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何健的媽媽在林衛國坐下後有些坐立不安,“那個,我們家何健啥時候能去上班?”林衛國沉吟片刻,對何健道:“你是廠裏經警,電纜丟失的事兒又是發生在你值班的時候,事情還沒調查清楚,等調查清楚再說。”


    “警察找到人了嗎?”何健問道。


    “還沒有。”林衛國搖了搖頭。


    廠裏剛進了一批電纜,都已經穿了管,第二日安裝時發現被人□□鋸斷了十幾米,這電纜可是高價值物品,廠裏查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便報了警,警察過來一調查,今天已經確定嫌疑人是水泵房的吳東。


    出事兒那晚正好何健值班,因失職被停了職,可林衛國卻覺著他的反應不太對勁,仔細一瞧,何健臉色慘白,頭上冒虛汗,房子裏雖說有暖氣,可也不至於熱的出汗,這是心虛,他微微蹙眉:“穿了管的電纜又被拉出來,光吳東一個人肯定是做不到的,應該有同謀,等警察抓住吳東審問清楚,廠裏才會研究你失職的問題,不過你最多是個玩忽職守,扣工資是免不了了,工作應該能保住。”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工作抱住了應該慶幸,可別說何健,連他媽媽臉色也不好看了,林衛國心裏頭隱隱冒出個念頭,這個何健不會就是吳東的同謀吧。


    “吳東交代誰是同謀了嗎?”何健媽媽看了眼兒子,問林衛國。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估計還沒交代,要不警察應該已經抓人了,廠裏也該收到消息。”林衛國倒是沒有騙何健媽媽,可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這母子倆。


    “像這種情況,偷廠裏的東西,會判刑嗎?”何健媽媽問林衛國。


    “判刑是逃不掉了,若是自首應該能從寬處理。”林衛國不動聲色,“入廠之前的安全教育中都講過的,不能將廠裏得任何東西拿回去,吳東這是知法犯法。”


    “是是,知法犯法,他這是活該——”何健媽媽雙手不由在褲子上搓了搓,“自首,會判幾年?”


    “這個看自首態度吧,如果賠了錢應該還能再少判些。”林衛國哪能知道自首能判多久。


    “賠錢,賠錢要陪多少?”何健媽媽問。


    “大概兩萬元左右。”廠裏已經核算了損失,也報到了公安局。


    何健的媽媽聞言突然站起來,臉色慘白,察覺自己失態勉強笑了笑:“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林經理你快去,快去吃飯,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了。”


    林衛國也站了起來,對何健道,“何健你先在家等通知,等廠裏商量好會給你打電話,別急。”


    “再坐會吧。”趙國興聽見他們說要走連忙出來。


    “不了不了,我們還有事兒——”何健媽媽拉著兒子的手出了林衛國家。


    林衛國去衛生間洗了手,趙國興給他盛了一碗米飯,坐在餐桌邊問道:“吳東還沒抓住啊。”


    “聽說找到人了,要抓的時候跑了。”林衛國拔了幾口米飯。


    “跑了?”趙國興吃了一驚。


    “嗯——警察正在追捕呢,我看這個何健可能是同謀。”林衛國道。


    “同謀?那咱們要不要報警?”趙國興神色一凜。


    林衛國搖了搖頭:“我看他是想自首,咱先等等吧,也給他一個機會,小夥子年齡也不大,他媽媽瞧著倒是個懂道理的,要不也不會過來打聽。”


    “萬一跑了怎麽辦?”趙國興問,“到時候讓人知道他來咱家打聽過,你還沒報警,多不好。”


    “這有什麽不好的,他過來是問複工的事,再說我也不是警察,怎麽能知道他是不是小偷?那不過是我的猜測,這小夥子是我招進來的,人也算老實,父親很早就死了,母親在連隊種地,也是很不容易,若真是吳東的同夥,隻怕另有內情,咱也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趙國興想想也是,再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沒再多說。


    林早早等父母說完話才道:“爸爸,快期末考試了,我以後想每天晚上在學校上晚自習。”她期中考試考得並不理想,雖然年級排在上遊,可班裏墊底,今天聽住校生說晚上語數外三門課的老師會在值班時講課,她便動了心思。


    “晚自習?”林衛國沒鬧明白,“你又不住校,上晚自習下課了怎麽回家?”


