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釵兒聞言一愣,不知白錦這是在跟誰說話。


    她還來不及反應,卻是鳳枕的聲音道:“近來忙得很,何況我住在了府裏,瓜田李下的倒是不便,大表哥已經訓斥我多少次了,叫我不許造次呢。”


    “哼,這明明是托辭,大哥訓斥你,是讓你別去勾搭釵兒姐姐罷了!可你哪裏聽過?前兒還不是又拉著她跑出門去?你跟她這麽不避忌,倒是跟我見外起來了。”


    金釵兒聽著這語氣很不對,便回頭看了一眼新燕,正新燕也意識到不妥,正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趕緊走開。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悄悄地正要轉身,就聽到白蕙的聲音從後麵響起:“咦,我正要來找三妹妹呢,怎麽今日釵兒卻也這麽早?”


    原來是二姑娘白蕙正好趕來,見她們站在這裏,不由分說高聲笑著招呼起來。


    金釵兒要攔阻已經晚了,正在這時,就聽到牆外腳步聲響,卻是鳳枕先走了出來,在鳳枕身後的才是白錦。


    此時白蕙正走到金釵兒身旁,笑吟吟地要跟她說話,突然看到鳳枕,臉色一怔,又看到白錦跟著出來,臉色便有點不太好。


    鳳枕瞧著金釵兒,卻笑嘻嘻道:“怎麽你們都這麽早?”


    金釵兒盯著他,琢磨剛才他跟白錦的話,顯然是這枕頭跟三姑娘好像有點什麽……金釵兒心中歎為觀止,人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怎麽表少爺卻像是最愛啃這窩邊草呢,她越發不願意搭理。


    白錦在鳳枕身後,臉色雖有些窘然,卻仍是抿嘴笑說道:“我才要去找二姐姐,誰知遇到了表哥,正好問問他昨兒到底為什麽把釵兒姐姐帶出去的。”


    她倒是隨機應變,大概是希望這番說辭可以敷衍過去。


    “我昨兒不是解釋過了嗎,隻是不信,”鳳枕嗬嗬一笑,說道:“你們聊,我還有事。”


    等鳳枕去後,白蕙皺眉低了頭。


    氣氛略顯尷尬,白錦倒是若無其事的,笑挽住了金釵兒的手:“姐姐也是來找我的嗎?”


    金釵兒道:“往日都是你們去叫我,今兒起的早些,便勤快些。”


    白錦其實是有些心虛的,可見金釵兒淡淡的,她便隻瞟了白蕙一眼,才笑道:“本以為你昨兒跑出去一趟,必定累些,偏起的竟早了。”


    說著又招呼白蕙:“二姐姐想什麽呢,也不說話。”這才透出幾分心虛來了。


    白蕙瞄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沒什麽。胡思亂想罷了。”


    三個人各懷心思,一起往老太太上房而行。


    出門後,不見了鳳枕,卻意外的遇到了白少樓。


    白錦見他一身鮮亮,便問:“你怎麽沒去上學呢?”


    少樓道:“昨日老師說今日有事,吩咐我們自己在家裏做功課。”


    白錦笑道:“看你的打扮,是要出門?隻怕也做不成正經功課。”


    少樓果然是要出門的,見給她看穿了,也不否認,便微微地一笑:“跟幾個同窗約好了的。”


    白蕙終於打起精神來,她對少樓道:“你要去哪兒?跟老太太、太太說了?大哥知道嗎?”


    少樓道:“我才去跟老太太說了,已經許了。隻叫多帶幾個人就罷了。大哥忙得很,倒是不必要驚動他。”


    他畢竟年紀不大,白蕙不放心地還要叮囑,白錦攔著道:“罷了,老太太都答應了,二姐姐就別多操心了,且叫他出去痛快一日也罷了。”


    白蕙這才不言語了。


    少樓留心打量金釵兒,見她神色恬靜,並不多嘴插話。


    他越看越覺著這氣質跟先前那位簡直天差地遠,不由暗中歎息,便也沒有如往常似的動輒挑釁針對,隻點點頭轉身去了。


    且說少樓今日約的是些學堂裏的少年,也同樣都是些勳貴之子,其中一個便是之前在齊王府曾針對過白檮的單國公府的小公爺。


    這小公爺先前給白檮驚豔絕倫的三箭射服,從此便成了白檮的袍下之臣似的,連帶對白少樓都格外的喜歡看重。


    這些少年們都是鮮衣怒馬之輩,又多是會些武功的,便一概騎馬出城,肆意射獵玩鬧,期間單小公爺更是不絕口的對少樓說起先前在齊王府裏白檮那神乎其技的箭術。


    說的興起,一幹少年便又在樹林之前,叫仆人設了靶子,他們便練習起射箭來了。


    眼見將到了中午,正欲收拾著回城吃飯,還未動手,卻看到一隊人馬從官道上而來。


    其中一人張望了會兒,先叫道:“是齊王殿下的車駕!”


