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無眼,小姐可莫要輕舉妄動。”男人戲謔地說道。


    “你!……”鐵錘僵了僵,隨即穩定心神,說道,“這可是成山王府,你有幾個腦袋敢在這兒行凶?”


    話音剛落,廉誠帶著侍衛從外麵闖了進來。


    十幾個對他一個人,正常人都該害怕,那人卻笑了出來,挾持著鐵錘,麵向廉誠,隨即回答鐵錘的問題:“不多,一個腦袋而已——但對付這些酒囊飯袋,足矣。”


    說著,直接將鐵錘推向廉誠,趁廉誠手忙腳亂去接她時,飛身躍起,轉瞬便將這些人都給踹了出去,隨即將門一關,把所有人都攔在了門外。


    隻留下清清。


    -


    清清還在桌邊喝水果茶,姿態端正而漂亮,亭亭玉立的花朵兒一般。


    “小姐不怕小人?”那人問了句。


    清清笑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請直說吧。”


    鐵錘在外麵邊指揮眾人撞門邊叫罵,時不時還訓斥廉誠兩句,怪他來晚了。


    那人往緊閉的門板瞥了一眼,笑著回應:“您這小丫鬟倒是有些脾氣。”


    他想閑聊,清清也不催他,默默喝著花茶。


    對方見她如此冷靜穩重,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許,雙手背在身後,戲謔而又神秘地問:“你可是罪臣江執的小女兒,江幼清?”


    清清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疾言厲色,叫人心頭一跳。


    “本以為你帶了我感興趣的東西來,才讓你如此放肆。”清清將茶潑在地上,“若非如此,你真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


    男子哈哈大笑,銳利的視線落在清清臉上,似乎想看看她是否在虛張聲勢。


    卻隻看到一雙清亮的眸子,透著渾然天成的傲然,睥睨著他。


    男人十分滿意似的,中氣十足地一笑,突然單膝跪地,拱手向清清行禮:“小姐,末將終於見到您了。”


    一句話,道盡了數不清的心酸與委屈,低沉沙啞的聲音甚至有幾分哽咽。


    清清不由擰眉,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他自稱末將,莫非與父親有關?他到底是什麽人?!


    第57章 小主公


    清清已經猜到這位就是昨天跟蹤她和謝鐸的人, 原本以為他跟五王爺派來的那波人一樣,是來毀滅證據的。


    沒有想到,上來就給她行了這麽大的禮。


    “起來說話。”清清保持著冷靜, 也想要試探他一下。


    男人聽話地站了起來,卻仍恭敬地拱著手:“小姐,末將李新如,先前您在京城的時候就和您取得了聯係,眼下終於見到了!”


    “得知您失了記憶,我等都十分憂心, 見到小姐平安無事, 也可放心了。”說著,又往下一跪, 鄭重道, “末將來遲, 請小姐恕罪。”


    在京城就已經取得了聯係?


    難怪昨日他要留下這麽明顯的線索,估計是想讓她主動找過去。


    李新如,清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自然想要問仔細些。


    可廉誠和侍衛們在外麵撞門,動靜越來越大, 隨時可能破門而入。


    “小姐, 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李新如說道, “末將鬥膽,請小姐移步安全之所。”


    清清還有遲疑, 李新如連忙說道:“事關將軍,萬望小姐賞臉。”


    李新如武藝高強, 甚至能跟謝鐸打個平手,若有對她不利的心思, 早就已經動手了,何必將態度放的如此恭敬?


    而且,鮮少有人知道她來這兒的真正目的,他卻能一語道破,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專門挑了謝鐸外出的時候……這一趟恐怕非去不可。


    “好,煩請帶路。”清清拿著燒火棍,與他一塊兒從窗戶離開了。


    對方好像知道她的身體情況,一路小心對待,離了房間便用個寬大的鬥篷將她罩住,避開巡查的眾人從王府後門出去,轉而上了一輛牛車。


    安全離開的時候清清就在想:成山王府的防禦真有這麽差?三番五次讓人混進府,成山王能活到今日,平時恐怕沒少求神拜佛。


    “小姐稍等,片刻就到。”李新如說著,靈活地驅使著牛車,拐向離成山王府不遠的一處破敗糧倉。


    清清沿途記路,還想偷偷抓一把糧食在路上做個記號。


    被李新如瞧見了,笑著與她說:“小姐莫要擔心,事情說完,末將便會把您安全送回府,未免有心之人打擾了咱們的談話,路上您恐怕得安靜些了。”


    清清也覺得沒什麽意義,索性罷了手,默不作聲地隨他去了。


    沒走多久,牛車慢悠悠地進了糧倉裏麵。


    糧倉裏的人還不少,烏泱泱一片,倉內不知道有沒有,外麵站了二十人左右,男女老幼都有。


    門邊站著兩個打赤膊的年輕小夥子,等牛車行了進來,忙往外張望幾下,發現沒人跟來,便利落地關上了門。


    被在場眾人打量的同時,清清也在打量著糧倉的環境。


    然而,沒等她有所反應,糧倉裏的男女老少就齊刷刷跪下,語氣難掩激動:“江家軍餘部,拜見小主公!”


    -


    江家軍竟然有活口?!


    清清說不好是震驚還是欣喜,她的手都在顫抖,所謂全軍覆沒,根本就是假的!


    江家軍沒有滅絕,還有餘地。


    李新如說他們早在京城就想辦法接觸她,說明他們沒有忘記父親,甚至,知道父親的真正死因!