    “騎自行車回家啊,”林早早將最後一口飯吃了,“我們班不少走讀生上晚自習,值班老師會在晚自習上講題,而且不會做的題也可以問同學。”


    “晚自習幾點下課?”孩子好學是好事,林衛國有些動心,可又怕太晚了她一個人回來不安全。


    “十一點下晚自習。”林早早道。


    “太晚了,”林衛國不放心,“這樣,以後每天你上晚自習,我去學校接你下晚自習。”


    “不用,我自己回來就行,路上有路燈,沒關係的。”林早早道,“而且有個同學和我順路,她家在國防團。”


    國防團在林早早家的東邊,確實順路,林衛國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十一點,若是夏天還好,冬天隻怕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即便有個伴兒也不安全:“不行,太晚了,兩個女孩不安全,反正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散步,就當鍛煉身體了。”


    “行吧。”林早早知道即便反對林衛國也會每天晚上去接她,不如痛快答應了。


    *********


    頭一回兒上晚自習,才知道不少走讀生也跟著上,不過都是家離學校近的走讀生。


    這天晚自習值班老師剛好是他們班主任,第一節 晚自習老唐考了一份英語卷子,這本來是當天晚上的家庭作業,索性當考試了。


    林早早發現上晚自習比在家學習效率提高了不少,往常在家時,她雖然也很認真,可難免一會兒上個廁所,一會兒吃個蘋果,一會兒又喝水,有時她媽媽還會進她房間和她說幾句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思路被打斷不說,時間也浪費了,可上晚自習不同,按照正常上課的時間,一節課四十五分鍾,往往下課了也沒人來回走動,都奮筆疾書地寫作業,學習氛圍在,她也比在家更用心。


    遇到不會做的題還能問同學,也比一個人蒙頭想半天不得要領強多了,又節約時間,又提高了效率,她決定以後要把上晚自習堅持到底。


    十一點晚自習下課,她去了林瓊家,中午吃飯時說起了上晚自習的事兒,林瓊倒是十分支持,高中走讀生都上晚自習,任課老師會在晚自習上補課,初中雖然沒有硬性要求,可上的走讀生也不少,但林早早家離學校太遠,每天晚上讓林衛國過來接也太麻煩,大冬天的,晚上太冷,下雪時路也不好走,她便讓林早早晚上來家裏睡。


    到了家林瓊和陳紅兵都不在,她記得今天中午姑姑說晚上要去他們家給她拿換洗的衣物,怎麽這會兒還沒回來。表弟陳磊已經睡下,陳奶奶在看電視,見林早早回來端了一碗牛奶:“快喝了洗洗睡覺,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得起早床。”


    林早早接過碗將牛奶喝完,又自己去廚房把碗洗了,出來問陳奶奶:“奶奶,姑姑和姑父呢?”


    “誰知道,”陳奶奶取下老花鏡抱怨道,“快九點時兩個人一起出去了,說是給你拿換洗的衣服,這都十一點多了還沒回來。”


    “一直沒回來?”林早早算了算,兩個多小時了,即便走路也早該回來了,她走到沙發邊拿起電話,一邊撥自己家的電話號碼一邊道,“我打回家問問,是不是在我家玩忘了時間。”


    “我早都打過來,你家電話一直沒人接。”陳奶奶將電視聲音調小。


    “沒人接?怎麽會?”林早早回頭看了看牆上的鍾表,十一點二十三,這個點兒她爸爸出去散步也早該回去了,怎麽會沒人接,難道睡覺了?不可能,她媽每天晚上要看中央八台的海外劇場,十點開始播放,兩集電視劇播放完怎麽也得十二點。”


    她這愣神的功夫電話接通了,可那邊一直振鈴就是沒人接,她又掛斷打了三遍,還是沒人接,這下她慌了,這麽晚家裏怎麽會沒人,都去哪兒了?她想了想,撥通了她家對麵王建軍家的電話。


    王建軍是廠裏車隊的司機,她老婆自己開出租車,晚上王建軍會替她老婆開一陣子,所以他們家一定不會早睡,果然電話很快就被人接了起來:“喂,哪位?”


    是王建軍老婆孫紅的聲音,“阿姨,我是林早早——”林早早道,“我想麻煩你個事兒。”


    “早早啊,你這是從公安局打的電話?”孫紅問道,“你媽媽還好吧?”


    林早早一聽公安局三個字莫名其妙:“阿姨,什麽公安局?我媽怎麽了?”


    那邊突然不吱聲了,這一沉默林早早察覺不對勁了,急問:“阿姨,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往家裏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是不是我媽出事了?”


    “早早,你別急,你媽媽也沒出事兒,”孫紅安慰道,“你現在在哪裏呢?”


    “我在我姑姑家,”林早早哪能不急,“阿姨,你快給我說吧,到底怎麽了?我媽我爸怎麽都不在家?”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孫紅顯然是不願意說,又問她,“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吧?”


