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藍天將剩下的兩三個粉筆頭扔在地上,“現在承認你畫得難看了吧。”


    “你畫的也不怎麽樣啊,得意什麽。”?林早早羨慕的情緒頓時因為他這句話蕩然無存,扔下話從藍天身前徑直走過,頭也不回。


    藍天見林早早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等他的意思連忙追上去:“我畫得那麽好你即然說不好?你瞎了吧。”


    “你才眼瞎呢!”這個人真討厭,林早早加快了腳步。


    “我畫得真不好?”藍天也加快速度,“你喜歡畫畫?”


    林早早權當沒聽見。


    “你要是喜歡畫畫我可以教你。”


    “誰要你教!”林早早突然停下腳步,“你畫得又不好。”


    藍天連忙回身,真不好嗎?不能啊,這個花仙子他畫過一兩回,怎麽可能不好。


    “哼!”林早早繼續朝前走,和藍天擦身而過時,書包裏露出一半的畫讓藍天抽了出來:“這個,不是你畫的吧。”


    “誰讓你隨便拿我東西的,還給我——”林早早回頭一瞧,幾步上前抽他手裏的畫,哪知藍天拿得太緊,畫直接扯爛了。


    林早早頓時紅了眼眶:“你,你賠我的畫,賠我的畫!”


    “怎麽一下子就爛了,這紙可真不結實,”藍天抱怨,其實倒不是紙不結實,而是趙園園畫的時候來來回回擦了畫,畫了擦,改的次數太多,紙已經脆了,“我回去給你畫一副成不?你別哭別哭,都三年級了怎麽還這麽愛哭。”


    這可是趙園園特意給她畫的,還沒塗顏色呢,她忍著不讓眼淚留出來,三年級了,哭確實讓她感覺不好意思,可心裏就是難受,忍不住。


    “要不,我給你畫兩幅,三幅,你除了喜歡花仙子還喜歡什麽?我都給你畫。”藍天哄道。


    林早早一聽這話不哭了:“你真都給我畫?”


    “真的,我不騙你,騙你是小狗。”藍天又逗她。


    “那我除了要花仙子,還要《紅樓夢》裏的那些人,還要《新白娘子傳奇》裏的白娘子,小青。”林早早一口氣說了一堆。


    藍天傻眼了,這得畫多少張啊。


    “你畫好了還要塗顏色。”林早早又叮囑他,“要畫好看些,就像剛才牆上畫的那個一樣好,不,要比那個還好。”


    不是說那個畫得不好嗎?藍天偷笑,卻不敢說出口,怕再惹惱了她。


    第12章 小表妹出生


    林早早自己上下學回家已經快三年了,今天趙國興即然破天荒來接她,推著車子等在校門口的馬路邊,她一出門就瞧見了:“媽媽——”她像一隻歡快的小鹿衝到媽媽身邊,“你怎麽來了?”


    “你爸爸今天晚上加班,你妗子住院了,你跟媽媽去看看她,順便去你外婆家吃飯。”趙國興為她梳理了額頭前因跑得太急被風吹亂的劉海,“上車吧。”


    “妗子怎麽了?”林早早跨坐在自行車後座,“她不是一直在二營嗎?”林早早的舅舅一家一直在二營種地,平常很少來團部。


    “你妗子生小寶寶了。”趙國興解釋道。


    “為什麽還生小寶寶?不是有趙霞表妹了嗎?”林早早不理解,她看到過自己的獨生子女證,還問過爸爸,爸爸說國家規定一家隻能生一個孩子,生一個孩子才會發獨生子女證,還給發錢,但是生兩個孩子會罰款。


    “你舅舅和妗子想再要一個孩子。”趙國興想了想給林早早解釋。


    “那媽媽你和爸爸還想要一個孩子嗎?”


    林早早將趙國興問住了,她想要嗎?林衛國想要嗎?這個問題真是從來沒想過,一家隻能生一個孩子,廠裏人基本都是這樣,很少有生兩個孩子的:“那早早還想要個弟弟嗎?”