    清清心神振奮,呼吸不自覺重了些,目光掃過院中跪著的人,用力攥了攥拳頭,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起來說話。”


    李新如聽過她在成山王府時氣定神閑的聲音,這會兒不免就覺得意外,抬頭看了她一眼。


    正對上她晶亮的眸子,其中飽含希望和熱忱,叫他也跟著激動了1起來。


    幸好很快反應過來,扶著旁邊一個須發皆白的男人起來。那男人起來以後,其他的人才陸續站了起來。


    清清與那人對視一眼,發現他雙目清明,雖然須發皆白,臉上卻絲毫不顯老態,可他身體又似乎很不好,不光手裏拄著拐杖,走路也弓腰駝背,需要人扶著。


    “末將劉淵,拜見小主公。”那人做出和藹的表情,朝著清清拱了拱手,笑道,“小主公不記得我了?”


    清清沉思了一下,突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劉叔叔?”


    劉淵,是父親身邊的軍師,比父親還小兩歲,如今也才三十八歲,怎麽看起來這樣老?


    “幸得小主公掛記。”劉淵笑了起來,拍拍李新如的手,對清清擠出一個笑容,“裏麵說話,裏麵說話。”


    接著,就用極緩慢的動作,走向糧倉的堂屋,剛走兩步,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李新如小心謹慎的在他身後扶著他緩步前行,沒了在成山王府的囂張之感,臉上更是一副痛心的表情。


    院內所有人也都注視著他著淒涼的背影,麵色沉重。


    清清戴著鬥篷,餘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表情,心下歎息一聲,跟了過去。


    “劉叔叔,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清清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你會……”她本想說你為什麽會病倒,話說到一半,硬是轉了話題,換成了,“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成山。”


    劉淵喝了半碗水,臉色才稍微緩解一些:“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跟你解釋。”


    然而他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張口又是一連串的咳嗽,竟是連話也說不了。


    李新如忙用手捋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兒。


    “還是我來說吧。”李新如看向清清,“將軍的事兒,您記得多少?可記得他是如何亡故的?”


    清清表情哀痛:“父親他難道不是……不是與敵軍死戰,最終不治而亡?”


    “是,也不是。”李新如搖頭歎息。


    “此話怎講?”清清不解。


    -


    李新如一錘桌子,眉宇間爬上濃重的憤然之色。


    “大將軍是什麽樣的個性,兩軍交戰之際,他怎麽可能突然轉變策略,貿然繞後去攻打敵方國都?”他道,“此消息傳到京城,便成為文武百官彈劾他的好證據!”


    “他們說大將軍急功近利、抗旨不受、戰略失誤令我軍大傷元氣,要他戴罪立功。


    “他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樣做對大將軍有什麽好處?他已是三軍統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用盡一生保家衛國,沒有死在戰場上,卻被害於同袍的汙蔑陷害!


    “而那時正值兩軍交戰,戰事吃緊,竟是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給,判決就下來了。”


    李新如笑得如哭一般,“然而,小主公你可知道,大將軍當時,分明是奉旨出兵!”


    清清什麽都不知道,她聽到這些,隻覺得呼吸都被勒緊了。


    “聖旨是真的,玉璽印也是真的,唯獨上麵的消息不是——幕後主使與北巒裏應外合,軍營裏也混進了細作,將鎮守的旨意換成了攻城……


    “小姐啊,通敵叛國,另有其人!”


    李新如怨氣滔天,亦是淚流滿麵,“大將軍馳騁沙場,守得就是個忠字,接到那封足矣以假亂真的假聖旨後,將軍自然覺得不妥,可思索再三,還是決定遵旨。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圈套!”


    “——行軍至天鷹坑時,中了敵軍的埋伏,將軍瞬間明白了,僅留下精銳部隊抵擋,給我等製造機會,叫我等退回營地,安撫大軍。”


    後麵的事情,清清基本上都已經知道了。


    李新如說完便沉默下來。


    劉淵在他身旁再一次劇烈地咳嗽起來,良久,他補充道:“抗旨之罪下來,將軍便明白了一切。江家軍每一位兒郎,都是追隨將軍出生入死的親衛,沒有一個怕死之徒,但是,絕不能死得這麽窩囊!”


    “外憂內患,大將軍卻仍然堅守崗位,帶領我等大潰敵軍。”劉淵邊咳,邊說道,“他深知,即使戰勝,回了京城也是百口莫辯,我等跟他回去亦是送死,於是,在最後一戰中斬殺敵首後,就讓我等隱姓埋名,靜待良機。


    “他的確是與敵軍死戰,最終不治而亡。可真正要他性命的,不是戰爭,是人心啊——人心叵測,奸人當道,人間堪比煉獄!”


    說到這兒,他看向清清,滿眼的悔恨和心疼:“我等忍辱負重、假死脫身,可誰能想到,待我等安頓好後,兩位少爺竟也已經……遭遇了不測!”


    “又過了許久,我等好不容易聯係上了夫人,夫人卻始終不讓我等與你接觸,擔心你被仇恨裹挾,”


    劉淵又咳嗽起來,“之後,是小主公查詢線索,親自找到了我等,實在是老天保佑。


    “後來您說要來成山與我等麵談,我等萬般欣喜,敬候到來,”劉淵無奈道,“結果,卻收到了您受傷失憶的消息。”


    清清明白了,原來,她先前之所以那麽堅決要跟謝鐸和離,就是要到成山來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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