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眾賓離席。夏諸尋到燕攸寧,與她同行。


    “我以為公主會去和親,還有些擔心。”


    燕攸寧笑,“我以為得當眾拒絕,哪知他們要的是我阿妹。”


    夏諸不置可否,片刻後,“已是春色漸濃,此事過,公主可要一同去踏春?”


    燕攸寧思忖,“倒是好。”


    蒼梧的使者離去,接下來便是等候迎娶的隊伍前來。


    燕卉虞像是得了天大的美事,又開始到燕攸寧麵前蹦躂。


    第二日便來了高平宮,像是得了偏寵的孔雀張著尾羽高傲地不再畏首畏尾,有所顧忌。


    一入寢樂殿就聞自高自傲的諷刺。


    “阿姐,我要嫁去蒼梧了,我都要出嫁了你可怎麽辦呀。你宮裏養著男姬,唉,怕是蒼梧太子也知曉吧,竟是不求娶你而選了我。”


    燕攸寧在案後悠然飲茶,聞言抬頭看她,燕卉虞站在殿中,真就像是一隻站在了高階上的孔雀。


    “恭喜阿妹了,去了蒼梧可就再難回來,往後一切靠你自己。不過有燕國在,有事傳信回來,當是也不會受到怠慢。”


    燕卉虞沉了臉色,心覺燕攸寧是在酸她,“我過去怎麽也不會差,畢竟是蒼梧親自求娶過去的。”


    燕攸寧淡笑搖了搖頭。


    不過是為了穩固邦交的政治聯姻,能有幾分真情實感。如今是燕國尚強,若蒼梧不必再依附燕國,聯姻的公主就不知處境了。


    “總之阿妹多保重了。燕宮裏隻你和我,我會縱容你,蒼梧王宮裏的人就不一定。”


    燕卉虞本是來讓燕攸寧不爽快的,離去時卻是自己的好心情變得一團糟,煩躁極了。


    她竟然真的不稀罕,也不知她到底稀罕什麽。


    薄姬聽聞蒼梧求娶的人變成了公主卉虞,臉色不好看。燕卉虞前腳離開,她後腳便入了寢樂殿。


    “阿寧,這是怎麽回事?蒼梧不可能要娶公主卉虞的,你說了什麽?”


    站在大殿中,還未坐下便不悅地詢問。


    “我不是與阿娘說得很清楚了?此事阿妹會很願意的,自然讓願意的人去。”


    薄姬半晌說不出話來,實在讓她氣著了。


    “你不願嫁去蒼梧,日後想嫁去哪裏?”


    “哪兒都不想,我會去承陽,養個男姬,生個孩子,代代世襲。”


    薄姬無言與她再說,離開寢樂殿。


    燕攸寧將杯中溫茶飲盡,放下青瓷杯站起身來。走出寢樂殿,往焦離殿去。


    自上回離開,已有許久都不曾再來。


    打開殿門上的鐵鎖,推門而入。


    伏緝熙站在西窗前,窗外淡淡的光線灑在他玉璧般的臉上,纖長的睫毛一眨不眨,看著窗外。


    白皙得似乎都有些透光。


    燕攸寧到他身邊,他似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毫無反應。她抬頭,看他似乎比初見時長高了。


    扯過他按在窗上,捏著他的下巴低頭看她。


    他眼裏淡薄與冷漠。


    “許久不見,這般冷硬,果真是健忘的。還是喜歡香香甜甜的阿玉。”


    她忽然撞上去一口咬在他脖頸間凸起的喉結上,貝齒磨得絲絲的疼與酥麻,伏緝熙呼吸一窒瞳孔驟緊,目光僵直。


    舌尖輕輕一掃緩緩吻著便整個身子都軟了。


    受不了地呼吸沉重把她推開,“公主想起我來便是這種事麽?”


    燕攸寧偏著頭瞧他,他呼吸還淩亂的有些顫,微微帶著笑,“日後我回封地,便與阿玉生幾個孩子,想必個個都會很惹人喜歡。”


    伏緝熙很想說她妄想,但覺得說累了遂未言語,繞過她回床邊坐著。


    忽而冷笑,“若公主要一直如此囚著我,怕我活不到公主往封地。”


    若出不去,必自剄。他如何甘願受這暗無天日的囚禁。


    燕攸寧回身看他,“誰說我會一直囚著你呢。過段日子,帶你出宮走走,免得將你悶壞了。”


