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覺得這個人有些失禮,但不過是不認識的鄰居而已,她也就沒放在心上,轉過身進了院子。


    齊易南則搖頭失笑,暗嘲自己隻不過是孤枕幾月而已,竟到了見個美人就挪不動步子的地步……


    遠處風景甚好,他笑笑甩去腦中的旖旎思緒,往海邊走去。


    晚上,元母帶著元家租出去的六條船的船租回來了,一共六兩銀子,可元良早就算著這一天了,銀子一到家,就被元良拿著出了門。


    看著他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和桌上他吃剩下一半的煎魚,元母坐在廚房門口歎:“這孩子,明日再去玩都不行,這眼看天都黑了連晚飯也不吃完就走了,真是玩心太重……”


    正在廚房裏做飯的江寧聽見她這般說,淡淡的回了一句:“他肯定餓不著的。”


    “那倒是……”元母說著,也不想他出去幹什麽了,隻要玩夠了能記著回家就好,一轉頭看著兒媳,問:“隔壁收拾了那麽些日子,今日好像是有人住進來了,你回來的早,可見著住進來的是什麽人?男的女的?”


    江寧聞言,就想到了那個男人,眼眸輕輕眨著搖搖頭:“我也沒見著……”


    元母咂咂嘴:“管他什麽人呢,也就是住在這兒玩玩罷了。”言罷,看著江寧又笑著說:“這個月你要是能懷上就好了,等有了孩子,良子就一定不會老是往外跑了!”


    江寧聽了心中冷凝,不想再說話了。


    ……


    元良是半夜回來的,大門被他敲的砰砰響,江寧被吵醒了急忙就穿衣服去給他開門,黑燈瞎火的他低著頭走進來,直接就去了堂屋。


    堂屋桌上,元母剛點亮了油燈,不甚清醒的揉揉眼站在門口,可一看見元良臉上那大片的青紫血跡時,頓時就清醒了,驚慌的叫道:“哎呀,兒子你這是怎麽了?臉怎麽成這樣了?”


    江寧正在關大門,一聽見婆婆的喊聲,手莫名就抖了一下,待她關好門走進屋一看,果然,他被打的極慘!


    右眼眼窩是青紫的,眼球上都是血絲,臉上紅腫不說,還有好些血痕,看起來像是被人撓的……嘴角更是好多血跡。


    他低著頭坐在那兒,胳膊放在桌上拳頭緊握著,看起來生氣極了,江寧不自覺的,就不太敢靠近他。


    可元母心焦啊,差點都哭出來了,急忙找來了藥酒就要往元良臉上抹,一邊問著元良是發生什麽事了,可元良就是陰著臉不說話。


    元母急的直歎氣卻沒辦法,隻好先幫他清理傷口,看見那些血痕的時候,疑惑著說:“這傷怎麽看起來像是指甲撓的……”


    就這麽一句話,元良暴怒了,血紅的眼珠子狠狠一瞪,一把就將元母推倒在地!


    江寧看的真真切切的,元母身子倒下的時候,腰正好磕到了凳子上,痛的她臉瞬間就白了。可還不等她準備去攙扶,莫名失控的元良已經抬起腳向他親娘的肚子上踢去了,一邊狠踢著,一邊呲牙咧嘴的怒叫著:“給我閉嘴!閉嘴閉嘴啊!”


    一連六七腳,毫不留情。元母痛的蜷縮在地上,張著口卻一個字也叫不出來,就快翻了白眼時,元良才氣呼呼的停下來,可下一瞬目光就落在了遠遠站著的江寧身上。


    江寧身子瞬間一個哆嗦,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忽然就想起了蘇嬸的話,轉身就跑。


    可她哪裏跑得過元良,還沒跑到大門口時,就被他拽住,她轉過身驚恐尖叫的那一瞬間,他暴怒的巴掌就落了下來,一掌就將她扇倒在地!


    “居然敢跑!幹脆我打斷你的腿,看你還怎麽跑!”他血紅著眼,陰狠的撇著嘴,抓起地上的竹凳砸在了江寧的雙腿上!


    “啊!”江寧一聲慘叫,腿骨痛到她幾乎無法呼吸。


    隔壁樓上,聽見動靜推開窗子的齊易南,正好看見這一幕,那雙好看的眉便緊緊蹙著,看著倒地不起的江寧輕聲道:“這是什麽畜生,連女人都打,還這麽狠……”


    第7章 她已足夠可憐   元良處在暴怒中,他隻要……


    元良處在暴怒中,他隻要一想到自己像狗一樣被人按在地上打,還被那個賤人故意撓花了臉,他就控製不住想要殺人的衝動!


