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套啊,就“長胖”啦!


    終於,第一雙成品出爐的時候,趕美忍不住插進十指,動了動,“呀,真暖!”


    大家夥鬆了口氣,照著超英的法子開幹。反正這麽冷的天生產隊也沒活兒,搬磚又太辛苦,就在屋裏暖暖的一麵做做手工活,一麵烤個紅薯土豆啥的,它不香?


    半天時間,居然就做出十五雙手套,可把一家子高興壞了。


    趕美戴著手套,抓耳撓腮,樂顛顛的跳來跳去,跑廚房溜達一圈,“咱吃點好的吧?”


    胡姐夫點頭,“等著,我去鑿兩條魚回來,上次珍珍不是說想吃老酸菜燉魚?”


    別說林珍珍,就是一慣“不饞嘴”的林豐收也咽口水,老酸菜煮魚,再加點紅薯粉條,嫩豆腐,鮮豆芽,土豆大白菜……哎喲,這得是啥樣的美味呀!


    “姐夫我跟你去。”珍珍還沒見過冰裏鑿魚的,上輩子她的故鄉在橫西市的東南方,河麵結冰不厚,可不敢亂鑿。


    “小心點,啊,別掉冰窟窿裏頭。”豐收大聲交代他們,“遇事不要慌,啊。”


    “知道啦!”兩枚小炮仗異口同聲。她們的心呀,早雀躍到河邊啦!


    本來,按往年的情形,滿月生產隊的河也不會結太厚的冰,可今年氣候反常啊,冰麵又厚又結識,孩子們在上頭又跑又跳都撼不動。而且,不遠處已經有好幾個鑿開的冰窟窿了,一群孩子正趴洞口抓魚呢。


    當然,肯定是抓不到的。


    首先,河裏本來就不剩幾條魚了,剩的都是小魚小蝦,還不夠塞牙縫的。


    其次吧,氣溫低魚蝦們新陳代謝慢,也都不出來冒泡,他們就是把冰給融了,魚兒也不出來。


    胡來寶不愛去人多的地方,見好位置都被鑿了,隻好去開關機房下,那兒有個大大的落水洞,平時是生產隊牲口最喜歡去飲水的地方,又髒又臭,就連結的冰都是黃褐色的。珍珍剛想說要不咱換個位置吧,姐夫已經把冰麵鑿開了。


    趕美正好趴上去,盯著洞口看,黑梭梭的。


    “啥也沒有。”


    白浪費爸爸的力氣,衣服褲子都濺濕了。


    然而,下一秒,她正準備原路退回來呢,忽然水麵一震,“卡擦”一聲,什麽東西碎了。


    珍珍一直不錯眼的盯著她,哪有不明白的?“別動!”


    那下頭可是落水洞!整個壩塘裏水最深的地方。


    幸好趕美也聽小姨的話,白著小臉,一動不敢動。


    不遠處的孩子看見,頓時樂得直拍手,“喲嗬,反動派的侄女掉冰窟窿裏啦!”


    “那不是要跟她那反動派大伯一樣淹死咯?”


    “錯錯錯,是凍死不是淹死,那還是東北的天兒啊……”


    趕美這孩子吧,因為從小被欺負,特討厭這些熊孩子,平時也不帶他們一起玩,總是給人一種“斜著眼睛看人”的拽樣,可她跑得快,玩啥都玩得溜,又隱隱有種孩子王氣質,大家是既想追隨她又討厭她。


    這不,好容易見她落難,樂得跟過年似的。


    “她掉進獨眼龍鑿的冰窟窿啦!一隻眼,到頭的飯,拆散的夫妻,離群的雁!”


    這是在諷刺胡來寶獨眼龍不算,還詛咒他死後無人盡孝啊,也太缺德了,趕美氣得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立馬跳起來踢爆他們狗頭,再把腦花兒拿去喂豬!


    這些熊孩子,還沒意識到危險性,可珍珍是看過很多災難電影的,腦海中已經閃現很多個不祥的畫麵,“林趕美,看著小姨,聽小姨的。”


    氣得頭頂冒煙的趕美這才找回理智,默念“我不聽他們胡說。”


    她不動,冰麵碎裂的速度得以緩解,珍珍趕緊把繩子扔過去,另一頭拴樹上,“姐夫,我們一起拉,趕美你接到繩子,係在腰上。”


    幸好,出門前她多留了個心眼,要不拿繩子來,還不知道用什麽拉呢。


    趕美顫抖著小手,盡量把動作幅度降到最低,係好繩子,聽見小姨喊“聽我指揮,我數到三你趕緊爬”,她默默的跟著數“一,二,三,爬!”


