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弟回來了?”溫母擦了擦眼角,態度也還算溫和,這才讓喜弟的心鬆了些許去。


    溫母招了招手,讓喜弟過來跟前,看著是想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輕輕的抽動,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吃飯了嗎,沒吃的話,在灶上熱一熱。”


    強定下思緒想指上個喜弟喜歡吃的菜,可看著滿桌子的浪跡,隻能拉長著尾音,一聲聲的歎息,揉了揉腰身,緩緩的站了起來。


    溫言煜趕緊伸手扶著,卻被溫母給拒絕了,“行了,你們先去忙,我自個歇一會兒。”走路的時候,喜弟瞧的仔細,腰杆不直不說,腿腳瞧著也不似之前的利索。


    不過是一日未見,竟然能這般顯老。


    裏屋的門關上,卻依舊能傳來,一陣陣咳嗽的聲音。


    溫言煜站著門外,一拳頭打在桌上,原本就剩下不多的飯菜,這一下晃的幾乎是沒怎麽有好的。


    喜弟微微眯眼,視線卻落在溫言煜的拳頭上,桌子上都是盤子,他這一拳頭打的那麽用力,碎了的瓷渣子都刺到肉裏頭。


    手輕輕的一動,卻在靠近溫言煜的時候生生的止住,思量在三,還是拉住了溫言煜的胳膊,“用些藥吧。”


    溫言煜好像還沒察覺,被喜弟提醒後,溫言煜才注意到,現在連地上滴的都是血。


    溫言煜定定盯著那不停往下滴的血,身子動也不動。


    喜弟有些用力的拉了溫言煜一下,溫言煜緩過神來,卻用力的甩在了喜弟的手,“不用你管!”惡狠狠的瞪了喜弟一眼,轉身便離開。


    喜弟也不急著去追,即便溫言煜不願意學醫,可生在這樣的家裏,耳濡目染也會知道些,像這般小傷口,除非不想好,不然自個也能處理了。


    夏日裏天長,離著睡覺也還早著,喜弟先將這灑落在地上的盤子飯菜收拾幹淨,免得明日清早這熱天飯菜都有了味了。


    喜弟收拾好的時候,外頭的長工基本已經散了,廚屋的婆子也回去,喜弟挽起袖子來,將盤子都洗了。


    晚上回來的急,沒落著在招弟那吃點,忙活了這一陣子,肚子裏早就咕咕的叫了,從櫥子裏拿了個涼饃饃,倒了碗熱水,就著鹹菜疙瘩吃了一個。


    月亮已經升起,透著些許的涼意,帶著一身忙碌的疲憊,喜弟坐在門台上,抬頭看著天。


    這會兒個,該死的蚊子,還是那麽多,原本想難得自個安靜了,也學著那些個人墨客,欣賞欣賞月光,誰知,被咬的隻能不停的跺腳。


    喜弟也隻能先回自己的屋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喜弟一眼便看見,曬在台子上的繡鞋。


    出門的走的急,根本沒來得及洗,喜弟看了一眼屋子裏頭,除了溫言煜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做。


    “可安歇了?”剛準備進門,聽著後頭有人說話。


    回頭,看著溫言許站在拱門外,正看著自己。


    喜弟左右瞧了一眼,四下並沒有旁人,那就真的與自己說話,手放在腰間,難得這麽懂禮數見了個禮,“這麽晚了,二弟可是有事?”


    溫言許手動了動,月光下,瞧著臉有些紅,也不知是有什麽難以開口的話,思量了良久,似是才下定決心,直挺挺的抬著身子,對著喜弟抱了抱拳頭,“我這個人素來恩怨分明,長輩們的事情我沒有資格評論,可今日對嫂嫂的態度,是我不對,在這裏,給嫂嫂賠罪了。”


    溫言許跟溫言煜不一樣,長的便是那種斯斯的樣子,如今煞有其事的彎腰道歉,倒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二弟多想了。”常言道,伸手還不打笑臉人,人家來道歉,喜弟自不能擺臉色。


    “不管如何,言許心中對嫂嫂心從感激,從今以後,在這溫家大院裏,言許必然將嫂嫂當成,出了爹之外,唯一的親人。”說著,還不忘抱了抱拳頭。


    將想說的都說了,溫言許也沒再多言,便朝外頭走去。自始至終,卻始終未踏入拱門半步,即便是,瓜前月下,也絕對不會讓人說的什麽,閑言碎語,挑出什麽毛病來。


    喜弟卻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背影。


    正想著的入神的時候,突然間被人猛地一拽胳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了,回頭一看是溫言煜黑著個臉,也不說話,就那麽生拽著喜弟進了屋子。


