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明白他的意思,她從衣襟裏掏出小布包。布包是出門前小枝硬塞給她的,說是蕨姬身旁的新造留給她,讓她沒事吃了玩,打開包裹後發現都是精美的水果硬糖,是歐洲來的舶來品,時人稱為洋果子。太宰在蕨姬心中位置特殊,連帶著他帶來的拖油瓶都成了新造們要討好的對象,蝴蝶忍推辭不過隻能收下。“你們誰知道德川的事。”她說,“說得好我就分他糖。”“咕嘟——”蝴蝶忍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也看見了孩子們眼中迸濺出的凶光,吉原養育的孩子沒有善茬,他們在琢磨著殺人越貨,蝴蝶忍和富岡義勇隻有兩人,年紀還不大,完全可以……“鋥——”富岡義勇拔出刀,夜色中刀刃寒氣逼人,飲血開刃後的刀具與裝飾品不同,他的表情又太冷,似隨時都能把賤民斬於刀下。孩子們瑟縮了,害怕了。蝴蝶忍眼神一暗,強硬地收回布包裹:“真遺憾。”她輕聲說,“看來你們沒人知道。”“隻要說了就能得到洋果子嘛?”一女小聲道。已轉過身準備離開的蝴蝶忍頓足,她笑容和藹,可在孩子們看來不啻於妖魔。“當然。”她的笑容與太宰神似,至多帶絲模仿後的生疏,“聽話的好孩子值得嘉獎。”富岡義勇心中冒出一小氣泡。[真眼熟。][她是跟太宰老師學的嗎?]蝴蝶忍:[津島先生的表情真好用。]……德川拓也是喪心病狂的、劣質的、惡心人的蠢貨。他是家裏不成器的二子,兄長年紀輕輕已擔任民用企業的專務,將公司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弟弟比他小一輪已考入東**律係,還欲前往德國留學,待學成回來後也是功成名就的新派人士。就他,相貌鄙陋,資質平庸,不通文學,理化平平,先祖輝煌的影子從未在他身上展現,仿佛全家數代積累下來的劣根性都一股腦地堆砌在他身上。他是德川家有名廢物,就連名字拓也……這名字實在是太平庸也太常見了,就像是貧苦人家的大郎、次郎、三郎。“向你弟弟學習,拓也。”“不要打擾兄長的工作。”“為什麽你就一點都不像我們家的人?”“你簡直是德川之恥,拓也。”童年時期,這些不入流的訓斥評價就伴隨德川拓也一起長大,家中的男仆人女仆人也看不起他,若是哥哥需要一杯咖啡,或者弟弟想要吃茶碗蒸,即使他腹中空空如也,鳴叫不歇,也沒有人理他。他身子骨不算太好,出去運動一會兒就直喘氣,青年時代到來前最常呆的就是陰森幽暗的大宅,男性仆人在外院花園打掃,身邊盡是穿和服邁小碎步的女人。[我受夠了女人的閑言碎語。]“拓也少爺啊……”“還是大少爺比較好。”“你看他的模樣……”[到處都是這種話,就連低賤的婢女也能歧視我、議論我。]年輕貌美的女仆成為了大哥與弟弟的情人,而他,隻能在老女人身下苦苦哀求,不體麵的女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強迫他,從那時候起,女人在他心中就成為了醜惡的化身。[雖這麽說,不過也就是將憎恨投射在更加弱小的人身上罷了。]“這些事都是伊子在死前告訴我的。”澄川花魁坐在太宰與墮姬對麵,很難想象他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才越過揚屋直接稱為澄川花魁的座上賓,尤其他還帶著另一位遊女。吉原有不成文的規定,男賓客倘若成為了花魁的“丈夫”,就不能在吉原找其他遊女,就算是將軍也躍不過這條規矩。“伊子是死去新造的名字。”澄川說。“嗯——”“那個混蛋——”蕨姬咬牙切齒,看她的模樣,若德川拓也在她麵前,恐怕會直接將人碎屍萬段。澄川花魁接著說:“我很對不起伊子,她的死是我的心病。”她說,“德川拓也,他的風評一開始就不怎麽好,據說他早幾次尋找下級遊女都把場麵搞得很血腥,之後又同所有花魁送上拜謁金。”說到這裏,蕨姬也開始回憶,可惜的是她並沒有憶起德川的名字,她是工作很不盡心的花魁,拜謁金照收,隻要哥哥醒著,送上門的帖子都由妓夫太郎代理看,真正能被她看見的連一半都不到。在花街向多名花魁遞送拜謁帖,本身就是很失禮的行為,一旦被人知曉絕對會被花魁拒之門外。“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的行為,便同意了第一次拜會,當時是伊子陪在我身邊。”一次見麵過後,澄川就得知了德川拓也的行為,再也沒有見過他,可新造不同,雖說是花魁預備役,本身卻沒有拒絕客人的權利,同時德川拓也在金錢上十分大方。“一直是伊子在陪他。”澄川接著說,“開始還好,隻說德川的性格比較暴虐,會口吐汙言穢語,可後來……”“身上出現傷口了對嗎?”“是的。”澄川花魁說到這幾乎落下淚來,“我問了原因她不願意說,後來身邊的禿告訴我,她是在德川離開後身上有傷口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可以拒絕的吧,那個蠢貨。”墮姬口中的蠢貨當然是伊子新造,“就跟老板娘說啊,新造也是挺值錢的,那家夥敢對新造動粗,傳出來後會直接被街上所有店驅逐啊。”澄川花魁搖搖頭:“伊子,她跟我們不大一樣,我在這條街上孑然一身,無父無母,而她還有個妹妹,她的妹妹比她小一歲,姿色不大好,在低級遊女屋。”墮姬額角爆出幾道青筋。“被找到了對吧。”太宰單手捂住嘴,“應該說,他是在低級遊女屋看見了伊子小姐的妹妹,二者姿色等級有區別,大體容貌卻有相似之處,在做客人的途中德川恐怕問出了點什麽,同時威脅伊子,如果她不願意接待他,就去找身為低級遊女的妹妹,她們可是貨真價實的消耗品,沒有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