    看著倒在地上不能動的江寧,他咬著牙,提著凳子就砸向她身後牆角擺著的一堆缸子,缸子碎裂,裏麵的水一下子全流出來,弄濕了江寧的身子。


    她身子瑟瑟發抖著,一手按著受傷的腿,一邊驚恐的看著元良瘋了一樣的開始在院子裏打砸,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太可怕了,他簡直太可怕了……


    屋子裏,元母緩過來了一些,捂著肚子坐在地上,看著元良把院子裏的東西砸的亂七八糟,她傷心的哭嚎著,卻還抱著兒子或許會聽話的念頭,勸著元良:“兒子別生氣了,都是娘的錯,都是娘多嘴,娘以後不會了,你別砸了吧……”


    元良隻顧著發泄他滿肚子的憋屈怒氣,什麽話都聽不進心裏,院子裏沒了東西可砸,衝進去屋子裏撈到什麽砸什麽,連桌上一隻供著元父的牌位和香爐都給砸的稀碎。


    元母看著丈夫的牌位在地上摔成了兩半,滿屋子漂浮的香灰中,兒子那血紅的雙眼,哭著搖頭跪在元良的麵前,抱著他的腿哀勸:“良子啊,我求你了,別砸了吧,你心裏有氣衝我來,別再折騰這些東西了,你爹的牌位都壞了呀!”


    元良目光冷漠的看著地上兩塊破木頭,一腳將元母踢開,走過去時更是故意踩在牌位上,這一幕看的元母更是撕心裂肺的難過了。


    他摔門進屋了,看樣子鬧夠了。


    元母肚子疼的厲害,本就呼吸不好的她,此刻更是哭的喘氣不勻,卻還不忘將地上的牌位撿起來抱在懷裏,她難受的扶著門框站起來,望著同樣癱坐在院子裏的江寧,心痛的擦擦淚,緩慢的走到了江寧身邊,問她:“小寧,你怎麽樣?”


    江寧滿麵淚痕,衝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的腿好疼,一動就疼……”


    “興許是傷到了骨頭……”元母將懷裏的牌位放去了廚房,回來後拉著江寧起來,扶著她一瘸一拐的進了廂房。


    江寧坐在床邊後,她也承受不住腹中的痛苦了,直接就歪倒在了床上,可即便是氣息虛弱,她還是看著江寧說:“小寧,你是個好孩子,聽娘的,一定別怪良子。他也不容易的,他也是在外麵受了委屈,心裏太難受了才會這樣,你可千萬要寬心,別跟他計較啊。”


    江寧擦擦眼睛,無奈的看著婆婆,“可是,他連你都……”


    元母急忙搖搖頭,“我無妨的,也是怪我話多,說了不該說的,問了不該問的。男子漢嘛,在外受了委屈自然是羞於跟家人說的,他脾氣差些就差些罷,來日我們多關心關心他,他自然就不會再這樣了。”


    江寧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婆婆為什麽會縱容元良到這個程度?親生的兒子對著她拳腳相加,她不但不生氣,居然還在想方設法的維護他。


    果真是慈母多敗兒,做母親到她這個程度,也不知算不算可憐……


    “我累了,就躺你這兒了……”元母說著,捂著肚子躺在了床裏頭,她側過了身子江寧看不見她的臉,但想來若不是那幾腳踢的太重,她疼的厲害,也不至於就幾步路她都走不回她自己的房間了。


    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不用摸就知道又腫了,抬手蹭了蹭嘴角很疼果然指尖上有血。


    她又脫了鞋襪,挽起褲腿看了看自己的腿,隻看得見青了一大塊,可用手輕輕一碰,那個地方就痛的極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骨頭可是至少三五天之內,她別想好好走路了。


    她看著屋中贏弱的一盞光,長長的歎了口氣,從床頭的窗口上拿下來藥酒,忍著疼往腿上抹了一些,最後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吹了燈和衣躺下了。


    可是她卻睡不著,想著元良拿起凳子砸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不禁縮起了身子,心裏想著如果能離開他,離開這裏,就好了……


    而隔壁的齊易南,看著那間小屋的光亮滅了,又想起那一刻害怕到發抖的女人,心中隻感歎著:她真是命不好,嫁給了人渣,著實可惜。


    ……


    第二日一早,江寧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折起身子看了看躺在裏頭的元母,似乎不大對勁,臉色發黃,她不禁抬手晃了晃她的肩頭,輕聲喊著:“娘,你怎麽樣?是不是很不舒服?”