    眾人聞言都湊過來張望,果然見是齊王府的儀仗。


    小公爺便道:“我隱約聽聞王爺今日出了城,果然是真,隻不知是有何要事。”


    旁邊一個消息靈通的公子哥兒笑道:“小公爺竟不知道?我卻聽說了,王爺這次出城,正是因為先前咱們在王府見過的那個侍妾。”


    “啊?”單小公爺詫異:“此話何意?”


    那人道:“王爺甚是寵愛那姬妾,據說是特意帶她出來散心的。”


    幾個少年聞聽,不禁都笑起來,小公爺便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嘛,這也是人之常情。”


    少樓在旁邊聽他們議論紛紛,不以為意,他手中還拎著一把弓,因為聽了小公爺之前對白檮的箭術讚不絕口,所以滿心想著下苦功練習一番,所以並不在意什麽齊王府、又什麽美妾之類的。


    誰知今日出遊的這些人中,一大部分是沒見過王爺的侍妾的,畢竟昨兒赴宴的也隻有小公爺等幾個豪門貴公子,其他的尚無資格。


    聽他們說的如此,不由心癢好奇,便竊竊私語:“王爺的妾室到底生得什麽樣貌?果然是絕色人物嗎?”到底是些熱血少年,還不曉得避忌這些,便公然問起來。


    單小公爺趁機說道:“那當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要不然王爺怎麽會對她百依百順的。”


    大家聽了便探頭往車駕的方向打量,有的喃喃道:“如果能夠在這兒見上一麵就好了。”


    正念叨間,卻見車駕當中的一輛最大的馬車的車窗給慢慢地打開,從中露出了半張嬌豔欲滴的芙蓉臉龐。


    幾個少年見狀頓時驚動,可又不敢叫嚷,便彼此你拉我拽地騷動著:“快看,果然是個絕色人物!”


    此刻白少樓正張弓要去射那靶子,給這些人激動亂抖地拉了一把,他糊裏糊塗地回過頭來。


    當遙遙地看見那車窗邊上那張極為熟悉、堪稱噩夢的臉的時候,少樓的手一抖,那本來蓄勢待發的箭頭不由自主地,“嗖”地一聲向著前方飛了出去!


    第44章 將心比心


    這一箭突如其來, 誰也沒有料想到,幾個紈絝子弟隻聽到咻地響聲,眼前一花, 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往前麵去了。


    有人吃驚地叫嚷了聲, 有的卻還沒反應過來,隻呆若木雞地看著。


    電光火石間, 那支箭已經快到了齊王的隊伍旁邊。


    原來他們這些人是在一個近似陡坡的山丘上林子邊的,齊王的車駕算是在下風的官道上。兩邊相隔大概也有七八十丈遠。


    齊王的隊伍之中那些侍衛們原本也瞧見了這幾個少年, 但見打扮舉止, 也知道是京內出來遊玩的, 且隔著遠, 他們又不會輕舉妄動,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正走近了, 偏有一支箭飛了過來!


    少樓的箭術是一般的,臂力更是等閑而已,本來能夠射出五十丈開外已經是難得了, 但勝在他們站在上風處,這支箭隨著風向前, 不知不覺竟到了隊伍旁邊!


    幾個侍衛反應倒也迅速, 急忙閃了過來。


    與此同時, 隻聽到有一聲尖銳的女子的叫嚷在車駕中響起。


    其實那支箭雖然是順風又是從高處往下, 但僅僅隻在距離王爺車駕的十數丈開外就沒了勁頭、落了下來。


    除了兩個分外警惕的侍衛外, 幾乎沒有別的人發現。


    那兩個侍衛衝過去, 卻見那支箭落在枯草之上, 連地上的土都沒有射破。但畢竟這是衝著王駕射出的,倒是不能等閑視之,於是便撿了起來, 一個回頭稟明齊王,一個便帶人往坡上去。


    那去斜坡上的侍衛不明所以,急衝上去,卻見那幾個少年也都慌了,單小公爺正拉著白少樓的手問:“你是怎麽了?”