    別說,她的體能在這一刻救了她,連滾帶爬帶拽的,她順利的滾到了岸邊,還被小姨一把摟進懷裏,安全了。


    看著她剛爬過就“嘩啦嘩啦”全碎的冰麵,三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幸福,要是晚一步,簡直不敢想象啊!掉進冰窟窿裏,低溫是一方麵,還有缺氧,越是亂動會越沉得快,一般人堅持不了多久就沒命了。


    小姑娘的反應能力和配合度,珍珍十分意外。她一直覺著,這孩子跟她一樣,小炮仗嘛,一點就炸,輕易也不服誰,她也是吃過很多次虧才學會收斂脾氣的,可這丫頭居然能在自己最在意的事情上控製情緒,還能思路清晰的聽她的話……將來說不定大有可為。


    熊孩子見她沒掉進去,齊齊“唉”一聲,似乎是非常失望。然而,更讓他們羨慕的事兒發生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獨眼龍親手鑿的差點吞沒了林趕美的冰窟窿裏,居然跳起來一條大魚!


    有多大呢?那長長的肥溜溜的身子有大人那麽高,魚鱗都老成青黃色的啦!


    所有人大張著嘴,驚訝得說不出一個字,就在那短短一秒鍾不到的時間裏,真怕嚇到大魚。


    然而,更讓他們羨慕嫉妒的事兒又來了——大魚一躍三米多高,落下的時候沒落到洞裏,居然“吧唧”一聲摔在冰上,把冰震裂了不算,又往岸邊滑,彈了一下,就那麽巧巧的,不偏不倚的掉進了林趕美的懷裏。


    ……


    所有人:“???”


    就連林珍珍,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們準備撈點小魚小蝦,趕美差點掉進冰窟窿,而一條大魚居然自動撲進趕美的懷裏……誰能告訴她,這是真實的嗎?


    趕美力氣本來不小,可抱著一條比她媽還高,嘴大張著還露出尖利牙齒,拚命掙紮的超大魚,她被甩得踉踉蹌蹌。“爸小姨快幫忙,我抱不動啦!”


    抱不動是啥概念?那得有多重呀!都老得長牙齒的魚啦,至少七八十斤了吧,啊啊啊啊,整個壩塘邊的人瘋了一樣跑過來,“林趕美我幫你抱!”


    “林趕美放著,我來!”


    趕美哼一聲,爸爸和小姨直接把繩子穿過大魚的腮幫,一個拉著,兩個人在後頭推著,回!家!去!放著給他們?放個屁給他們還差不多哩!


    這超大魚它實在是太大了,三個人連拖帶拽的,還是走出個蝸牛速度,還是消息穿回村裏,豐收大姐和超英帶來一個大號背簍,眾人合力將魚放進背簍裏,又在周圍四大護法互送著才堪堪弄回家。


    當然,大魚也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奄奄一息咯。


    豐收大姐圍著大魚轉了十幾個圈,“這到底是啥魚啊?我活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魚,別真是咱壩塘裏的魚王吧?”


    她期待的看向妹妹,總覺著她讀書多,應該知道答案。


    可林珍珍兩輩子都生活在山區,哪裏見過什麽魚喲,隻跟大學同學去過一次海洋世界,可那都是觀賞魚,有銘牌的,除了鯊魚哪有這麽大的家夥?


    倒是一直不吭聲的超英,圍著大魚轉悠,又是看背又是翻肚皮,掰腮觀鰭的研究半天,“我覺著應該是長江白魚,又叫翹嘴。”


    大家一看,還真是,魚嘴巴像翹著一樣,魚腦袋和脖子之間有個弧度,很形象。


    但問題是,長江裏的魚怎麽跑這兒來啦?


    “估計還是魚苗的時候就被帶來了,這魚很凶殘,以捕獵其他魚蝦為食,難怪這麽多年咱們壩塘裏啥魚也沒有,原來都進了它的肚子,冬天魚蝦新陳代謝極慢,沒吃的它才跳出水麵透口氣就……”


    “就,就被我逮到啦!”趕美樂顛顛的接嘴。


    從小到大,倒黴的事兒似乎總圍繞著他們一家人,可自從小姨小姨父回來過後,爸爸有了收入,雞毛毽子換來治病錢,現在居然還撿到一條大魚,她真的覺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人啦!


    “我們殺了它吃肉吧?”


    豐收大姐覺著它是魚王,心裏畏懼,“這可怎麽殺啊,誰敢下手啊。”


    超英一本正經:“長江白魚離水即死。”


    果然,大家一看,大魚已經打挺都挺不起來了,隻大張著嘴奄奄一息。要說不忍心吧,珍珍是有一丟丟,可奈何她已經半個月沒嚐過肉味了,現在這條魚就跟一頭巨大的肥豬一樣,肥得流油,香得要命,吃吃吃。


    魚大,骨頭也足夠大,小的刺基本沒有,去鱗剖腹洗幹淨,林豐收用砍柴大砍刀把魚一分為二,愣是要給季家送一半。


    “哎呀姐,切四分之一就行了,剩下的你們別說吃不完,超英趕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頓給他們做點兒,還能做成醃魚臘魚,罐點魚腸啊。”


    反正刺很好剔,精肉那就跟豬肉雞肉一樣,該怎麽保存怎麽保存唄。至於今兒,肯定要煮一鍋大大的酸菜魚,犒勞小功臣,她一路上都在問酸菜魚是個什麽味兒,在珍珍的指揮下,她們做出了酸、麻、辣、鮮、香……美味!


