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安安的膽小毛病也不斷凸顯出來。比如怕陌生人、怕突如其來的大聲響、怕黑暗等。晚上,隻要她沒睡熟,我們一關掉電燈,她馬上哇地一聲哭了。我們就得立即打開燈,否則她無論如何都哭鬧不肯睡,任你百般哄勸。


    還有,安安因膽子小始終不敢自己站起來,大人扶著她哪怕悄悄把手撤離,她立馬坐下,或者設法抓住可以依附的人或物體。


    東院鄰居家的男孩比安安大七十多天,頂生日就會走了。但是不會說話,膽子極大,天不怕地不怕;安安正好和他相反。我有點擔心。母親說:“沒關係,這就是小丫頭的特點,不用急。小子走早了好,丫頭走早了不好,巴結(東北方言:意思是想做什麽條件都差那麽一點)。再說,這大冬天的,屋子又冷,還不得把孩子給凍住了。”母親的話,讓我心裏略微感到寬慰些。


    1990年2月23日星期五天氣狀況:晴


    安安今天正好十四個月零十天,終於會走了。高興得我不知說什麽好。在這之前,她自己已經能獨立站、坐好長時間了,就是不敢邁步。下午在鄰居家炕上玩耍,安安突然向前邁好幾步,還很穩,沒有跌跌撞撞、趔趔趄趄。走幾步坐下來,再次站起來向前走。還高興地朝我們嬉笑,那意思好像是在對我們炫耀:“你們看我多勇敢,一會走就走得非常好!”


    母親以前說過,小孩子學走路,得摔一千個跟頭才能走好呢。小孩子不怕摔,再挨摔也走。我想,安安會走得晚,比較穩當,應該會少摔些跟頭吧


    回到家的安安,仍然反覆練習,當作一景。安安爹擔心她累著,抱起來想讓她歇會,她不肯,掙脫開繼續走。安安這一點像我。我學做一件事,不學會不罷休,一直到學會為止。


    今天可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與安安生日一樣重要。還有一個小笑話。


    安安在人家玩耍時尿了,自己挪個窩,用手摸下尿,往臉上抹一把。這一細節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們戲稱安安喝了尿素有勁了,就會走了。等安安長大了,我得詳細給她描述這幅別具一格的畫麵。


    小慧也與安安一起成長著。她經常帶安安出去玩,家屬院裏有好幾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也都是看著各自的外甥或者外甥女。她們聚在一起,海闊天空,交流育兒體會,匯報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點滴故事。


    小慧也最自豪。安安在這些孩子裏脫穎而出,說話早、會說的話多,表達清晰;模樣還俊俏。這些可都有小慧的辛苦,蘊含著小慧的智慧。


    1990年4月14日星期六天氣狀況:晴


    小軍的兒子光光比安安大兩年半,大人們忙著蓋房子、裝修屋子、拾掇院子,顧不上孩子的教育。光光盡管快三周歲了,不會什麽故事,懂得的東西也不多。兩個孩子比較起來,差異很大。可見教育的作用和魅力有多大啊!光光在求知慾的激發等方麵的教育明顯滯後了,忙碌而不愛學習的小軍絕對意識不到。以他的個性,我跟他說了也是白說,他絕對不會聽的。我心急如焚,又無力改變。


    就在光光的早期教育沒跟上我苦惱不已時,小軍更大的麻煩又來了。原來,小軍家裏還缺一塊木料,他夜裏去後樹林子鋸回一棵樹來,第二天早晨,就被護林員碼著腳印找上門來了。小軍無言以對,隻好認罰,氣憤、懊悔的很。得到消息,我馬上回家看看,安慰安慰他,他憤憤不平:“村裏人蓋房子,有幾人買過木頭?我認倒黴唄,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那是國有林,要是大隊的,找人好好說說,沒準就算了。國有林,誰也說不進話去啊。”母親說。


    唉,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越困難越趕上。被罰五十元,那不是個小數目,快相當於我一個月的工資了。又不免在心裏埋怨他:那就不想那歪五六不行。可表麵上還得再次安慰他:“認了吧,人安全就好。破財免災,往後可別動那東西了,黑燈瞎火地鋸樹,多危險!想想心寧就後怕。”倔強的小軍板著臉沒吭聲。


    真是沒辦法,再困難也不能想這樣的轍去,危險又名聲不好,何苦呢。


    這次回家,還聽母親說,全忠雙目失明了。她敘述這件事時,絲毫不同情,我很納悶,這不是母親的做派,她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啊!於是我就說:“媽,全大爺眼睛看不見了,你好像並不同情他啊!”“還不是他自找的,文化大*革命中,好好的妙山廟神像,讓他們幾人給扔到老哈河裏去了,營子人可罵他們了。那麽重要的東西,多遠的人都來廟裏燒香拜佛!現在可倒好,神像沒了,廟拆了,多可惜呀!老天爺能不怪罪他們嗎?想起來我就想罵他們。”這麽多年過去了,母親依然很氣憤。


    也是,村子裏像母親這個年紀的人,基本都沒文化,他們迷信,廟裏的神像就曾經是他們的精神寄託,他們能原諒那些毀壞神像、破壞廟宇的人嗎!


    ☆、第五十四章


    1990年4月21日星期六天氣狀況:晴


    安安被她二姨小慧帶回姥姥家好些天了。我天天放晚學去那裏,安安還沒戒奶。天氣漸漸熱了,再不戒奶,恐怕就得等到秋天了。暑熱天是不可以給孩子戒奶的,那樣大人會鬧乳腺毛病的。再說,下雨打雷等惡劣天氣,也會影響我來回往返。


    今天,我決定給安安戒奶。晚上下班,我沒回娘家。飯後躺在床上,我眼淚禁不住撲簌簌流了下來。我的*脹痛,更想安安。安安第一次夜裏不在我身邊,惦記、思念的痛苦折磨著我,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直到雞叫了,我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但很快就被惡夢驚醒了。夢中,安安在大聲哭,在“媽媽”、“媽媽”喊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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