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攏袖站在竹簾下方,努力集中精神聆聽屋內的動靜。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攢著,沁出冷汗。極度的恐慌讓她無法成功地聚集注意力,隻得努力捕捉最關鍵的幾字。“如那姓任的妖道性命還在,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也是我氣過頭了……誰叫那犢子神醫太過無能,連吾孫的小疾都治不了,留他何用?”董卓的聲音仿佛形成無數扭曲的漩渦,將貂蟬的心神吸入其中,碾成一塊塊碎片,“我一氣之下便將他烹了。”“太師莫氣,此事尚有補救之法,儒需要的也僅僅是這妖道的一個名頭罷了。經儒打聽,這姓任的妖道似那張角、張寶之流,在民間頗有聲譽,尤其在賤民之中,竟有人奉他為神,若是利用的好,或許……”竹簾發出響聲,侍者從房內而出,對貂蟬道:“東西已交給太師,貂蟬姑娘可還有其他吩咐?”貂蟬似被驚醒,垂著頭,強行穩住聲調:“多謝小郎君。”她急匆匆地離開,繞過九曲回廊,來到無人的湖邊茫然坐下,怔怔地盯著清澈的湖麵。湖中的倒影一圈圈地破碎,一並模糊了她的視線。貂蟬猛地睜大眼,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麵。而那打碎湖麵倒影的,是她的眼淚。倉皇四顧,精致無儔的林園宛若世外桃源,她卻覺得渾身發冷。茫然,無助,悲痛。這些脆弱的情感,漸漸被濃鬱的仇恨取代。她想不管不顧地衝進房董卓屋裏與他拚命,可她的腦中出現另一道人影,及時喚回她的理智。幻象中的那人一如以往,告誡她要小心為上,不要衝動。貂蟬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回應道:諾。她擦幹眼淚,緩緩起身。“你在這做什麽?”貂蟬一驚,忙低下頭:“小婢……”“是你?”貂蟬驚訝抬頭,來人竟是呂布。想到剛才還是呂布幫她接住托盤,使她偷聽的事沒有被人發現,忙傾身行了一禮,向呂布感謝道:“剛才多謝將軍了。”呂布盯著她紅紅的眼眶,想問什麽,到底沒有說出口:“你送我出去吧。”貂蟬依言照辦。另一邊,驛舍裏,崔頌被從身後扯住了衣角,連忙回頭,猛的對上一張放大的臉。那臉又大又白,兩個眼睛瞪得像銅鈴,鼻孔裏冒著熱氣,一頭白色的雜毛迎風招展。是的,白毛。拉住他不讓他走的正是“搦朽”,那匹性格獨特的馬。崔頌這才想起自己因為忙碌,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搦朽”了。“隼”馬從鼻子裏噴出熱氣,好似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你是自己自己跑出來的?”本該在後院的“搦朽”竟然出現在前院,莫非是它自己掙斷韁繩過來找他?“抱歉,這幾天忙著事,一直沒有去找你。”崔頌摸了摸馬的鬃毛,試圖安撫,卻被“搦朽”一口咬住了手。崔頌:……雖然“搦朽”咬得並不是很用力,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隻馬咬住了手,這畫麵怎麽看都有點……奇怪?崔頌露出帥氣的笑,試圖繼續溝通:“這位仁兄,我知道錯了,你先把我的手放開好不好?”他想抽出手,然而,那馬嘴雖然咬得不痛,卻如同焊死了一般,任他怎麽努力都抽不出。“搦朽”一直拿眼白對著他,時不時地鳴叫兩聲,似在控訴。一人一馬僵持了許久,直到崔頌說破了嘴皮子,與它約法三章,保證不會再犯,它才不情不願地鬆開尊貴的馬口,表示暫且放他一碼。崔頌把“搦朽”哄回馬廄,回到二樓房間。房間內,甘姬正拿著抹布打掃衛生。崔頌看著甘姬姣好的側臉,故意放重腳步。甘姬連忙轉身朝他行禮。崔頌問:“你可認識那位叫江遵的士子?”甘姬動作一頓:“江士子?”她恭謹地道,“那位江姓士子曾找我打聽公子的事,似乎對您別有企圖,我躲避不過,就胡言亂語地打發了他幾句。”聽起來毫無破綻,卻與喬姬說的截然不同。光憑二人的說辭,不免讓人覺得甘姬更加可信。她被江遵攔下詢問的時候恰好被喬姬看見,並添油加醋地說與他聽。崔頌沒有再說什麽,但對某些事,他已了然於心。午飯過後,崔頌收到一個布囊。打開一看,裏麵躺著一隻竹片。竹片上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像是樹葉的圖案,這是他的校徽,同樣也是他與貂蟬約好的暗號。崔頌匆忙趕到落腳點,推門而入,貂蟬已在裏麵等候多時。望著少女臉上的木然,崔頌若有所覺:“……抱歉。”貂蟬搖頭:“我要董卓死。請公子助我。”“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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