    伏緝熙微愣,垂眸不再說話。


    就算如此他也待不下去,他要離開,回伏國。


    蒼梧的接親隊伍不過幾日便到,一同帶來的還有數車的珍寶獻給燕國。燕卉虞滿心歡喜坐上裝飾華麗的馬車,她要嫁的人是蒼梧太子芝玉。


    嫁過去便是夫人了,日後太子即位,隻要燕國還強盛,她必然能做王後。


    燕攸寧並未去宮門前看她的車馬離開,在焦離殿中與伏緝熙飲酒。


    兩人席地而坐,殿門敞開著灑進滿室春光,燕攸寧手提著酒盅仰頭一口,忽然壓倒身側伏緝熙往他口中渡去。


    兩人衣衫淩亂層疊,衣襟磨蹭的微微敞開,頰上酒色與忄青色,粉粉燙燙。


    一陣春意的涼風,淡了室中升起的溫度,她意猶未盡在他唇上淺淺吻著。


    “阿妹被我送走了,你往後都隻是我的了,不會再有人惦記。”


    一手握著酒盅的壺身,一手在他臉頰上撫摸,不知是酒意熏染還是美色上頭,總之十分沉醉。


    第44章 ……


    “過幾日帶你出宮散散心。”


    伏緝熙不說話,方才那一口酒吻得他思緒混亂,半晌才回神,羞憤冷漠地偏頭去。


    燕攸寧喜歡看他害羞的樣子,總是欲拒還迎的。


    伏在他身上又是一番調戲才作罷。


    在焦離殿中一直待到下午,看著默不作聲幾乎不說話的伏緝熙,燕攸寧沒再關著他,領著他回了寢樂殿。


    不過仍舊沒有很自由,少有允許他出大殿。


    這日,夏諸遞了竹帖至高平宮,邀燕攸寧碧湖搖舟。


    正是一日的好春光,宮中栽種的幾株梨花都開了,清雅嬌美。


    燕攸寧應下,側頭看坐在身側安安靜靜的伏緝熙,湊到他近前去,“帶阿玉出宮賞花如何?”


    她抬手扶上他的臉頰,輕輕撫摸著,“你可比枝上的梨花好看呢。”


    他抬眸,眼裏冷淡,“若公主已然決定的事情,我的意誌又能改變嗎?”


    “不能。”


    “但總得問一句不是,不問你豈不是更不高興?”


    伏緝熙越發不想理她,側開頭,但也未躲燕攸寧的手。燕攸寧受用他的乖巧,在他臉頰吻了一下。


    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乖起來就是讓人身心愉快。


    忽然將他壓在地上,兩手撐在他耳側瞧著他,“可不準再想著逃,否則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他看著她,“嗯”了一聲。


    左右也沒機會逃,若無一個絕佳的機會,再逃怕是要徹底惹怒她,真將他永遠關起來。


    不如順著她的意思,還能多得些自由。


    燕攸寧遂帶他出宮,馬車在夏諸的府外停下。府門前的家丁見燕攸寧,當即入府稟報。


    伏緝熙見窗外的客卿府,皺了皺眉頭。


    夏諸出府來見著馬車上還有伏緝熙也愣了一下。


    兩人視線相交,伏緝熙先側開了。夏諸也未對此多說什麽,上了自己府上的馬車。


    兩輛馬車一同往城東的方向去,城東有一碩大銀湖,景色甚美。


    馬車上,伏緝熙瞧著窗外街景。


    “宮中時那張竹帖,是夏諸邀公主出宮賞花嗎?”


    “嗯。”


    伏緝熙沒了聲音。所以,他隻是順帶得以出宮。她說得帶他出宮散心,沒有半點誠意。


    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


    轉而又覺自己想得太多。


    她從來也沒將他當個人,又怎會特地帶他出宮散心。她關了他那麽多日,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生氣。


    “怎麽了?”燕攸寧看他,覺他忽然問這一句又沒聲了有些莫名。


    “嗬。”他極淡地笑了一聲,“公主既然是敷衍我,還帶我出宮做什麽呢。”


    燕攸寧越發莫名,捏著他的下巴挪向自己,“我如何敷衍你了?”


    他又不說話了,挪過頭繼續看向窗外。


    燕攸寧心情沉了沉,又將他的臉扳了回來,將他抵在車廂上,“阿玉什麽意思?”


    伏緝熙與她的視線對上忽然覺得想要吻她,又覺如此想法莫名其妙,側過頭不說話。


    燕攸寧看了他片刻,作罷,不知他怎得莫名其妙,微微歎一口氣。


    馬車在路邊停下,夏諸與燕攸寧幾乎一塊兒從馬車中踏下,伏緝熙跟隨在燕攸寧身後。


    路旁是一片梨花林,林中一條小徑,落了滿地的純白花瓣,像覆了春雪卻又飄蕩淡淡芳香。


    燕攸寧抓起身後伏緝熙的手,踏進林中。夏諸看著兩人,眸光微微暗,視線落到兩人牽著的手上,跟了上去。


    他倒真希望初見那日後會無期。


    燕攸寧檀色的襦裙,伏緝熙荼白的深衣,夏諸著藏青的深衣跟隨兩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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