    飯後,大家打著魚肉味的嗝,雖然豐收大姐還是十分不情願,但珍珍硬壓著她給生產隊書記、隊長、副隊長、婦女主任、會計出納、記分員等一幹人等,悄悄的每家送了兩斤魚肉。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林家要想在隊上過得順心些,離不開這些人的看顧。當然,他們也不寄希望於他們會照顧林家,隻要別再故意為難就行了。


    接下來,珍珍想讓他們做的事,是有點冒險。


    第25章 025   分家


    聽說妹妹想吃丸子, 那可是林家老爹還活著時候,還沒進入大集體時,姐倆吃過唯一一次肉丸子, 那時候珍珍也才三歲不到吧, 豐收大姐立馬就給她汆了十幾個。


    魚肉鮮嫩無比, 隻放一點點鹽和薑,原汁原味得不要不要的。“咱今天要是能把手套賣出去, 我保證以後還能經常吃丸子。”


    兩天時間, 四十雙雞毛手套,當然還是她跟趕美當先頭部隊。穿得暖暖的, 把手套用繩子串起來,係在腰間胳肢窩下,褲腿襪子裏也得塞幾雙, 反正手上就不能露出東西。


    但好在她們運氣好,治安隊員們都不願在天寒地凍的時候出來喝西北風, 挺安全的。不過因為天冷,出門閑逛的人也少, 無人問津。


    趕美衣服沒小姨的暖和, 冷得牙齒打顫,“小……小姨, 咱要不……不換個地兒?”哈出的氣瞬間變白霧。


    珍珍一想也是,這些什麽鐮刀剪子廠的, 雖然掙不了大錢但職工福利不差, 工作服和手套這類勞保用品誰家都有。“咱今兒先回去, 明天去市裏。”


    兩個人抖抖索索,踩著“嘎吱嘎吱”的雪,慢慢地往回走。


    “喂, 等等……”忽然,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趕美回頭,戴著雷鋒帽穿著軍大衣的年輕人有點眼熟,這副打扮可是妥妥的又紅又專還又有錢的呀!她拽了拽小姨,“這誰呀?”


    “喲,這不是……”到底是誰,珍珍也一時叫不出他名字,單看著眼熟得很。


    “張勝利,上次介紹過的我叫張勝利。”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你們又來幹啥,也不嫌凍。”就是上次給她們賣小鐵片托的男人,這次換身行頭立馬不一樣了,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


    趕美想起來了,既然都是來幹投機倒把的那就誰也不比誰高貴,撩開棉衣,露出腰裏捆著的裝備,示意她不冷。


    “賣手套?”張勝利一愣,“你們咋到這兒,應該去市裏,大垃圾場那兒。”


    他是真正的老橫西人,祖祖輩輩都在橫西市,隻不過他爸在縣城鏈條廠上班,他才來頂替的,不然平時都在市裏混,要論誰最熟悉市裏非他莫屬。


    “我聽說你把我的鐵片拿去做雞毛毽了?”他叼著根紙煙,吊兒郎當的問。


    對同齡人,尤其是經不住自己討骨折價的同齡人,珍珍也就沒有平時的老陳,俏皮的笑笑:“就做了,反正賣給我就是我的東西,怎麽著後悔了?”


    “你行啊小丫頭片子,幾厘錢的東西讓你賣到一角,牛逼啊你。”


    珍珍理解不了他們這年紀的男孩為什麽都這麽愛說髒話,“你今兒又是來賣啥?”


    張勝利重新把煙叼回去,“啥也不賣,專來抓你們這些投機倒把的!”哎喲,那凍得紅通通的鼻頭,還真是用鼻孔看人的。


    她林珍珍是什麽人呀,怎麽會上當,“拉倒吧。”


    說著就繼續往前走。


    是這樣的,她們打算原路返回,因為廠區裏有條大馬路直通公社,平平坦坦還是十分罕見的新柏油路,一股濃濃的柏油氣,到了公社,胡姐夫在那兒等著接她們。


    可張勝利不知抽哪門子的風:“你們別往那兒走。”


    “為啥?”


    他顧左右而言他,“讓你們別走就別走,丫頭片子咋不聽話呢。”


    動不動丫頭片子,他以為他是村裏的長舌婦啊,珍珍瞬間收回對他的好感,正要繼續走,忽然聽見“叮鈴鈴”“嘟嘟嘟”的聲音,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拽著一陣猛跑,趕美緊隨其後,進了黑漆漆的小巷道,他熟門熟路推開一扇破木門,“噓……”


    原來,是治安隊的搞突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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