    元母睜開眼看看她,皺眉點了點頭:“我這肚子是有點疼,不過沒事,我躺躺應該就好了。你要是能起來的話,就趕緊去做飯吧,不然怕一會兒良子起來了沒得吃,又要跟你生氣了。”


    江寧聽了她的話,好看的眉頭皺起,無聲歎了口氣,又將腿上抹了一遍藥酒,便一瘸一拐的跳著去了廚房開始做早飯。


    早飯做好,她自己隨便吃了些後,就端給了婆婆一些,她卻吃不下,隻想躺著。看著她一夜之間蠟黃的臉色,江寧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就趕緊裹上頭巾,又找了根棍子拄著出門去給婆婆請大夫了。


    走到了巧巧家門口,她這模樣正被巧巧看著,巧巧得知昨夜元良不僅打了她,更是連他親娘都打了,一邊怒罵著一邊替江寧去請大夫。


    元良鼻青臉腫的正在屋子裏躺著,聽見院子裏來人的動靜,趴在窗口上看,見大夫提著藥箱來進了廂房,江寧和巧巧跟在後頭,便猜到估計是昨晚那幾腳踢的狠了,娘不舒服了……可他心裏不但不覺得愧疚,反而怒著嘟囔了一句:“多大點兒事兒,還值得叫大夫了……這下更是弄的人盡皆知了,淨叫那起子舌頭長的賤人們看笑話了,真會給我丟人現眼!”


    不但不出去,反而將窗子關的更緊。


    廂房裏,大夫把了脈,看了元母肚子上的傷,隻說先吃藥養著,便開了藥方,巧巧二話不說去幫著拿藥。


    江寧給婆婆喂了一些水,就開始準備一會兒熬藥的小爐子,正準備著,元良出來了。他到廚房一邊一邊吃著粥餅,一邊冷哼道:“是你去叫的大夫?”


    江寧回頭看著他那個鼻青臉腫的醜惡嘴臉,嗯了一聲:“娘床都起不來,我不敢耽擱。”


    元良還不信,撇撇嘴放下了碗:“不過就是踢了幾腳罷了,能有什麽好歹……”說著,抬腳往堂屋去,明明經過廂房門口,卻壓根沒有進去看一眼都意思。


    江寧看著他絕情的背影,清透的眼眸中越發堅定,堅定自己不給他生孩子,是自己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巧巧拿來了藥,熱的滿頭汗,又看了看江寧腿腳不便,把院子裏被元良砸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幫著整理了一下。破缸爛碗的那些都扔了,落得滿地的鹹魚幹菜也收拾了一下,還給廚房水缸打滿了水,幫著她熬藥。


    兩人坐在小爐子前,江寧感動的紅了眼圈,拉著她的手不知該說什麽好,欠她的銀子還沒還完,眼下又這麽麻煩她,她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巧巧隻搖頭歎息,“別這麽看著我,我做的這些都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給你婆婆養好身子,養好你自己的腿,別的……你別管就是。”說著,衝堂屋那邊使了使眼色。


    江寧明白的點點頭,不敢多勞煩她,她也很忙,就硬是把她送走了。


    而外頭的傳言,也鼎沸開了。都在說元家出了個不仁不孝的孽子,打媳婦打老娘一點不手軟。昨日更是在鎮上青樓鬧事不成,反被青樓的人按在地上一頓痛打,鎮上都傳開了,個個認識元良的,沒一個不在看笑話的。


    這些元良都還不知道,他臉上也花了,得有個把月龜縮家裏不能出門,等到他能出門的時候,那些傳言也該消停差不多了。


    連著三天,元母都躺在床上,一動肚子就疼的好像有人在拽她的腸子,好不容易在江寧的照顧下吃了三天藥,這才好了些勉強能下床走動了。


    但能走動的第一件事,她就是進屋去看元良,一點都不在意她臥床不起的這幾天,她同處一個屋簷下的兒子一眼都沒來看她這件事。


    江寧看著婆婆進了屋,聽見她關懷的問著元良臉上的傷,忽然就低頭嘲弄一笑,覺得慈母心腸,還真是無邊寬廣……


    又過了兩日,江寧的腿好了些,雖然還疼但至少能忍著走路了,不用在一跳一跳,一瘸一拐了。她就不想在家裏看著婆婆慣著他兒子的那副樣子,去巧巧家裏做工了,想趕緊把欠巧巧的銀子還上,不能因為人家不缺這幾個錢,就怠慢了。


