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那荀攸……”獄卒露出敬佩之色,“他安然地睡了。我們在暗道再三確認,確實是睡了。”“哈哈哈……”李儒大笑,“果不出我所料,荀公達此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惜了。”他撫摸酒杯上鳥獸紋飾,口中說著可惜,麵上一派清冷,“要說荀公達不曾有刺殺主公的心思,我是不信的。如此,也不算我李儒枉殺了你。”飲完最後一杯酒,李儒起身,取過架子上被銅爐烘熱的外衣。“走吧,莫要讓荀公達久等了。”崔頌帶著貂蟬來到前段時間買下、用來當臨時歇腳處的一間小型屋舍。原來的主人外出避難去了,因為走的匆忙,留下了大半的家具與物什。崔頌讓貂蟬在榻上小坐,見她小臉凍得通紅,便提了一隻陶壺去燒水。說起來,他會用古代的柴火生火,還要得益於萬能小助手郭嘉的悉心教導。貂蟬見他忙活,不安地起身:“這些粗活,還是讓妾身來吧。”崔頌婉拒道:“客隨主便。如今你是頌的客人,不是太師府上的家侍。”貂蟬與崔頌推辭了幾句,見崔頌堅持,隻得作罷。等到熱湯遞上,貂蟬的情緒緩和下來,崔頌這才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麽。貂蟬神色悲戚,極力克製著淚水,娓娓道來。原來,貂蟬因為心中的不安,決定回家一趟。當她到家時,家中一片狼藉,空空蕩蕩。向左鄰右舍打聽消息,被告知任父已被董卓的衛兵抓走。貂蟬急忙去府上打聽消息,得知起因竟是一個被任父醫治過的盜賊。那盜賊在長安城內行竊的時候被人抓了個正著,當場便被打了一頓,還揚言要棒殺他。原來,他偷的乃是董卓部將胡軫家的公子。盜賊知道後,立時嚇得腿軟,他想起偷盜時聽到的秘辛,這胡家公子的妾室得了重病,找了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為了討好胡公子以換取活命的機會,他將曾經為自己治過病的任父推了出來,並誇大其名,打包票說這位神醫乃是扁鵲在世,一定能治好那妾室的病。胡家公子信以為真,派下人去找任父。任父除了會治點風寒小症外,他的技能點全點在望聞問切的“望”上麵了隻會看病不會醫,這連名醫都治不好的疑難雜症,他又哪裏能治得好?盡管他能看出那妾室得的是什麽病,可不會醫治,知道病的名字有什麽用?那胡公子本就是個任性暴烈之人,哪管任父有沒有真材實料,他隻要結果,要的是藥到病除。見任父不能治,聽了盜賊信誓旦旦的話而對任父期望極高的胡公子,因為落差太大,隻覺得自己被耍了一通,不由怒火中燒。誇的這麽神乎其神,還不是庸醫一個?怒氣轉為殺意,便想殺了任父泄憤。當然,這個胡公子也不是個蠢人,自家父親剛剛吃了敗仗,他比往日謹慎了許多。怕任父是個“關係戶”,胡公子在下手之前,特意去打聽任父背後是否有大人物替他撐腰。一來二去,竟引來了董卓的謀士李儒的注意。李儒聽完原委,讓胡公子把人交給他處置。“李儒?”崔頌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仔細回憶。他隻記得李儒在三國演義中有鴆殺少帝的功績,其他的一概不知。李儒是個怎樣的人,他帶走任父究竟有何目的?無從得知。天色漸暗,貂蟬斂衽起身:“多謝公子,妾該回去了。”目前還未知李儒的打算,崔頌叮囑貂蟬,暫且按兵不動,不要引起李儒的注意。臨別前他問貂蟬,董卓身邊有哪些謀士。貂蟬回道,董卓身邊的謀士不少,但大多是擺設。受重用的就隻有兩個,除了李儒,另有一個穿灰衣的文士。