    “我——”林早早正要說不回,突然靈光一閃,道,“回,我這就回去。”


    “這麽晚了你還回來,多不安全,你就在你姑姑家睡吧,明天不是還上課嗎?”孫紅勸道。


    “沒事兒,我讓我姑姑送我回去——”孫紅越勸林早早越覺著家裏出事了,恨不得立刻飛回去。


    “你姑姑不是跟著一起去公——”孫紅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下了,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開了一天車,剛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是剛醒來頭腦不清醒嗎,怎麽老說錯話。


    林早早還是聽明白了,姑姑也去公安局了,為什麽媽媽和姑姑要去公安局,是不是爸爸和姑父也去了,大晚上為什麽都去公安局,“我們家出事了?是不是遭賊了?”這是她頭一個反應,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家裏被盜了,要去公安局做筆錄,所以孫阿姨勸她留在姑姑家。


    “啊,”孫紅明顯一愣,緊跟著道,“是,是遭賊了,你可千萬別回來啊。”


    林早早一聽她這反應就懷疑了,打定主意要回去看看,敷衍道:“好,我不回去。”


    掛了電話她連忙換鞋:“奶奶,我出去一趟啊。”


    “這麽晚了你到哪兒去,剛才電話裏怎麽說?怎麽還扯到公安局了?”林早早麻利換了鞋,拉開了門安慰陳奶奶,“沒事,奶奶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匆匆下了樓,讓冷風一吹冷靜下來,在單元門口站了一會兒,朝著藍天家走去,她想讓藍天陪她一塊兒回去。


    敲了門,開門的正好是藍天,瞧見林早早一愣:“你,你怎麽這會兒來了?”


    “我今天晚上上晚自習了,想讓你陪我回家。”她道。


    藍奶奶正坐在沙發上泡腳,聽見早早的聲音連忙問道:“是早早嗎?”


    “是我——”林早早聽見藍奶奶叫連忙進了房子,“奶奶,我今天晚上在學校上晚自習,想讓藍天送我回家。”


    “這麽晚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回去,是該讓小天送。”藍奶奶道,“小天,趕緊換衣服送早早回去。”


    “你等我下,我去換衣服。”藍天回了自己的臥室,藍奶奶擦了腳招呼林早早:“坐著等,先看會兒電視。”


    林早早哪裏看得進去電視,在沙發邊上坐下,感覺藍天這衣服換了足有半個世紀,待看見他臥室門打開,她一個彈射站了起來,連招呼都忘了打就衝到了門口。


    “早早,等下,把紅薯幹拿上。”藍奶奶在衛生間洗手,出來準備給林早早裝紅薯幹,瞧見她已經拉開了房門。


    “不用了,我改天再過來吃。”她心急回家哪裏顧得上拿紅薯幹。


    “奶奶,明天我給她帶去,您別忙活了,我們走了。”藍天看出林早早著急。


    藍天從地下室推了自行車,跟著林早早一起出了校門:“你怎麽了?”他問。


    “我往家裏打電話總是沒人接,姑姑和姑父去我家也一直沒回來。”林早早推上自行車。


    “你別著急,先戴上圍巾帽子,騎慢點,路上滑。”藍天叮囑道,地上的雪還沒化盡,有的地方結了冰,急刹車輪子容易打滑。


    林早早將帽子圍巾胡亂一戴,跨上車騎了出去,昨天晚上林衛國把她的車胎補好了,氣打得太飽,師中側門前的路有些翻漿,坑窪不平,她騎得快,顛簸的車鈴不停作響,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極為突兀。


    “我給我家對門打電話,那個阿姨提到了公安局,”林早早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不知道是不是我家裏遭賊了。”


    “你怎麽想起上晚自習了?”藍天想分散林早早的注意力,問道。


    “我聽說晚自習有老師講課。”林早早心不在焉,見路上車少,拚命蹬腳踏板。


    “你打算以後都上晚自習?”


    “嗯。”


    “那以後下了晚自習我送你回家吧,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我不回家,住我姑姑家。”


    “哦。”藍天點了點頭,“有車,你騎慢點,往這邊來。”


    林早早已經騎出了自行車道,路上基本沒有自行車,可小轎車並不少,出租車來來回回的,司機開得野,車速飛快。


    進了家屬院,林早早將車往單元門口一扔,也顧不上鎖便衝上了樓梯,藍天先將自己的自行車停好鎖上,又鎖了林早早的車才進樓道。到了四樓,看見林早早家的大門敞開著,而她已經在敲對門的防盜門,看來是家裏沒人。


    孫紅打開門瞧見林早早愣了,再看她家門開著,便知道她敲自家的門所為何事:“早早啊,這麽晚了還沒睡覺。”她打起了馬虎眼。


    “阿姨,你就告訴我吧,我爸媽到哪兒去了?”林早早急得都快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孫紅打定主意不說。


    樓上的門開了,住在林早早家樓上的胡建國,周翠兩口子下來了,“你爸爸被警察抓走了——”胡建國的女兒胡麗麗也跟著下來了,聽見林早早的話脫口而出。


    “麗麗!”周翠訓斥道,“你胡說什麽呢。”


    “我哪裏胡說了,本來就是讓警察抓走了嗎,啊——媽你幹嘛掐我。”周翠一邊拽胡麗麗回了家一邊解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早早你別聽她胡說。”


    林早早腦中嗡一聲巨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問孫紅:“阿姨,我,我爸,我爸真被警察抓走了?”


    “哪裏是抓走了,是讓你爸去公安局了解情況,”孫紅笑得極不自然,“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別擔心,沒事兒沒事兒,你趕緊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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