    下午時收工早,她轉悠到了海邊想撿些海貨回去熬湯,正光著腳在沙灘上走著,不經意抬頭看見了不遠處坐在礁石上的男人。


    海風很大,呼呼作響,她長發飛揚,駐足而望。


    齊易南目光看著她踩在沙灘上的那雙腳,細白秀氣,瑩瑩可愛……他目光漸漸向上,看著海風吹到她身上,將她衣衫下的美好身形勾勒的清晰可見,深遠的眸光微閃了閃,才艱難的轉過頭去,喉頭更是不自覺的滾了滾。


    江寧亦是不再往前,緩緩低頭將肩上飛舞的頭發捉住,轉身往回走了。


    齊易南卻又忍不住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才長出口氣告誡自己:別看了,她已足夠可憐,莫再占人家便宜了……


    江寧轉身就打算回去了,可走了沒多遠,就見前頭一個人笑著衝自己擺手,她仔細一看有些奇怪,秋姐,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第8章 卑劣畜生   秋姐喜笑顏開的一路小跑了過……


    秋姐喜笑顏開的一路小跑了過來,衝她喊著:“哎呀寧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找自己?江寧還記得秋姐以前去她家給一個男人提過親來著,動了動唇角疑惑的笑了一下,“秋姐,好久不見了。”


    “可不是好久不見了,自打你嫁到元家以後,我這還是頭一回見你呢。”秋姐說著,拉著江寧坐在了沙灘上,坐下的那一刻眼睛就看見了江寧臉上還沒痊愈的痕跡,頓時心裏明鏡似的,惋惜的歎道:“早聽說你在元家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哎,真是可惜你這容貌了,這傷還疼嗎?”


    江寧有些尷尬的搖搖頭,抬手想要將頭巾裹上遮住傷口,可一想,秋姐看都看見了,遮住有什麽用?況且,她如今過的什麽日子,這附近誰不知道,誰不私下裏說幾句,又何必遮呢……


    秋姐見她心情不是很好,眼中浮起幾絲笑意,對於自己的來意有了更大的把握,就歎口氣故意的說:“你說當年,上門求娶你的人家多少啊,連我都往你家跑了不止一趟,原以為你至少嫁個不錯的夫婿,可如今卻……哎,你肯定後悔了吧?”


    後悔……江寧目光悠遠的看著海浪一波波的來,心裏也一痛一痛的,是後悔,可後悔有什麽用呢,隻要她不死,這日子始終都要這麽過下去。


    見她不說話,秋姐抬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小聲說:“寧姑娘,你秋姐我其實也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也無意專門跑來看你如今境況究竟如何。但今日,我的確是有事專門來找你的。”


    “專門來找我?何事?”江寧不解的看著秋姐,她們都許久沒見了,她能有什麽事來找自己,倒是讓人驚訝。


    秋姐笑笑,看著她:“還記得當年我給你提親的那個方又榮嗎?”


    江寧點點頭,當年那個方又榮就是托秋姐來提親的,因為兩家住的不遠,她知那方又榮的母親脾氣潑辣不好惹,於是就拒絕了方家的婚事,可如今……


    秋姐衝她擠擠眼,“其實是方小哥聽說了你如今日子艱難,心中倍感惋惜,於是托我來看看你。”說著,她從籃子裏拿出一個荷包,放進了江寧的手裏。


    荷包沉甸甸的,江寧一拿就知道裏頭銀子定是不少,頓時心便提了起來:“秋姐這是……”


    秋姐小聲道:“你不知道,當年你拒絕了方家的婚事,方小哥可是傷心的很呢,好一陣子都茶飯不思。如今這般嘛,自然是方小哥記掛你,盼著能幫你一些的,你就莫在推辭了,拿著想怎麽花用都行,畢竟這心意難得。”


    江寧不是傻子,看著手裏的荷包就明白了這個方又榮的意思,自嘲一笑,將銀子放回了秋姐的手裏,歎口氣淡淡道:“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方公子的好意了,隻是我如今已嫁為人婦,方公子這般我實在是擔當不起,更不想落一個勾三搭四的罪名,這銀子秋姐還是原路還回去吧,我不需要。”


    她說著,就想提起籃子離開,秋姐卻拽住她的手臂,硬是讓她又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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