    “沒想到你還挺有男人緣的,我還真小看了你!”一進屋子,溫言煜好歹不說,用緊剩的理智,先將門給關上了。


    喜弟卻揉著自己胳膊,溫言煜的力氣那麽大,估計這麽拽著,胳膊都得青了。


    溫言煜看喜弟一句話沒說,伸手就想推喜弟一把,可看著喜弟揉著胳膊表情些許痛苦,愣是在碰到喜弟跟前,生生的轉了方向,又換成拳頭,打在喜弟旁邊的門框上。


    剛才的傷口還沒清理,接著又來了這麽一下,就是溫言煜這個漢子,也都能聽見他在那疼的倒吸了一口氣。


    本以為喜弟會看他一眼,誰知道喜弟連頭都不回的,溫言煜的氣沒地方撒,隻能一腳腳的踹向旁邊的桌子。


    喜弟終於回頭了,不過卻沒有看溫言煜,而是進了溫言煜的書房,不一會兒手裏頭抓了一把棉花出來,一邊走一邊塞在自己的耳朵裏,徑直進了裏屋!


    砰!


    甩門的聲音,比溫言煜的踹桌子的聲音還大。


    溫言煜這下,更是上火,就跟腳麵上長的不是肉一樣,一下比一下用力!


    可桌子都被他踹斷了一條腿,可喜弟不說出來看一眼,連吱都沒有吱一聲。


    溫言煜這是越踹心裏越堵,在地上轉了一圈,還是一腳踹開了裏屋的門。


    看見喜弟閉著眼睛,在床上舒服的躺著,心裏的頭便愈發的不痛快,甚至想也不想,直接去扯了蓋在喜弟身上的被子。


    原本是想扯了被子把喜弟給拽起來,沒想到一扯開,竟然看見喜弟的身上隻穿了裏衣!


    當時,溫言煜手一鬆,臉憋的通紅,“你,你。”手指這喜弟,言語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喜弟懶得理會溫言煜,伸手去扯薄被,將自己身上蓋好。


    溫言煜這邊,一看到喜弟動彈,趕緊背過身子去,雙手捂著眼睛,嘴裏頭還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喜弟撇了撇嘴,這衣服跟尋常的裏衣其實沒什麽區別,隻不過喜弟嫌熱,把袖子給剪了罷了,反正倆人都熟了,喜弟才沒那麽多顧忌。


    聽著喜弟在床上淅淅索索的聲音,溫言煜的身子都緊繃了起來,等聽著身後沒動靜了,溫言煜一頭栽進被子裏頭,再也沒敢伸出來過。


    床頭燒到頭的燭火,發出茲拉的聲音,火焰跳動變的忽明忽暗。當窗間的縫隙,吹進些許微風,趁著風勁,燭火終於冒出了一條舞動的黑煙,將尷尬歸於平靜。


    捂在被子裏的溫言煜,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汗,覺得像是耗盡了力氣,懶懶的倒在枕頭上,卻又忍不住朝喜弟那邊看了去。


    黑色掩蓋了他所有的心思,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可以表現的這般心安理得。


    月光撒進屋子,眼睛漸漸的習慣了黑暗,床上的影子,也愈發的真切。


    均勻的呼吸聲,清晰的傳進溫言煜的耳朵裏,沒想到喜弟睡的這麽快,想想,這一日,大約是累了。


    溫言煜抓了抓頭發,卻覺得,屋子裏越發的燥熱,沒忍住扯開領口的地方,明明是在血氣方剛的時候,嘴間不自覺一聲連一聲的歎息。


    喜弟在床上突然翻身,嚇的溫言煜趕緊躺好了,閉著眼睛佯裝熟睡,可卻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良久,床上又沒了動靜,溫言煜的手動了動,終是側了側身子,背對著喜弟。


    “說吧,今兒個到底又出了什麽事?”喜弟突然開口,嚇的溫言煜驚坐而起。


    月光下,喜弟的眼睛明亮閃爍,卻沒有一絲惺忪的睡意,“你,你不是睡了嗎?”


    喜弟幹脆起身坐著,“若不讓你冷靜下來,你會好好說話嗎?”


    被子從喜弟的身上滑落,隻將蓋在了腿間,溫言煜好不容易轉過的頭,瞬間又扭了過去,也幸好天黑,掩蓋了他連脖子都紅了的窘迫。


    不過,終還是將晚上發生的事,說了清楚。


    喜弟忍不住皺眉,沒想到溫父竟然連這麽狠的話說了出來,若是憑氣節,喜弟說不定還能賭氣勸著溫母和離,也不給溫父休妻的機會。


    可是,溫母一直管著溫家,溫家能支撐到今日,絕對有溫母的功勞,說喜弟勢力也好,貪財也罷,喜弟還真不願意,將溫家,拱手相讓。


    手輕輕的敲著床板,心思百轉千回,仔細思量。


    說到正事上,溫言煜總算敢看喜弟一眼,“我勸你,以後離著溫言許遠一些。”


    “為何?”喜弟微微挑眉,似有些不解。


    這麽一說,溫言煜接著就跳了起來,在他看來,喜弟這麽聰明的人,竟問這般愚蠢的問題,莫不是也被溫言許表現出來的假象給迷惑了?“為何?你也不想想,就郭氏那樣的貨色,能教出多好的孩子,打從他進了這個院子,不停的給爹上眼不說,單就這一次。”


    溫言煜的手指一下下的甩在門外,“今個夜裏家中長輩剛爭吵了起來,他若真的別無他意,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們門外,更不會,明明看到了我就在門口站著,還要與你說那些話,分明就是挑撥我們的關係!”