    “不要!”林早早拒絕,“我想要哥哥,可以保護我。”


    “可你都出生了,媽媽怎麽再給你生個哥哥?”趙國興笑了,“給你生個弟弟吧。”


    “為什麽是弟弟?”林早早不解,“我想要妹妹陪我玩,像周玲一樣。”


    趙國興啞然,父母重男輕女,她難免受些影響,哥哥也是因此才會和嫂子再生一個,如今大妹妹趙國榮也懷孕了,都是想要個兒子,那麽林衛國想要嗎?她即從來也沒問過,是不是該問問呢?讓女兒這一問她冒出了這個念頭。


    “媽媽,你能給我生個妹妹嗎?”林早早拉了拉趙國榮的衣服,央求道,“生一個吧,生一個吧,我想要個小妹妹。”她想到廠裏她認得的人家似乎都是一個孩子,怕媽媽不生。


    趙國興不知該如何回答,敷衍道:“媽媽問問爸爸再說。”


    “為什麽要問爸爸,又不是爸爸生孩子。”


    趙國興突然說不出話來,還好團部衛生隊離學校不遠,衛生隊大門前又有一段下坡路,她連忙岔開話題:“你扶好,要下坡了。”


    “哦——”林早早雙手抱住趙國興的腰,正要繼續追問卻聽趙國興又叮囑她:“一會兒到了病房一定要小聲說話,要安靜。”


    “嗯,我知道了。”林早早點了點頭,“是怕吵著小寶寶嗎?”


    “對啊,”趙國興鬆了口氣,這孩子總算不追問生孩子的事了。


    進了團部衛生隊大鐵門,繞過一排門診平房,後頭是個圓形大花池,裏頭格桑花瘋長,當中還有幾株大麗花,雖已入秋,花依然開得旺盛,姹紫嫣紅的,倒是這周圍綠樹圍繞中裏唯一的彩色。


    婦產科在花池東邊,趙國興將自行車放在產科大門口,鎖了車牽著林早早走進產科大門。


    病房裏極安靜,若不是推門進去林早早以為裏頭沒人,她外婆坐在一個特別小有圍欄的小床邊,舅舅站在病床邊,聽見推門聲都回過頭,“來了?”舅舅問了一句。


    “嗯——”趙國興看了眼小床邊臉色不悅的林外婆,朝病床走去。


    舅舅不高興,林早早心想,他為什麽不高興?不想要小寶寶嗎?她走到病床邊一瞧,吃了一驚,因為夏春在二營工作,她並不常見,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沒見過,但此時躺在病床上的人還是她那個妗子嗎?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鼻子上插著一根透明的塑料管,用白色的膠布固定在上嘴唇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整個人看著毫無生氣。


    “妗子怎麽了?”她疑惑不解,抬頭望向舅舅。


    “你妗子身體不舒服,睡著了。”舅舅回答她。


    林早早將信將疑,又走到外婆前的小床邊,床中躺著個小寶寶,真是太小了太醜了,頭還沒有爸爸的拳頭大,臉皺皺巴巴又黑又紅,戴著白色的帽子,露出幾撮濕乎乎的頭發,身上裹著白色的被子,又蓋了個毯子,正斜著腦袋睡覺。


    “他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林早早看了片刻突然問外婆。


    “早早——”趙國興連忙製止,奈何早早已經問出口了,果然,趙國興瞧見早早外婆的臉色不更好看了。


    林早早不明白為何媽媽要叫她,轉身望向趙國興,“霞霞呢?早早你去找霞霞玩。”


    “霞霞讓夏秋接走了。”趙國權答道,夏秋是夏春的妹妹。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是趙國麗來了,“大姨——”林早早叫道。


    “早早也來了?”趙國麗見弟弟妹妹臉色都不好頓時明白怎麽回事,對林早早道:“早早出去玩會吧,外頭花池子裏的花開了,你去瞧瞧。”


    “好——”林早早看了看趙國興,見她並不反對才跑出病房。


    花池有一圈鐵圍欄,林早早站在鐵欄杆最下頭的橫杠上伸手拔了一些格桑花,大麗花都種在裏頭,她夠不著。


    花池邊的路旁有幾棵垂柳,柳枝極地,她又墊著腳尖扯了幾根柳枝,比著自己的頭圈了個環,將格桑花枝繞在上頭,做成了花環戴在頭上,美滋滋地跑回病房,打算讓趙國興瞧一瞧。


    走到病房門口時,聽見裏頭傳來大姨驚訝的聲音:“怎麽能把子宮割了?”


