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門外,今日是話少的嚴羽跟著, 他一身淺灰色衣裳,沉默寡言的靠在牆角處,懷中抱著他那柄劍。


    江寧看見他,略略點頭示意,嚴羽則鄭重一些,站直了身子頷首。


    馬車的車簾早就挑開了,裏頭坐著的齊易南,又是一身低調的黑衣,深沉的眉眼見著江寧盛裝的那一刻,悠悠一笑,伸出了手。


    江寧望著他的目光,略有羞澀,抬手拉著她,踏了上去。


    夏日裏夜間也悶熱,馬車裏放了冰,她一上車,齊易南就遞給她一把折扇,她笑笑接過來,卻是給他扇起風了。


    齊易南笑笑,深沉的眉眼望著她,抬手觸了觸她柔軟的耳垂,低聲道:“先帶你去浮雲樓用飯,那兒的河鮮做得好,你好嚐嚐。”


    “好。”江寧躲了躲,眉眼含笑的往他身邊挪了挪,一手更是挽上他的手臂,嬌聲道:“據青雲說,今夜熱鬧的很,一會兒你可要一直拉著我,別把我弄丟了,不然我找不到家的。”


    他低沉一笑,看著幾日不見,她越發美麗的眉眼,手往她腰上一攬,心意一動,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放心,不會弄丟你。”


    到了燈街口,馬車過不去,隻能下來步行。


    而江寧在下了馬車的那一刻,看著眼前長街兩側各中模樣的明燈,還有這滿街上幾乎是人擠人,特別是姑娘婦人們,所見個個幾乎盛裝打扮不說,更是戴著不少誇張的頭飾,比如前麵那個婦人頭上戴的居然是一隻漆金喜鵲,而且喜鵲的嘴巴上掛著一個,小燈籠?


    她簡直看呆了,片刻後轉過眼看著身邊似笑非笑的齊易南,問:“她們的頭飾為何……”都那麽奇怪?


    齊易南搖頭失笑:“每年燈會京中各家首飾鋪子都會舉行手藝比,選出三種最奇巧的作為頭籌,得勝的鋪子生意會翻幾番。”


    “類似的評比還有許多,比如花燈,繡件,書畫……”


    “哦……”江寧明白之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尷尬笑著:“可是,戴起來看著很奇怪啊……”


    “也就過節,或者赴宴時候戴戴,京中的女子們對這些很是熱衷的,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了。”他說著,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江寧緊緊抓著他的手,穿行在人群中間,忽然想到一件事,抬眸眼光閃閃的問他:“那……世子妃有沒有這種的……”


    齊易南聞言,垂眸看著她那好奇的樣子就笑了,點了點頭:“我記得她有一套水車模樣的頭飾,是前幾年的頭籌。”


    水車模樣……江寧死死的咬著唇,眼神複雜的很,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硬是忍下之後,這一路上目光倒不是去看那些好看的燈,而是淨往女子的頭上去看了……


    浮雲樓上,定好的雅間內,江寧坐在窗邊看著樓下的人流,身邊站著的青雲手裏端著一盤小點心,正在慢慢的吃著。


    齊易南在一旁品茶,看著窗邊的兩人正在對樓下經過的女子頭飾做點評,眉眼含笑看著江寧,覺得她今夜,真是可愛。


    江寧:“青雲你看那個,頭上戴的是不是幾隻小兔子?”


    青雲:“這個好幾年前就有過了,不算新鮮。”


    江寧:“你看那個,居然是一個扇子模樣……”


    青雲對此見怪不怪,隻是歎道:“近幾年京中的首飾鋪子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這些個樣式,真是平平無奇的很。”


    江寧:“……”


    好吧,是她孤陋寡聞了。


    沒多久,飯菜上來,江寧坐回桌邊,還在對今夜所見一切暗自驚歎。


    齊易南瞧著她這個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無奈一笑:“看來以後,要多帶你出來走走才是。”


    江寧嬌俏的輕哼一聲,嚐了一口炒蝦米後,又好奇的看向他:“那除了今夜,京中還有什麽時候最熱鬧啊?”


