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的話,在政客們急求進步的現在,將他視為展現國力的藏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而且他完全能吸引外國的知名物理學家生物學家和醫學家吧。”他壓低聲音說,“穿越時空的人身體構造與正常人有什麽不同,有求知欲的人都會好奇。”“是、是的。”小莊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話來。“就是這樣。”太宰攤手說,“下篇我想寫的,就是最正常不過的發展。”“……”小莊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帶著愉快的心情而來,推門離開時心卻沉甸甸的,隻留下了一袋子書信,明明都出門了,卻還是回頭磨磨唧唧道:“太宰老師……”“嗯?”“家利,我是說主角,他應該會回到過去吧。”“哎呀,這就難說了,我還沒想好。”小莊知道自己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影響作者構思,他早就明白了,異才與凡人間是有區別的,他把“如果他回去肯定比在大正過得好”咽下去,轉而說出了更深層的話:“請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太宰老師。”他一板一眼地說,“我是知道文學家多愁善感,不,當然不說是什麽壞事,隻是思慮太重傷身,如果可以的話,太宰老師還是多放鬆放鬆吧,無論是去鐮倉海邊療養還是花柳街都行。”[真是讓人擔心啊,太宰老師的身心狀況。]太宰先愣了一下,完全想不到小莊會說如此溫馨的告別語,恰逢時近傍晚,夕陽西下,斜陽餘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暈染出橙黃色的富有生命力的色澤:“大可不必為我擔心。”他說。[更讓人擔心了好嗎?]“而且……”“什麽?”太宰將手指豎在嘴唇前:“夜間有食人鬼出沒,可不是什麽假話,在太陽落山前回去吧,縱使是亮如白晝的淺草也不是什麽安全地方,不,正因為淺草的夜晚亮堂又熱鬧,才會更危險吧。”[唉,如何用言語形容老師的神色,是變幻莫測還是神秘主義?]小莊編輯確實感覺到了,他預言家似的告誡。“咕咚——”口水順食道而下,喉結上下逡巡一陣。“我、我明白了。”小莊說,“我這就回家,也請老師多保重。”……瀏覽讀者來信是很有意思的活動,尤其讀者中有不少是你認識的人時。搬進這棟屋子前,就算是太宰也不知道自己會流落到什麽地方,又會定居何處,於是當在旅行途中結識的人詢問“如果想要與太宰先生通信,應該往哪裏寄送信件”時,他總會和藹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裏落腳,實在想要寄信的話,就關注報章吧,我會以太宰治的名字發表作品,到時候寄到編輯室就可以了。”有些人會追問“哪家報紙”,還有人則是不屑地抬起頭,以驕傲的語氣說:“我不喜歡讀報,更不喜歡寫信,先說好了,一定要看的話,我隻會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要是找不到你的名字,就不通信了。”太宰笑說:“那就算是為了與美麗的蕨姬花魁通信,也要加倍努力地產出優秀的作品才行啊。”他曾在花柳街徘徊,蕨姬花魁就是當時認識的。離開花柳街後,蕨姬花魁提出還希望與太宰聯係,才有上述一番對話。……太宰沒有刻意挑選熟悉的名字,隻是一封一封地讀下去,多是讀者來信,與小莊編輯敘述得一樣,讀者中有以激昂語調批評的,也有稱讚的,讚美的占大多數,更有甚者敏銳地觸碰到了《你好,大正》的核心,名為高野良子的女學生就寫:/家利君的奇遇固然有趣,卻也引得人同情,恐怕他在生物學家化學家醫學家眼中,並不是完整的人,而是會開口說話的大猩猩吧。/他提筆寫下/敬待下期/四字後,將這封信件放到一旁。名為響凱的舊文人說太宰“構思妙絕”,隨即筆鋒一轉,開始批駁家利懦弱的想法:/家利君之回歸想法未免太過懦弱,人活一世既能有意外之喜,定當好好珍惜,勤加練習溶於大正時代才當為上上之選。/蕨姬花魁大概如她說的一樣,紆尊訂了份《朝日新聞》,每日都記得睨一眼文學版,她是不愛讀書的性子,張牙舞爪得像是路邊盛放的大王花,顛來倒去就指責太宰治:/太慢了,讓我等了這麽久!什麽時候來花柳街看我,我想要東京府產的新和服。/她是花柳街盛極一時的花魁,容顏比耀日更明豔,座上賓中不乏金融家華族,怎會連小小一匹布都不得,太宰治又聽說饒是對身居高位之人,蕨姬的姿態也相當之高。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挑了鬆尾芭蕉的《澳洲小路》與前兩年流行的竹久夢二的詩歌畫作集《夢二畫集-春之卷》,用硬卡紙打包好,連同新得的布匹放一起,布上映著絢爛的梅花。這些都準備拖人帶給蕨姬花魁。署名為“富岡義勇、鱗瀧錆兔、鱗瀧真菰”的信封很有分量,猜不出其中究竟塞了多少張紙。前兩年他離開東京府,深入鄉鎮考察民俗,偶爾也做點鄉村教師的工作,教生活在山裏的孩子念書,富岡義勇他們就是太宰當時的學生。裁紙刀裁開信封,平展紙張。/太宰治先生:請恕我省略寒暄。蒙先生教誨,我與錆兔磨練劍術之餘不忘閱讀先生留下的書籍,啟迪智慧,開發頭腦,先生曾說“劍術雖是重中之重,空有蠻力也不可有所進步”,前日拜讀《孫子兵法》獲益良多,終知計謀也可起作用。言歸正傳,我與錆兔已劈開巨石,欲過十日啟程前往選拔地點,錆兔且不用說,他天賦異稟定能從選拔中存活,而我乃弱小之人,劍術也不夠精進,不知此去以往,能否回歸,即便不可,能夠見到蔦子姐姐也乃幸事一件,但到底尚未多斬鬼以報仇,倘若失敗,心中也難以平靜……/富岡義勇的字很娟秀,與同齡小孩兒相比,他不善言辭,性格靦腆,讓太宰治說,比起斬鬼他更適合讀書,且正如他所說,比起錆兔,他沒那麽容易存活。/《你好,大正》已拜讀,是部很優秀的作品,最後望您能夠保重身體,於文章之道更加精進。恭請冬安富岡義勇/相較於富岡義勇嫻靜的字體,鱗瀧錆兔的筆跡就要遒勁豪邁許多,信件內容也充滿他獨有的豪邁:/既然以男人的身份來到人世間,就要肩負起保護弱小的重責!我已下定決心前往試練,指望能夠存活,得到日輪刀,以刀劍保護好他人。不知義勇那家夥在信上寫了什麽,但請太宰先生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他,這是很久以前就在心中發過的男人的誓言!/[他們倆……]太宰的眉頭舒散,幾乎能想到兩人寫信時各異的動作與表情,富岡義勇不用說,直到他離開為止,還是個安靜的、怯生生的孩子,而錆兔,他天生有股愛為他人出頭的利落氣,這倆孩子幾乎形影不離,富岡受欺負時也是錆兔幫他出頭。他一直把富岡義勇保護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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