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一切盡在不言中地無語了半晌,懷疑這胡軫到底是喝醉了酒亂發羽檄呢,還是腦子徹底壞掉了?遊殷和遊毅兩兄弟,一個官至司隸左馮翊功曹,一個官至武衛將軍,雖然並非一等一的高官,但是一文一武,身居要職,人脈廣泛。盡管你胡軫是董卓十分倚重的親信,也不能因為個人恩怨,隨口胡謅就想把這兩兄弟弄死啊,這胡軫到底是瘋了還是瘋了還是瘋了?轉念一想,胡軫平時一有大舉措就會寫信詢問自己,如今竟然半點沒知會他,直接致信董卓……往日的孝敬也敷衍了許多。莫不是見他最近“失勢”,便生了怠慢之心?李儒老奸巨猾,通過不易覺察的細節便知曉了胡軫的心思,心中冷哼。不愧是董卓所偏好的親信,真真跟他一個模樣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忘了他以前是如何在董卓麵前為他打掩護,甚至不惜數次得罪呂布的?李儒便不再想搭理此事。反正胡軫對自己心生輕慢,他自作死隨他作,真幹預了說不定還得惹一身的騷。他胡軫作死,關他李儒什麽事?“遊家兄弟的事,我知之甚少,不便多嘴。還請江士子閱上一閱。”江遵一邊翻閱竹簡,一邊對李儒笑道:“李先生不了解遊家兄弟,此話當真?那遵怎麽聽說上次武衛將軍(遊毅)給你府上送了一名舞姬?”李儒眼神一凜。那個叫甘姬的女子,他事後查過。此女本被西城衛捉住追查身份,卻被武衛將軍遊毅擔保,最終釋放。他雖然不知道遊毅為什麽會為此女出麵做保,卻也查清楚送她進胡府的不是遊毅,而是西城衛中的一員。這江遵,如何知道遊毅與甘姬的事?哪怕旁人對他李儒府上多有關注,也隻會以為那舞姬是胡軫所送,不會帶出背後的遊毅。除非……李儒所料沒錯,江遵之所以知道甘姬的事,正是因為甘姬的一係列行為裏有他的手筆。早在甘姬潛伏在崔頌身邊的時候,他們二人便已勾結在一起。後來,甘姬被崔頌抓到錯處。那天正是江遵與甘姬私下交換情報的日子,江遵久久等不到甘姬的情報,心知甘姬那兒一定是出了紕漏,便設計讓劉曜強請崔頌進府,借此機會將甘姬救走。甘姬逃離驛舍後,本想投奔劉曜,是他巧言恐嚇,讓甘姬以為劉曜想殺她來討好崔頌,又不懂聲色地挑撥,激起甘姬對崔頌的仇恨,灌輸“隻要在長安城內解決崔頌就能拯救全家人”的想法,從而以身犯險,冒充舞姬進入李儒的府邸。雖然人算不如天算,最終失敗了,但他從甘姬口中得知“戲誌才為董卓效力,且地位不低”一事,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劉曜,成功算計了戲誌才。不過,江遵從甘姬那得到的消息不盡為真。例如他知道甘姬借遊毅的威勢進了李儒的府上,但他不知道,甘姬並不是遊毅送進李儒府的,中間還隔了個胡府。就是這麽一點區別,導致李儒發現異常,並將他與甘姬的關係猜了個七七八八。江遵做好了看好戲的打算,卻見李儒驚訝地睜圓了眼,嘖聲道,“江士子,話可不能亂說。那名女子並非遊將軍所獻,反而與大鴻臚卿劉曜有著說不清楚的關係。”一聽到劉曜的名字,江遵握酒杯的手一僵。李儒冷笑:“我本想著,人既然已經死了,那便一了百了,讓他安心地去了吧。哪知江士子的這句話竟提醒了我。”他站起身,朝著董卓作了一揖。“太師容稟,儒要進言狀告一人。”董卓其實很不想讓他說話,但他雖有壓製李儒的心思,無奈除了病懨懨的戲誌才外,手下的聰明人沒一個能比過李儒的,現在還不能和李儒撕破臉,隻得任憑他發揮。李儒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毫不猶豫地就給江遵放了個大招:“大鴻臚卿劉曜,先是收買清河名士崔頌的婢女,意圖謀害崔頌;後又讓那婢女假借胡將軍的名義,進我府上,意圖行刺於我敢問劉曜是何居心?”江遵沒反應過來這一發展。這時,李儒又轉過頭來,將炮火對準他:“聽聞江士子曾經是劉曜的幕僚,深受器重。儒鬥膽問一句,劉曜之謀劃,到底為何?我李儒,可曾有半點得罪劉曜的地方?”江遵隻得再次起身:“李先生……”李儒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還想請問江士子劉曜的這些行為,你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江遵神色大變。第92章 誅心之語李儒這句話可謂是誅心之語。不但誅心, 還直切要害,把江遵紮了個透心涼。江遵畢竟年紀輕,盡管城府深重,被人這麽當麵指出心底的私密,不可避免地在一瞬間產生了動搖。隻這刹那間的異常, 在場的都是人精,又有誰看不出來?然而江遵不知道的是, 剛剛的話實際上是在詐他。甘姬自入長安城後, 一直沒見過劉曜,所托之事都是借助江遵這個中介,又怎麽可能會被人發現她與劉曜之間的關係?然而李儒此人老奸巨猾,就算是詐唬,也唬得聲勢浩大, 底氣十足,這才把江遵騙倒。江遵想矢口否認,又怕李儒這邊真有什麽證據,一時之間竟不敢反擊。待董卓懷疑的目光掃了下來, 江遵心中一緊。“李先生這話, 遵可聽不懂了。”他硬著頭皮道,“什麽崔頌的侍女,什麽謀害先生, 這些事, 我聞所未聞!”李儒皮笑肉不笑:“你的意思是劉曜確實有做過這件事, 而你不知情了?”江遵心知這是一個言語陷阱, 萬萬不能跳。他做出激憤的模樣,狠狠甩袖:“我不知道!我相信劉大鴻臚卿絕不是做出這種事的人,敢問李先生可有證據?”江遵此時已出了對策。他先表明立場,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之後又用了“相信”二字,暗指劉曜的事他確實是不知情的,但作為劉曜的幕僚,信任主君的人品。最後才讓李儒出示證據。這樣,就算李儒真拿出證據,他大不了就是故作震驚一下“沒想到大鴻臚卿劉曜是這樣的人”,“我錯信了他”,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江遵想得極好,可李儒是何許人也,怎麽會看不出他的打算?是以李儒根本不接他的茬。江遵不敢說話,他就正麵剛。江遵要正麵剛,他就劍走偏鋒:“還真奇了怪了,崔頌與劉曜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那崔頌又與你師出同門,劉曜何必跟他過不去?”江遵心道這兩個人怎麽會無怨,但是這話他不能說出口,隻得一口咬定:“我不知。”李儒道:“崔頌是你的同門師兄弟,你怎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