問及姓名,貂蟬說不知,那謀士十分神秘,隻在與董卓謀事的時候,才會出現在太師府,談完就走,出入都走最偏僻的後門,從不參與會宴。崔頌隻當這是一個不曾記載在曆史上的,隱藏在董卓背後的高人。他又向貂蟬尋問呂布,貂蟬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人,但還是如實道:“呂將軍,驍勇而有威嚴,令人望而生畏。”聽著像是普通的陳述,不帶絲毫旖旎的味道,仿佛兩個人並沒有私情。崔頌又多問了幾句,發現的確不是他的錯覺,呂布和貂蟬就是打照麵的關係,演義裏的一見傾心並不存在。不僅如此,聽貂蟬的描述,董卓對她也沒有所謂的迷戀。“太師手握天下權柄,府上美人無數,怎會看上妾身的蒲柳之姿?何況太師……稟性暴烈,動輒打殺,妾身唯恐自己伺候的不好,每日戰戰兢兢,豈敢心存妄想?”董卓改立獻帝以後,大權獨攬,要什麽樣的美人就有什麽樣的美人,連宮裏的妃嬪宮女都撈出來給自己享用了,更別提其他人獻上的各式各樣的美女。貂蟬雖然是董卓的侍女,但因為其年齡小,又非董卓喜歡的類型,董卓對她無甚興趣。崔頌回到驛站,戲誌才並不在房內,待到天黑,宵禁時間過,戲誌才還是沒有回來。第二天,早朝過後,一個消息如平地驚雷,砸在士人們的心頭。董卓已掌握荀攸謀逆的鐵證,要荀攸老實交代整個事件的主謀。荀攸寧死不從,被董卓一怒之下打折了腿,關進長安獄中最黑,最髒,最冷的牢房,三日後處以“具五之刑”。何謂“具五刑”?這是沿襲秦朝的一種殘酷刑罰,先在臉上刻上象征罪人的字,再割掉鼻子,砍掉腳趾,用鞭子活活抽死,然後砍下腦袋,梟首示眾,最後把多餘的肉切下來,拿到集市上販賣。此刑法極其殘忍,是專門為犯了“夷三族”大罪的人設計的酷刑。此消息一出,立即遭到了所有士人的反對。“荀攸罪不至死,何況是如此嚴酷的刑罰。”董卓冷笑:“以下犯上,意圖行刺帝王,這還不‘罪不至死’?”質疑者無語,誰都知道荀攸是因為被懷疑預謀刺殺董卓而被抓起來的,跟聖上什麽事?可是董卓說有就是有,他強硬慣了。要證據?沒有,拳頭要不要?“此乃‘夷三族’之刑,未夷三族而‘具五刑’,有違天和。”董卓繼續冷笑:這可是謀逆之罪,以你的意思,我是不該網開一麵,放過荀攸一家,而該夷他們三族了?質疑者啞然。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不講理。不怕流氓不講理,就怕他流氓的同時還一堆歪理。不管人們怎麽反對,董卓都能將他們一一反駁回去。因為董卓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大家習慣了他的強硬與流氓,是以人們雖然覺得董卓這是強詞奪理,卻隻當他是在排除異己,未曾深想。一部分士人繼續向董卓進諫,另外一部分則選擇靜觀其變。未過多久,又有一條消息傳來,原以為有三天時間緩衝,尋思著曲線救國的士人坐不住,那些作壁上觀的士人亦坐不住了。但凡參與除董大業的,人人自危。據聞,荀攸在獄中受了刑罰,傷口發膿,當夜便發起高燒,說起胡話來。董卓的謀士李儒向董卓進言,想要趁此機會撬開荀攸的口,將參與謀逆者一網打盡,並引薦了一名神醫,全力吊住荀攸的性命。當鍾繇將消息帶給崔頌的時候,已是第一日的下午。崔頌沉默許久,與鍾繇一拜:“還望鍾書郎為頌引薦。頌,願投身於王溫侯帳下。”鍾繇與崔頌打了預防針,說了當日王允召集反董義士時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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