    林早早的大姨素來大嗓門,說話聲隔著門聽得清清楚楚,林早早的手原本已經握住了門把手,聽見這句話也不知怎麽頓住了,鬼使神差地將手收回來,靜悄悄站在門口聽。


    “孩子生不下來難產,二營那邊沒法子才送過來,若是不割子宮隻怕命就沒了,現在好歹人保住了。”是舅舅趙國權的聲音,聽著十分沮喪。


    片刻沉默,“又生了個丫頭,罰錢不說子宮割了還生什麽生?”趙國麗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


    “行了——”是外婆,林早早連忙屏住呼吸,“生都生出來了還能塞回去不成,以後也生不出了,你們也就別想了,先把身子養好了吧,日子還得過,國麗,你回去弄些米湯來,夏春這樣也沒奶,別餓著孩子。


    “光喝米湯怎麽行,得喝奶粉。”趙國麗說道。


    “我這就去買奶粉。”趙國權說著就往門邊走。


    “你去什麽去,留下,”趙國麗拉住趙國權,“我回去順路買了帶過來,米湯也得準備上,萬一孩子不喝奶粉不怎麽辦?”


    “好好——”趙國權大約是受了打擊,有些魂不守舍。


    “那娘我先走了。”趙國麗說完朝門走來。


    林早早一慌,不小心將門推來了,正好和趙國麗打了個照麵,早早不過小孩,自然沒人懷疑她會偷聽,“早早跟我走吧?回去吃飯。”趙國麗問她。


    林早早搖頭:“我跟媽媽一起走。”


    “真不走?你大姨夫可做了你最喜歡的千層餅。”


    “不走。”


    趙國麗笑了笑,沒再勸她。


    ***********


    在外婆家吃過飯,回家時天基本已經黑了,林早早坐在車後座上抱著趙國興,想著今日在病房外聽見的話,終於忍不住問道:“媽媽,子宮是什麽?”


    趙國興一愣,這孩子,怎麽會問這個,她猶豫著要不要實話實說,還沒想好又聽林早早問道:“是不是生孩子的?”


    這都打哪兒聽來的,趙國興並未意識到是自己哥哥姐姐在病房裏的談話讓林早早聽了去,想著孩子即然知道了,那就實話實說吧:“早早說對了,是生孩子的。”


    “在哪裏放著??”林早早又問。


    這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凡事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趙國興硬著頭皮解釋:“在媽媽的肚子裏長著。”


    “你說過我是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那我在你肚子裏時就在子宮裏嗎?”林早早自個兒琢磨了片刻問趙國興。


    “是啊,子宮就好像是個小房子,小寶寶出生前的小房子。”趙國興想了想,用比喻解釋了子宮的作用。


    “那——那——”林早早糾結半天,“沒有子宮人會死嗎?”


    趙國興心裏頭疙瘩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林早早這是聽見大哥大姐在病床的對話了,“不會死的。”


    “可是,那為什麽妗子一直沒醒過來,她是,她是——”林早早不敢將‘死了’兩個字說出來。


    “她是生病了,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睡覺是最好的休息,你忘了?你被狗咬了你姑父不是就讓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嗎?”


    林早早一想也對,姑父說好好休息好得快,“那子宮割了疼嗎?”


    趙國興沉默片刻:“不疼,醫生會打止疼針,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那就好,妗子不疼就好,林早早鬆了口氣。


    “小妹妹可真醜,又小又醜。”林早早突然冒出一句。


    趙國興哭笑不得:“嬰兒剛生出來都是那樣,你也是。”


    “我才不是。”林早早才不要那麽醜,她看過她出生後拍的照片,雖然是黑白的,可張張都很漂亮,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笑得可開心了,臉上也不是皺皺巴巴的,幹幹淨淨十分光溜。


    “行行,我們早早不是,我們早早最漂亮了。”趙國興輕聲細語地哄林早早。


    “媽媽——”林早早突然說道,“你別生小妹妹了。”


    “為什麽?”趙國興不解,“嫌小妹妹醜?”


    “是挺醜的,可不是因為這個。”林早早認真地說,“生孩子要割子宮,還會沒命,妗子就差點沒命了,我害怕。”


    趙國興突然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心裏頭卻吃了蜜似的甜,她的早早長大了,知道心疼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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