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個僧侶之後,八個紅衣和尚,抬著一張雲床,走了進來。


    那雲榻上鋪著一張白色的毯子,上麵仰臥一人,身上又覆蓋著一個紅色的毛氈。


    朱若蘭雖然無法瞧到那臥在床上的人,但想來定然是那智光大師了。


    緊隨在那雲榻之後的是智心大師,神色莊嚴,緩步而入。


    朱若蘭強自振起精神,手扶趙小蝶肩頭而起。


    隻見四個身著白衣,懷抱戒刀的和尚,分守四個方位,八個身著紅衣的和尚,緩緩把雲榻放在廳中。


    朱若蘭附在趙小蝶耳際說道:「記著,殺了智光之後,立刻就搏殺陶玉。」


    但聞智心大師口中嘰哩咕喀說了幾句,那兩位看守銅缽的和尚,突然抱起銅缽,退出大廳。


    智心大師舉手一招,一個青衣文士緩緩而入。


    那人留著二絡長髯,滿臉陰沉的笑容,望了朱若蘭一眼,道:「在下奉命和朱姑娘談一點事。」


    朱若蘭傷勢發作,強打精神而立,但勢又不能不理那人,隻好一提真氣,說道:「談什麽?」


    那青衣文士談談一笑道:「那智心大師說咱們中土人物,陰險奸詐,常常改容換裝,使人難辨敵我,因此,他對咱們中土武林人,不得不存上幾分戒心。」


    朱若蘭傷勢發作正凶,說話之時,亦有著極痛苦的感覺,望了趙小蝶一眼,默然不語。


    趙小蝶心中會意,緩緩說道:「他存上戒心,又能如何?」


    青衣文士道:「此時此刻,最好不要大過強嘴。」


    趙小蝶心中仍然想頂他幾句,但卻強自忍下,未說出口。


    但聞青衣文士說道:「過往之事,不再追究,但此刻,卻要希望你們多守信譽,如若驚擾到大國師的復生,諸位自然是都別想活了,而且,都將死的十分悽慘。」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希望那大國師也守信諾,清醒之後,先療治我蘭姊姊的傷勢。」


    青衣文士道:「這個自然。」


    趙小蝶道:「你自言自語,不肯代我轉告你那異域主子,你可作得主意?」


    青衣文士被趙小蝶罵的臉上發熱,停了一陣,才緩緩說道:「我們早已有備,姑娘等如若妄圖有所作為,那是自我苦吃了。」


    轉臉和智心低言數語,退到一側。


    四個白衣執刀的和尚,突然走過來,並排而立,擋住了去路。


    趙小蝶望了楊夢寰一眼,低聲說道:「多多忍耐,不可莽撞。」


    楊夢寰點點頭,緩緩上前兩步,護住朱若蘭的一側。


    這時,天色已經快近午,智心大師緩緩揭開了智光大師身上掩蓋的毛氈,又取下那臉上的黃績。


    趙小蝶凝冒望去,隻見智光臉色一片蒼白,不見一點血色。


    但聞青衫文士說道:「諸位見識一下天竺絕世奇術。」


    趙小蝶冷笑一聲,道:「你們把他抬來此地,誰知由何處而來,此刻是死是活,別人如何知道?」


    那青衫文士道:「姑娘如何才肯相信他此刻確然已死?」


    趙小蝶道:「我要去瞧瞧心髒是否還在跳動。」


    那青衫文士道:「這個,在下也作不得主。」轉身對那和尚低言數語。


    智心大師點點頭道:「讓他驗證一下便了。」說的一口漢語。


    趙小蝶回顧了朱若蘭一眼,緩步而出,直行到那木榻之旁。


    這時,環守在智光大師身側的和尚,群情激勵,各自搖動手中兵刃,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趙小蝶藝膽高大,暗自吸一口氣,緩緩伸出左手,按在仰臥雲床智光大師的前胸之上。


    隻覺他前胸一片平靜,果然不覺心髒跳動。


    趙小蝶抬頭望了朱若蘭一眼,雙目中是一片閃動的奇光。


    要知趙小蝶此刻隻要稍一加力,立時可把那智光心脈震斷,那他就永無復生之望,但因這其間,牽連到朱若蘭的生死,使她不敢擅自出手。


    回首望去,隻見智心大師臉上一片平靜,似是對智光之死,毫無畏懼、哀傷。


    趙小蝶緩緩收回按在智光大師前胸的手掌,說道:「果然氣息已絕。」緩步退回原位,站在朱若蘭的身側。


    朱若蘭低聲說道:「幸好你忍了下去。」


    趙小蝶道:「我想到了姊姊的生死,不敢貿然出手。」


    朱若蘭道:「還有那智心大師,他對智光之死,不但毫無悲傷,而且似暗存喜悅,你未暗發內力震斷智光的心脈,那智心倒有著失望之感。」


    趙小蝶道:「難道那天竺國的僧侶們,也和我們中原武林人物一般,勾心鬥角?」


    朱若蘭道:「權勢名利所在,師兄弟的情義,顯然是淡薄多了。」


    陶玉突然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智光復生之後,大局將立時有變,朱姑娘大傷在身,難以有迎敵之能,姑娘一人之力,隻怕是無能應付。」


    朱若蘭低聲說道:「小蝶,如你有解毒之藥,那就給他一粒吧。」


    趙小蝶沉吟了一陣,緩緩從懷中摸出玉瓶,悄然倒出一粒丹丸,交到朱若蘭的手中,道:「姊姊給他吧。」


    朱若蘭接過丹丸,低聲說道:「陶玉,你引狼入室,才鬧出今日之局,對中原武林,你要負多大責任……」緩緩把手上的藥丸,遞了過去。


    陶玉道:「在下知道了。」接過丹丸,吞入腹中,閉目調息。


    趙小蝶望了閉目調息而立的陶玉一眼,道:「姊姊,一個智光大師已夠咱們對仗,為什麽你還要加個陶玉?」


    朱若蘭道:「智光醒來,姊姊將落在天竺僧侶之手,救我之人,隻有陶玉。」


    陶玉本正閉目而坐,聞言突然啟動,傲然一笑。


    顯然,朱若蘭這幾句話,使他生出了莫大的慰藉之感。


    趙小蝶目光一轉,隻見楊夢寰神色異常,肅然而立,一望之下,就知他心中有著不悅之感,但他為人老成,心中雖有不悅,卻是不願多言。


    隻聽擋的一聲鑼響,傳入耳際,緊接著那青衫文士的聲音,道:「大國師復生在即,諸位準備迎駕了。」


    趙小蝶看天竺群僧,一個個神色緊張,四個白衣執刀的僧侶,更是蓄勢戒備,對自己監視甚嚴。


    朱若蘭低聲說道:「大約那智光大師在復生之時,最為脆弱,難以當受一擊,故而,此刻戒備的最為森嚴。」


    趙小蝶搬轉話題,附在朱若蘭耳際說道:「蘭姊姊,我告訴你一件輕鬆的事。」


    朱若蘭一皺眉頭道:「什麽事?」


    趙小蝶道:「關於楊夢寰。」


    朱若蘭回顧了楊夢寰一眼,道:「他怎麽了?」


    趙小蝶道:「吃醋啦,你稱讚陶玉,他聽在耳中,心中很不高興。」


    朱若蘭道:「不許胡說,此刻咱們的處境,生死未卜,你還有心情說笑。」


    趙小蝶道:「我是由衷之言,如若他心中沒有姊姊,自然就不會生氣了。」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隻聽大廳外,一人喝道:「天近正午。」


    那青衫文士突然舉手一抬,道:「朱姑娘,請到前麵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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