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豐收大姐,三個人來回車票三塊錢,經理看見小姨子的一瞬間,臉上閃過計算落空的遺憾,珍珍就覺著錢花得太值了!


    四百個玩具,他讓人每一個都認真檢查過,確定沒有殘次品,這才不情不願的批了二百八的條子,豐收大姐拿著條子去找會計領錢,珍珍和文霞在門口等著。


    門市部的大院很寬敞,並排停著二十幾輛自行車,全都是嶄新的飛鴿牌,有的車頭還拴著彩色的絲帶,時髦極了。


    看見自行車,文霞就來氣,“缺德鬼要再敢卸我車軲轆,我就去派出所報案,非給他抓起來不可……咦,你怎麽在這兒?”


    珍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是一男的,個頭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襯衫穿著,手裏提著一個網兜,網兜裏裝著……花生!她差點沒笑噴。


    網兜裝花生,走一步掉兩顆。


    男人顯然也很吃驚,“媳婦兒也來找二姐夫呢?”


    文霞“哼”一聲,“你又來麻煩他什麽事?”


    男人拎了拎網兜:“妹妹想吃花生,我來找姐夫稱兩斤,她農村戶口沒票你是知道的,我這當哥哥的不能不……”哐當哐當掉了好幾顆花生,珍珍看著都心疼。


    “得得得,你買就買唄,又不是不讓你買,我還得回去上班呢,走了,啊。”正好豐收大姐拿著錢,喜滋滋的回來了。


    林珍珍發現文霞好像不愛搭理她老公似的,掉花生這麽“大”的事兒也不提醒一下,要是她家季淵明,她能跳起來打他狗頭,笨死了。


    “甭奇怪,反正是給他妹,又不是給我吃的,管他提到家有多少,愛吃不吃。”


    珍珍了然,看來是跟小姑子不對付,那行,她也不多管閑事,說請她下館子吧,她也不去,說要回家看看孩子,姐倆就搭上公共汽車,回城關公社去。


    收入二百八十塊,紐扣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按人頭分好,當天晚上就給挨家挨戶送去,春霞做的多些,發了三十塊,其他人每人二十八,算第一個月工資,大家都高興壞了!


    季淵明當幹部,還是漲了工資的前提下,也才拿四十二塊,他們都快趕上國家幹部了,你說能不高興?


    當然,珍珍也沒忘記姐姐,給了她三十,以後就由她負責賣玩具的事,按月營業額的5%發工資,多勞多得。她相信,以姐姐的毅力和能耐,隻給她死工資是委屈她,不如提成來得實在。


    “那也隻用給我十四塊就成,三十太多了。”


    “姐你就收著吧,我把下次的也預支給你。”姐姐姐夫把身上都掏空支援她了,預支一點提成算啥。


    豐收大姐倒也不客氣,喜滋滋的揣著錢,也不跟他們吃飯,直接回家去。季淵明還在休假,早早的把紅糖饅頭蒸上,爐子上熬著一鍋冰糖枸杞銀耳湯,這家夥聽說是跟那位海歸科學家學的,聽人說這個湯滋陰補益肝腎,對女人特好。


    林珍珍自然也不會拒絕甜品,就著紅糖饅頭能喝下三碗,臨睡刷牙前還能再喝一碗當宵夜,再算算賬,看著結餘出來的二十四塊,刨去成本和車費,剛好十五塊……得,好心情又沒了。


    貌似是賺錢了,一口氣二百八呢,可工資一發,剩下的還不夠她自個兒工資,這可真是……真沒勁!


    季淵明洗漱進了臥室,見她雙頰氣鼓鼓的,“怎麽,虧錢了?”


    “沒,但也沒掙多少。”


    季淵明沒忍住,捏了捏她軟軟的雙頰,隻覺著收下膩滑不已,心情大好,“告訴你個事兒。”


    “說。”


    “那個……我下個月可能要調市局。”


    “調就調唄,啥時候回來?”作為警察家屬,珍珍已經習慣他一半時間不在家的狀態了。


    季淵明顆了一聲,“不是借調,是組織人事安排。”委屈巴巴。


    珍珍終於抬頭,“啥?!那是升官啦?!”


    季淵明淡定的點點頭,臉上是一慣的淡笑,但珍珍就是知道,跟平時的笑麵虎不一樣,這次的笑裏更多的是躊躇滿誌,當真是意氣風發,青蔥少年。秦小鳳曾說過,女人靠愛情滋養,男人靠事業,看來果然是這樣的。


    她也放柔了聲音,“去哪個部門,做啥?”


    “還是副局,刑偵口。”


    “呀!那是兩級跳了呀!”珍珍高興得蹦起來,縣級的副局直接略過正局,跳到了市級副局,雖然都是副局,可級別完全不一樣。關鍵他還三十不到,以後隻要不出原則性差錯,前途是真不可限量!