    “你既然看明白了,為何還這般生氣?”喜弟軟軟的甩了一句話,愣是將溫言煜冒起的三丈火給壓了下來。


    喜弟整了整被子,終於又可以躺了下來,“正好,我手頭上有些個事要你幫忙,明個一早你早些起來,直接去招弟那邊,幫忙做些活。”


    溫言煜原本伸著耳朵,看喜弟心裏有數,還想著問問喜弟有什麽打算,沒想到喜弟竟然隨意的甩了這麽一句話。


    溫言煜愣了片刻,“你就不想說點旁的?”


    被溫言煜這麽一提,喜弟還真有話要問,“你手底下還有沒有銀子,最多能拿出多少?”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溫言煜出門帶的都不是銅板,是碎銀,想來手底下多多少少有些己用的東西。


    卻不想溫言煜的脖子又鎖了回去,低聲的說句,“十兩。”


    這個數對於溫家是醫館的少東家來說,並不多,當時手裏麵拿銀子出來,無非是對溫母決定讓他成親心裏不滿,故意折騰些個動靜罷了。


    這個數,確實比喜弟預期的要少,不過,倒也不影響成事。


    溫言煜還坐著等,可好半響不見喜弟說話,一下喜弟這次真的睡了,話不說清楚了,將他吊在這自個難受,越想越覺得憋屈。


    “醒醒,醒醒!”溫言煜是越想越覺得不得勁,接著又爬到床邊,推了喜弟幾把。


    喜弟剛睡著,被人吵醒了,火氣自大,尤其是溫言煜嘴裏不停的念叨,喜弟揚起手,照著溫言煜的臉便是一巴掌,“閉嘴,白看了那麽都兵書了,聲東擊西都不知道?”怒瞪了溫言煜一眼,接著翻了個身,繼續睡去了。


    溫言煜被這一巴掌打的,整個人都是懵的,最讓他反應不過來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甚至覺得,喜弟這樣,稀人的緊。


    手放在自個的額頭上,試了試並不熱,接著又搓了搓自己的臉,也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其他,總之臉是燙的。


    如此,那大概真的有些不舒服。


    喜弟這邊,在背過身子的時候,就已經醒的清明的了。


    也是被剛剛那一巴掌嚇了一跳,溫言煜就算現在家裏出了變故,可也算是從小衣食無憂被人捧在手心的人,怎麽會由著女人打自己。


    心思百轉千回,想了許多種應對的法子,卻沒想到,溫言煜竟然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乖乖的退回自己的地方歇息去了。


    這次,該換了喜弟睡不著了,甚至到了溫言煜傳來細微的鼾聲的時候,腦子裏反而更加清明。


    一直過了三更,喜弟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天邊已經大亮,而地上的溫言煜已經起來,被子疊的方正,放在床上靠牆的地方。


    想想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喜弟也不敢耽擱,輕揉眉心,覺得頭輕快了些,趕緊穿上衣服。


    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銅鏡跟前的一個小木盒,喜弟打開一瞧,裏頭放了不少碎銀,大概估計了一下,應該是有十兩左右,想也是溫言煜尋出來的。底下壓了一張紙,上頭龍飛鳳舞的寫了三個字,“我去了。”


    喜弟忍不住搖頭,可也說不上為何,唇間愣是勾起了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


    夏末的清晨,帶著些許的清爽,喜弟起身先去了溫母的屋子,溫母還跟昨日晌午一般,坐在椅子上,仔細的坐著針線活。


    原本,喜弟想寬慰溫母幾句,可正好前頭的賬房先生過來,有些話又說不得。


    “夫人,東家老爺今一早就傳話了,要賬房拿出四十兩銀子,給言許少爺準備大定的東西,您看?”賬房先生將賬本小心翼翼的捧在溫母的跟前。


    如今溫家兩個當家正鬧脾氣的時候,為難的卻是下頭的人,按道理說,溫父才是溫家當家男人,他既然吩咐了,賬房先生就得照做。


    要是光拿銀子也就算了,可那準備下定的東西,到底都是女人的活,他一個成日隻與藥材打交道的人,哪裏能攬下這活。


    再則,他也是溫家的老人了,這麽都銀子拿出去娶媳婦,總是覺得荒唐,心裏也有私心,希望溫母能想想法子。


    溫母冷著臉,就是連喜弟也都不看,“既是他吩咐下去的,你尋他便是。”


    一句話堵的賬房的先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捧著賬本手顫了顫,“這,內院的規矩,一直都是夫人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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