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達”他才喚出一個名,就被荀攸不動聲色地截斷了下文。“這幾位是……?”荀攸早已猜出外麵幾人的身份,卻佯裝不知。崔頌會意:“這幾位是太師帳下的能士。太師諒我一片苦心,準許我來此探望。”說罷,他露出了誠懇的感激之色,仿佛董卓當真是什麽救苦救難的大菩薩。因為近在咫尺,崔頌清楚地注意到荀攸極細微地抿了抿唇,似乎在忍耐笑意。崔頌接著道,“公達莫要擔心,所謂清者自清,太師明察秋毫,已答應重新調查,用不了幾日,一切都將沉冤昭雪。”荀攸朝著牢門的方向拱了一禮:“多謝。”在外人看來,荀攸是在感謝太師的“明察秋毫”,但隻有當事的兩人知道,荀攸這是在向崔頌表達謝意。兩人又聊了幾句,隱晦地交換了信息,便在董卓親信的催促下互相道別。崔頌離開後,荀攸收斂神色,眼中閃過幾絲動容與擔憂。董卓親信送崔頌出長安獄,便要回去複命。崔頌向幾人表達了感謝,又隨便吹了董卓幾句,在幾人走後動身回返驛舍。剛一踏入目的地,就聽到後院傳來幾聲急促的馬鳴。崔頌認出這是“搦朽”的鳴聲,連忙趕往後院。遠遠地,見到“搦朽”在對一個熟悉的人影打響鼻示威。“……奉孝?”第78章 昔日有山雖然已經在宴會上見過一麵, 在此重逢,崔頌還是驚喜非常。“奉孝!”隻見著一個背影,崔頌便迫不及待地快跑上前。身穿淺色,頭戴小冠的年輕士人應聲回頭,唇角眉梢皆帶著忻悅的笑意。“子琮。”便也轉身欲往他的方向而來。本是一副故友重逢、美好無儔的畫景, 豈料崔頌忽然變了神色。“小心!”郭嘉感受到身後的殺機, 側身一避, 躲過擦肩而過的風飆。那卷過他身側的龐然大物急急刹住,調轉方向又朝他的所在衝來。崔頌來不及喝止, 就見“搦朽”已逼近郭嘉咫尺之內, 就要將人撞飛。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見郭嘉腳下偏轉,利用微小的角度差帶動上身, 在短短時間內做出最有效的回避。避開馬頭後,郭嘉驀地抓住馬韁, 利落地翻身上馬。想要撞飛的對象竟然坐到了它的後背, 這讓“搦朽”愈加暴怒,前肢猛地上揚, 想把郭嘉甩下馬背。豈料這人雖看著清瘦,手勁卻是不小。兼之馬術了得,“搦朽”非但奈何他不得, 反而因為被他拽著鬃毛, 把脖子上的皮都給扯痛了。又來回折騰了半晌, 它怏怏地打了個響鼻, 停止鬧騰。老實說崔頌是有些驚訝的。他在外族營寨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郭嘉身手不錯,如今一看,豈止不錯,幾乎可以稱得上不俗。但他仔細一想,這裏又不是重文抑武的宋朝。秦漢以軍功封爵,遊俠之風盛行,全民尚武。士族的佩劍不僅是裝飾,亦是防身利器。不說便宜侄子崔琰是個劍術高手,曹操之子曹丕也憑借他的高超劍術在曆史文獻中留下各種奇聞秩事。如此想來……郭嘉身手了得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那他為什麽會覺得驚異呢?崔頌想了又想,覺得大概是因為曆史上的郭嘉因病早逝,後世文學作品與遊戲形象中的“病秧子”形象太過深入人心,所以才給人一種病弱的固有印象吧?然而很多人不知道,劍術卓絕的曹丕,其實也與郭嘉一樣隻活了三十多歲。一想到壽命的話題,崔頌不免有些沉鬱。當日在族營寨,因為他二人在山洞內受了傷,外族醫匠與喬姬曾為他們把過脈。當時除了外傷,並未檢查出郭嘉的身體有別的病症,健康得不能再健康。或許是因為喬姬與那位醫匠醫術不精,無法檢查出郭嘉的暗症,或許……郭嘉在出征烏丸之際所患的乃是急症,並非是他體弱多病的緣故。崔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冷不防肩膀被輕拍了一下。“怎麽了?嚇著了?”“不……”意識到這隻是個玩笑,崔頌抬眼,與郭嘉對視了兩秒,視線轉向一旁,發現鬧騰的馬已經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被拴在馬廄裏。“你的馬還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崔頌暗道這個“精神”應該語帶雙關。自初見那回被郭嘉抽了一鞭子馬屁股後,“搦朽”便一直耿耿於懷,每次見麵都要鬧騰一回。他替“搦朽”與郭嘉道了歉,並打了聲招呼,走到馬廄旁邊,為“搦朽”解開韁繩。他先是嚴肅地教育了一番,嚴厲批評它想要撞人的行為。等說得差不多了,再給個甜棗,喂棵馬草摸摸馬背以示安撫。將這位小祖宗成功地哄住後,崔頌帶郭嘉回房,互問近況。崔頌由此得知郭嘉的那位叔祖在他們離開外族營寨的第二個月就已去世,郭嘉帶著未足歲的郭奕回到潁川,將郭奕認為親子。在對那位亡故的郭家叔祖進行一番悼念後,崔頌問不免有些奇怪:就算郭奕那位失蹤的父親已經罹難了,郭奕也應該由族裏的已婚男子收養才是,怎麽會讓郭嘉一個未婚無子的年輕人養育?郭嘉看出了他的疑問,正色道:“非我不願與子琮細說其中的因由,隻,家醜不可外揚,不想用這些無聊之事汙了子琮的耳朵罷了。”崔頌聽他雖未明說,卻直白地表了態,便不再多問,轉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