    季淵明被她崇拜的小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她被捏紅的臉頰,“傻樣兒,以後去市局上班,還得再借六哥的自行車,我看年底能不能有獎金,咱們買輛自個兒的自行車。”


    “放心,車我給你買!”珍珍拍著胸脯保證。


    “那可不便宜,好幾百呢。”季淵明故意逗她,其實知道她的能耐,要不是買了房子和廠子,她現在手裏也該有大幾千了。


    “切,我的男人以後哪能再開兩個輪子的,那必須是四個輪子。”


    季淵明也想起王偉那輛大屁股吉普,男人哪有不喜歡車的?兩個人想著那情景就笑起來,連以後要去省城,要出省的事兒都給計劃好了。


    ***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季淵明這邊剛升官,豐收大姐那邊跑銷售一直鍥而不舍,橫西市六個門市部跑了不下三十次,跑到采購經理們看見她就想躲,推銷話術說到唾沫都幹了……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又賣出去一批。


    有一門市那批打頭陣,市麵上反響不錯,好多小學生進百貨商店都問“有紐扣玩具嗎”,三門市幹脆訂了一千個,每款二百五十個,庫存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當然,根據一門市一塊二的售價,豐收大姐把價格也提到九角,不興她們苦哈哈做出來,大頭讓商店賺走的道理。就為了這二角錢,她也舍不得天天坐公共汽車來回,每次腿著去腿著回,鞋子磨破好幾雙,一雙大腳磨得全是水泡。


    這九百塊營業額,她可是能拿四十五的!


    然而,好消息還不僅僅局限於此,第二個月,珍珍剛趁著提前下班去了一趟紐扣廠,剛進門就被春霞叫住:“珍珍,有個男同誌找你,他一來就去咱們車間東看西看,還問咱會做玩具的有幾人,多大年紀,平時廠裏水電成本啥的,跟查戶口一樣。”


    珍珍一愣,莫非是被革委會的盯上了?可她明明很低調啊,出頭的事都讓原廠工人頂著,就是豐收大姐她也想辦法給辦了個勞動關係,不是盲流啊。


    “小女同誌你好,還記得我嗎?”


    喲,一門市的經理來了!


    而且是來送錢的!


    第45章 045   真相


    眼看著三門市也賣起跟他們一模一樣的紐扣玩具來, 他坐不住了。明明紐扣廠最先找的是他們,他們剛把名聲打出去,憑什麽便宜三門市?


    大家雖然屬於同一個公司, 可門市部的營業額是各管各的, 年底大家各自發福利, 有人搶生意不就是搶了他的福利嗎?


    林珍珍也不跟他囉嗦,她賣東西肯定誰給的價高賣給誰啊, 他現在還想用七毛的低價買她能賣九毛的東西, 可能嗎?哪怕是搬出文霞的人情來,也沒用。


    最後, 經理咬咬牙,答應給她一塊的單價,並且是當場結清貨款, 但前提是她隻能賣給一門市。


    “這可不行,你們一個門市才多大銷售量, 咱們庫存可不小,沒有隻做你們獨家生意的道理不是?畢竟我還有那麽多老弱病殘工人等著開鍋呢。”


    經理現在一聽“老弱病殘”就頭疼, 你說這小女同誌怎麽專拿大帽子壓人呢?他們把貨款拖一拖,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可怎麽到了她這兒就是沒良心道德品質低下了?


    珍珍看著老奸巨猾的他,忽然眼珠子一動, “咱們也可以這樣,把一門市的優先級放第一位。”


    “什麽意思?”


    就是每一批產品出來, 第一時間供給一門市, 無論他們要多要少, 先緊著他們挑。他們挑剩下的,等一個禮拜以後,才能讓其他門市部來挑, 從此以後無論哪個門市部願意來補貨的,都可以自個兒來,不分先後。


    經理聽著,嘿,還有點意思。


    他是最先賣紐扣玩具的,已經嚐到“先機”的甜頭。雖然現在市麵上的紐扣玩具依然受歡迎,可價格都上不去,頂多一塊二一塊三,他可是悄悄賣到一塊五的……珍珍她們能打聽到的,那都是上賬的單價,報給國家的。


    有了一個禮拜的先機,他的腰包也能比其他門市部經理更鼓不是?


    得嘞,就這樣,珍珍把給他的價格抬到一塊,給其他門市的當然也得是一塊,豐收大姐樂得見牙不見眼,也不埋頭種地了,讓胡姐夫把磚瓦廠的工給辭了,專門回家種地,她來廠子裏幫忙,跑跑銷售,做做手工活,一個月能掙□□十,比當副局長的妹夫還掙得多哩!


    她也不願住妹妹家打擾小兩口,就在廠裏找間廢舊辦公室,打掃一下,擺張鋼架子床,置辦上幾件生活必需品,就成了她的“宿舍”。


    有了固定住所,她的幹勁更足了,趕在春節前居然把銷路跑到隔壁市去。反正有正兒八百的介紹信,穿著時興的的確良衣裳,頭發留到脖頸,別兩個小鋼夾,挎個綠書包,那精神得,滿月生產隊的社員都快不認識她了!


