓緊時間耳提麵命：“它們遵循最簡單的叢林法則，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社會秩序，你不要用看待人類的態度去看待它們——而且妖精自己也不願意你這麽看，它們會覺得這是一種冒犯。”“你似乎對妖精很了解。”斯特蘭奇注視著卡奧斯說道。“——我都說了，我參與過妖精叛亂。那個時候作為魔法師殺過不少這種東西，再後來繼承了人類神秘的家夥們就和妖精達成了協議，不允許在世界的表側使用妖精語，大多數幻想種的生物也都遷徙到了‘裏麵’的妖精鄉，同時，之後的人類也不能再隨意傷害生活在表側的妖精。”“可它們很怕你。”“我不殺它們不代表不能一天打十頓，誰都知道維山帝的魔法師好欺負，在世界真的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又都想起你們。”可是那種恐懼和戰栗不像是在麵對人類，斯特蘭奇咽下這句話，看到卡奧斯費勁地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又大大地打了個嗬欠，一副困倦的模樣。現任的至尊法師做好簡單的心理準備，鄭重其事地湊近了卡奧斯的麵頰。這個吻看上去沉默冷清，又飽含心事。魔力的讓渡發生在空曠的林地中間，維山帝的力量從來都是沉默又包容的力量，它們帶著其使用者所特有的溫度和特性。斯特蘭奇謹慎地抽出了自己大概百分之十的魔力來應急，周圍隻有溪水流淌所發出的微弱水聲。至尊法師不能隨意死去，那意味著在他找到下一任的繼承人或者延續壽命的方法之前，就隻能走古一法師的老路。如果有得選的話，他當然不願意去考慮這種過於危險的手段，但目前已知的另一種維持生命的方法同樣讓人遺憾——他還沒有為了這份職業奉獻掉自己下輩子的打算。“隻要在死後向混沌之海獻上靈魂，就能夠獲得混沌魔法的眷顧。”在成為至尊法師之前，斯特蘭奇曾經一度在網絡上看到過某個值得用來打發時間的數學統計：假設人類不會衰老但仍舊麵臨意外死亡，那麽人類的生命期望長度會被延長到多久。這是個很有趣的設想，他本以為會看到一個長得難以想象的數值，但實際上即便擁有了永遠健康的體魄，這個數學期望的年齡卻仍舊遠不如那些阿薩神。人有各種各樣意外死亡的可能性，譬如觸電、高空墜物、野外雷擊、電梯失墜、搶劫致死和最普通的交通事故等等，各種各樣的小概率事件環繞著生活，又因為概率太低而不被大多數人注意。在被延長得足夠久的人生之中，這種概率會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逐漸減小：並非是“惡性事件不的概率”，而是“平安順遂地度過人生，不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死的概率”。最終，在某個時間節點上，存活率無限趨近於零。當然，時間一旦拉長就意味著結果不夠精準，但考慮到法師們的生活總比普通人要緊張刺激一些，這樣的數據仍舊具備統計學意義。起碼和從最初就一直存在的混沌之海相比，哪怕是被延長過使用年限，人類的壽命還是太過短暫了——對於混沌之海來說穩賺不賠。他鬆開麵前的魔法師，對方的手臂有比他自己還要溫暖一些的熱度——顯然費爾南多的防寒咒用得更加熟練。這種通曉各路術法的老油條總是比別人更耐活一些的，斯特蘭奇想，要不然的話他怎麽能從那麽久的時代一路苟到了現代社會。對方沒有掙紮也沒有動搖，不過這也是必然，畢竟如果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法師，他勢必不會對這種魔力的交互產生任何疑問。“如果魔力匱乏就別勉強自己。”斯特蘭奇倒退了一步，仔細觀察費爾南多的表情，確認對方的魔力虧損緩解了不少：“起碼我可以借用維山帝的力量，並不會因為讓渡魔力就消耗自身的生命力。”費爾南多嘴唇泛紅，在雪地裏顯得更加明顯。混沌魔法師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重新扣上鳥喙麵具：“我還以為你們普通人類會比較在意這個——咳，我當然知道你現在已經是維山帝的魔法師了，我的意思是你大半的人生都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度過的。”“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斯特蘭奇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卡奧斯，對方的這套行頭讓他根本沒辦法從鳥喙麵具之下看穿表情，因而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轉過身去：“我可是個醫生，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都是最基礎的搶救手段，你魔力有缺損，正好我能緩解這樣的症狀。”說完，他背對著卡奧斯劃出金色的傳送門來：“考慮到失血對於一個人的損害會更大一些，綜合考慮，這是最合理的治療手段。”史蒂芬·斯特蘭奇率先踏入傳送門中。*“什麽，你們居然背著我去看了妖精！”重新回到學校之後，內德的表情格外受創：“你好歹應該錄視頻回來！”“我錄了，一回來就發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