    “那可多了,但凡是個節氣,街上都熱鬧的很。”他說著,抬手戳戳她額頭,笑道:“快先用飯,待會兒看燈路上,慢慢跟你說。”


    她眉眼間笑意甜甜:“好。”


    待從浮雲樓出來,夜色越發深了。


    街上人也越發多了,寬敞的街道上,幾乎是擠滿了人,似乎整個京城的人在今夜,都來到了這條街道上。


    江寧一手緊緊的拉著他,一手拿著扇子輕搖著,兩人肩並肩慢慢的一邊走,一邊看燈,紅橙柳綠,姹紫嫣紅,隻要是能調出來的顏色,基本都能做出燈來。樣式,花色,更是品種多到數之不盡。


    遠遠的,更是能看到一座燈樓,高高的立在長街最中心的位置,上麵掛著不下幾百個各式花燈,最頂端更是有一個巨大的牛燈。


    “為何是牛呢?”江寧指著那燈樓問。


    人太多,有些擠,齊易南將她往懷裏攬了攬,才道:“當今陛下屬牛。”


    “哦……”


    往前走著,跟在後麵的青雲,拽拽她的袖子,有些期盼的看著前頭的燈樓說:“姑娘,要不要去燈樓掛燈祈願?”


    江寧回頭看她那想要的樣子,問:“掛燈祈願是怎麽回事?”


    青雲笑笑,往日裏沉靜穩重的麵容上總算是有了一些小女兒家的活潑,道:“就是每個人都可買一盞喜歡的燈,寫上所盼之事,掛於燈樓之上,待過了子時,由護國寺的主持誦經之後,便可燃燈樓以祈願,據說很靈的。”


    江寧聞言,轉頭看向一邊的男人,眨了眨眼:“我們去好不好?”


    齊易南深眸一笑,溫柔盡顯:“好。”


    燈樓下,青雲拿著買好的燈籠,居然一臉嬌羞的躲到一旁去寫願詞了,江寧看了看她,笑著搖搖頭,一邊挑燈,一邊想著要寫什麽。


    齊易南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眼神柔軟,一點不耐也無。


    片刻後,江寧拿下了一個小老虎燈笑容明媚的看著他,“你屬虎的,我們就要這個好不好?”


    齊易南一笑,點頭,問:“那你呢?”


    江寧搖搖頭:“一個就夠啦……”言罷,拉著他走到燈樓下的長桌前,拿了一支筆在手裏,開始思索:“寫什麽好呢……”


    齊易南看著她柔美的側臉,鼻尖的薄汗,拿過她手中的扇子輕輕給她扇著,語聲溫軟道:“寫你所盼之事。”


    江寧看著他,燈光下清亮的眼眸眨了眨,忽然一笑,將手中的筆遞給他:“我字醜,你來寫。”


    齊易南接過毛筆,沾了墨,深看著她:“寫什麽?”


    江寧嬌羞一笑,拉著他腰間的衣裳,目光瑩瑩如水:“願你我,一生順意,安和。”


    齊易南含笑看著她,略略挑眉:“還有呢?”


    江寧搖頭:“這就夠了呀。”


    他瞳孔微縮:“你自己呢?”


    江寧展顏一笑,貼進他懷裏,眼角眉梢透出嬌羞:“我有你就夠了呀……”


    至於旁的,都不重要。隻要他肯憐惜自己,對自己用心,不管將來想要什麽,她一定都能有。


    齊易南卻因為她這一句話,眸光微閃,有自己就夠了?


    她想的真的很簡單,雖然跟別人比起來,她什麽都沒有,可她卻是最容易的滿足的。


    從她身上感覺到的那份純粹和依賴,讓齊易南心間軟軟,一笑提筆在那小老虎的燈籠上,寫下一句:願你我,一生順意,安和。齊,江,同祈。


    然後,將小燈籠遞給江寧,江寧笑吟吟的拿著走向燈樓,上麵的小哥看見了,放下鉤子來,將燈籠勾上去,掛在一處。


    高高的燈樓,不知掛了多少燈籠,灼灼耀眼。


    她一身紅衣站在燈樓下,滿身熒光籠罩,宛若浮光仙子,含笑間回過頭時,那雙眼流光溢彩,至純至美。


    他心一下就動了,癢癢的,熱熱的,不禁上前兩步,眼光深深看著她淺笑:“過幾日,帶你回國公府。”


    她的笑容,緩緩的落下,隻餘眼中滿滿的不可置信,他要……帶自己回去……


    南府宅子,齊易南去沐浴了,江寧依舊有些呆呆的坐在桌前。


    青雲看著她這個樣子,掩唇笑笑:“姑娘,你這是高興傻了嗎?”