    侍衛長一看小公爺,先鬆了口氣,又見在場的也有幾個眼熟的高門子弟,便問:“原來是小公爺,剛才是怎麽回事?”


    白少樓臉色發白,像是魂魄離體,不能說話。


    如果是在別的事上,少樓自然可以解釋,但剛才他看見的是那個人,那種厭惡跟恐懼一起從心裏湧出來,竟叫他無法出聲。


    小公爺見他失魂落魄的,還以為他是擔心闖了禍的緣故。


    單小公爺心裏清楚白少樓一定不是故意的,便忙替他說道:“原本是我們正在練習射箭,誰知看到王爺的車駕經過,大家爭著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小樓,害他失了手射出了那支箭。”


    單小公爺因為對於白檮格外的敬重愛戴,對於小樓當然也甚是照料,說的這麽詳細也是有意替他開脫,讓人知道不是他一個人毛手毛腳,是大家疏忽而已。


    侍衛長聽了這種解釋,合情合理,便又稍微放鬆:“我以為呢……幸虧那支箭沒落在隊伍裏或者傷了人,不然可不知怎麽了局了。”


    他畢竟是王府之人,知道齊王素來是個寬容之人,何況這些都是權貴子弟,又是無心的,那支箭也沒傷到人,就算王爺知道了此事,應該也不會為難這些少年。


    正單小公爺試探著問:“王爺該不會怪罪我們吧?”


    卻在此刻,背後腳步聲響,侍衛長回頭,卻見來的竟是一個內侍,那內侍皺著眉頭,拉長聲調問道:“剛才是誰射箭行刺?”


    侍衛長聞言一愣,怎麽突然冒出“行刺”這個詞?


    小公爺跟眾人也都懵了,單小公爺忙道:“這位公公,不是行刺,是我們失了手……”


    那小太監倒也認得他,畢竟他曾去過王府,於是忙換了一副笑臉:“剛才難道是小公爺射的嗎?”


    單小公爺看了眼少樓,還沒回答,旁邊一個道:“這倒不是,是白二爺射的。”


    小太監順勢轉頭看向少樓,又皺了眉道:“白二爺、可是……威遠伯府裏的?”


    單小公爺忙道:“正是威遠伯的兄弟。”


    看在白檮的麵上,小太監勉強也露出一點笑意:“原來是二爺,不過,剛才那支箭驚嚇到了趙夫人,王爺很生氣,要奴婢傳射箭的人過去問話。”


    少樓因為心亂如麻,竟忘了應答。一直聽到此刻才驀地睜大了雙眸:“你說什麽?”


    單小公爺疑惑地問道:“趙夫人?可是王爺的那位妾室?”


    “正是。”太監答應了後看向白少樓:“請白二爺隨我過去吧。”


    小公爺很不放心,忐忑地看向少樓。


    少樓卻意外地鎮定下來:“既然這樣,我就跟你去。”


    兩人竟一前一後往下走去,剩下侍衛長對著小公爺點點頭,轉身也跟著去了。


    單小公爺呆呆道:“怎麽偏偏驚嚇到那位夫人了呢?”


    此刻小公爺沒有深思,隻覺著少樓命不太好,明明王府的車駕之中沒有什麽人留意那支箭,偏隻驚動了那位小夫人。


    不過,小公爺因知道齊王也向來器重白檮,料想不至於有礙,於是勉強按捺,等在原地。


    且說太監領著少樓向著齊王的車轎而去,將要到了的時候,隱隱地聽見嚶嚶之聲傳了出來。


    少樓低著頭,當聽見這兩聲的時候,不知為何,渾身的汗毛在瞬間嗖地倒豎了起來!


    他駭然地睜大雙眼,身不由己地跟著那太監走到車駕之後。


    可那太監向著齊王如何稟明,齊王又說了什麽,他竟一概都沒有聽見,耳畔充斥的竟都是那嚶嚶的哭聲!那哭聲雖聽似柔弱,但在少樓聽來,卻就像是什麽奪人魂魄的女鬼發出的猙獰的笑,令人魂魄俱喪。


    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白二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滿城佳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滿城佳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