    事實證明,女人自信,果然是事業起飛的第一步。


    ***


    眼見著賣紐扣玩具比直接賣紐扣賺錢,還是數量級的賺,珍珍及時調整生產經營思路,機器壞的就壞的用,全做成殘次品也無所謂,她照著以前的進貨渠道,送了禮跑了關係,進回來紐扣生產原料,剛好老趙頭以前也是搞生產的一把好手,帶領著工人們連續生產出好幾批“歪瓜裂棗”。


    省了買新機器的錢不說,還變廢為寶,打出“青雲紐扣玩具廠”的招牌,每個月保證了五千個玩具的產量,曾經對這廠子愛答不理的人,全都紅了眼。


    正好新養的豬出欄,珍珍拿著季淵明的幹部票,爽快地買了一整頭豬回來,還另外多買了兩個沉甸甸的後腿,給姐姐和婆婆各送一個,過個好年!她不怕別人眼紅,因為珍珍知道,1977年,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年。


    從今年開始,隨著高考的恢複,整個國家,整個社會,都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變好。


    不過,今年過年能吃上肉的橫西人,那都不是普通人,更何況他們還是殺一整頭豬,大清早的天剛亮,桂花胡同就萬人空巷,都跑胡同口第一家,林老師家看稀罕來咯!


    那麽大一頭尖嘴黑毛豬,少說也是四五百斤,本來剛出欄的肯定沒這麽大,是珍珍找張勝利幫忙,從他表哥的養豬場弄來的大青豬,以前都舍不得殺,養著作種豬哩!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那肉肥得,那油厚得喲……胡同裏的人們,恨不得一人上去摸一把,回家做鍋湯都還嫌膩。


    “嘿,你是沒看見,豬大算啥,光豬血都接了滿滿兩大盆呢!”


    “豬血算啥,你看看那後腿,那豬心,黑市上也買不到這麽好的。”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小聲議論著豪氣衝天的林老師家,光趕美領著季海洋為首的一群孩子,把殺豬匠剛刮下的豬毛一卷,用水洗幹淨,光這賣了就能換二兩水果糖哩!


    這是啥概念?


    當然,大家看歸看,饞歸饞,都是工人階級,自認為比鄉下農民有自尊,看夠了也就叫著自家那些沒出息的咽口水的孩子回家了,不會一天到晚守著。


    豐收大姐醃的豬頭肉是一絕,珍珍請她幫忙給醃了滿滿兩個小瓦罐,五花肉切出兩斤一條的共八條,給廠裏工人們每家送一條,並上兩斤花生四斤瓜子兒五斤水果糖,那也是頂了不起的年貨了,比以前街道辦的時候還實在。


    下水當天就三家人各分點兒,沒了。


    留下足夠掛臘肉的,珍珍又指導著蕙蘭給他們灌香腸,把一整根竹竿掛得密密麻麻的,墜彎了腰,每天不知多少孩子趴上頭看他們的香腸哩!


    當然,常走動的季六哥、張勝利、文霞,以及小兩口要好的同事們,每家送一條豬肉一掛香腸,這些不用珍珍操心,季淵明早早的計劃好,抽個禮拜天,騎著自行車,挨家挨戶送去。


    就這樣,也還剩五分之四呢!季淵明提議要不給王芳家也送點,順便看看蕎蕎,這幾個月小兩口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蕎蕎的病好些沒,上次打電話的時候說孩子沒回來,留在省醫院住院了。


    珍珍心裏也怪想念小灑水車的,“行,那咱送他們條後腿吧,蕎蕎愛吃肉。”


    王芳家在二樓,他們也不莽撞地上去,隻在樓底下喊,沒幾聲她就掀開窗簾:“哎喲,你們來了,快上來吧。”


    “姐,蕎蕎在嗎?”


    這半年他們一直忍著沒去看她,就是怕她還記得他們,哭鬧起來王芳兩口子會失落。


    “在呢,你們上來吧,沒事兒。”王芳打開門,還去拉珍珍。


    當然,他倆注定要失望了,蕎蕎壓根就不認識他們啦!小姑娘長得很快,半年時間不見竄了半個頭,黃絨絨軟塌塌的頭發也黑了不少,皮膚白白,眼睛大大,穿著一件紅底帶小碎花的棉襖子,跟年畫娃娃似的。


    看見他們就躲王芳身後,因為季淵明穿著製服。


    可,她以前也見過他製服的樣子啊……小兩口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蕎蕎別怕,這兩位叔叔阿姨是你爸爸很好的朋友喲。“王芳鼓勵的摸了摸她頭頂,她說的是趙建國。


    然而,小丫頭卻不知道,忙睜大了眼睛,小聲問:“叔叔阿姨,我爸爸呢?他還沒回家家。”她跑到他們身後看了又看,打開門往樓道裏找了半天,“爸爸醫院,上班班,掙錢錢。”


    季淵明心頭說不出的難過,不知道是為誰。


    王芳小聲解釋:“我們打算等她成年再告訴她真相。”


    季淵明這才好過些,“她的病怎麽樣了?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不會推辭。”他們這趟是帶著錢來的。


    王芳歎口氣,“剛開始我也以為是扁桃腺發炎,她爸回來看了說不上,懷疑是甲狀腺腫大,送到省醫院看過還真是,已經三度腫大了,還有結節……”


    珍珍覺著好像哪裏不對勁,季淵明聽得屏住呼吸,“那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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