    江寧聞言,搖搖頭眉心微蹙,輕聲道:“我隻是想不到他居然會……我真的一直都以為,我會在這裏住一輩子……”


    她真的以為自己會給他做一輩子外室,偶爾,她也悄悄的想過,會不會有一天能夠去國公府,去他身邊有個正經的名分,可不管怎麽猜想,她都料不到,居然會這麽快,他就肯了。


    “姑娘想多了,依照世子爺對你的愛重,回府是遲早的事情。”青雲顯然是高興能夠回到國公府去,小聲說:“畢竟能回府,就能有正經的主子身份,將來姑娘的孩子也是正經出身,不是什麽難聽的外室子。所以。姑娘當明白,世子爺對你是真的,用了心的。”


    江寧眨眨眼,他對自己真的用了心嗎……帶回去,給正經名分她自然願意,可是如果她在國公府裏,和他別的妾室發生了什麽事,比如應素文……到那時,他又會如何呢?


    心裏有些緊張,但她還是一笑:“是啊,能回去,我自然是該高興……”


    正說著,他出來了,身上裏衣寬鬆隨便的掛著,胸前還有許多水跡,青雲低著頭退了出去,叫來丫鬟換水。


    江寧隨著他進了內室,他坐在榻上,將她拉進身前,雙手握著她的手臂,挑眉輕笑:“瞧你似乎在愁什麽?”


    江寧張了張唇,“我……”


    第39章 我給你撐腰   齊易南看著她,有點說不出……


    齊易南看著她, 有點說不出口的樣子,將她拉進懷裏按在腿上,問:“什麽?”


    江寧輕輕咬唇, 手拉著他的長指, 道:“我就是怕給你惹麻煩,怕跟你去了國公府, 世子妃不開心了怎麽辦……她如今有孕在身,我怕……”


    齊易南聞言, 眸光深深晃了晃,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 溫和一笑:“不用怕, 世子妃那邊,我會去與她說的, 你隻需做好準備就行。”


    江寧輕舒一口氣,勉強笑笑:“應小娘也很討厭我……”


    提起應素文來,齊易南不免想起那晚的事情, 眉頭便輕蹙起,抱著她腰的手輕拍了拍:“素文脾氣不好, 待進府後, 你少同她說話就是, 她若有欺負你的地方, 你隻管告訴我, 我給你撐腰。”


    江寧眼中淡淡愁緒漸退, 靠在他肩頭一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的, 我心裏都明白,所以你放心吧,我會像習慣京城一樣, 努力習慣國公府裏的日子的。”


    齊易南輕嗯一聲,“你明白就好。”


    床幃間,江寧埋在枕上,死死的咬著唇,將聲音盡數掩埋在軟枕之間。


    腰上是他滾燙的大手,她難耐之間,側眼向後盈盈看他:“我……這樣,我不行了……”


    他便緩下來,抱著她身子伏下去,聽著她急喘的呼吸,將她頰邊的碎發都盡數拂去耳後,眼眸暗燒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嗓音低啞著:“你上來……”


    江寧搖頭,閉著眼輕輕嗚咽著:“我不行了……”


    他今夜不知怎麽了,癲狂的厲害,遲遲的不肯結束,縱然她身子底子好,可這樣折騰下來,她也有點承受不住,腰腿已軟了。


    齊易南隻是想要她,想給她多一點,不管是床幃之間,還是別的,他都願意給。


    腰被他提起,江寧昂起頭,咬著唇雙手與他十指交握,長發飄搖久不停歇。


    清晨,她醒來時,床上已隻餘她一人。


    昨夜身邊灼熱的溫度盡散,她摸著身邊空空的位置,惺忪的眨了眨眼。


    國公府,要去了呢。


    他說願意給自己撐腰,是在給她底氣,可是即便如此,她依舊有一種腳踏在雲上輕飄飄的感覺。


    翻個身,腿軟的厲害,她輕舒口氣,告訴自己踏進國公府這一步,實在是太重要了,自己不能怕,更不能怯懦。


    隻要不做不該做的事,不說不該說的話,行事謹慎一些,想必,日子也能穩穩過下去。


    便折起身子下床,不再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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