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靜,可那白玉一樣的耳垂,已然燙到發紅。


    蘇孚轉身去他麵前:“今後江公子能否不叫我翰林,也不自稱草民啦?”


    “於禮不合。”


    “私下哪有那麽多講究,懷瑾,你今後叫我蘇孚,好麽?”


    江懷瑾原本避著她,聞言,刷地望去,不敢置信地瞪圓雙眼。


    懷瑾、懷瑾、她怎麽敢用那麽親昵的口吻直叫他的名字?


    怎麽敢那麽孟|浪?


    蘇孚見他一動不動,伸手在他麵前抓了一把:“魂兮,歸來——”


    江懷瑾猛然回神,推她出書房。


    蘇孚不肯就範:“嘿,方才還說要我努力,不給機會?”


    推搡間,手指無意推到他前胸,蘇孚一開始還沒意識到怎麽,直到江懷瑾臉色爆紅,整個人似火爐冒煙,才反應過來,女尊世界,男子胸部——


    蘇孚迅速收回手,無比乖覺地跳出書房外,甜甜一笑:“知道你忙,晚點再來找你。”


    她一溜煙跑遠,江懷瑾滿麵羞怒逐漸消散,盯著她消失的拐角,久久,露出個幹淨純粹的笑來。


    少女說話算話,晚點真的提一飯盒過來。


    江懷瑾一人之力,接管偌大的江家,是真的忙,算盤撥得飛快,木珠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他進入工作狀態,頭也不抬,以為是昭拂:“放那吧。”


    蘇孚搖頭:“恐怕不行,昭拂特地叮囑,公子總是胃痛,一定要按時用膳。”


    江懷瑾這才意識到進來的是誰!


    他並非因私廢公的性格,算珠未停:“一會再用。”


    蘇孚坐他下首,拄著下巴,欣賞美人算賬。


    認真工作的人,總有種獨特的魅力。


    被那明晃晃的眼神盯著,江懷瑾動作漸漸緩慢,勉強完成一頁,歎口氣:“拿來吧。”


    夜間,即將就寢,忽而有人敲窗。


    外邊遞進來一個燈籠,薄紗裏螢火蟲上下飛舞,閃爍著黃綠色的柔光。


    少女頭頂肩膀還有草葉子:“聽說小公子都喜歡。”


    江懷瑾接過,撥弄兩下,清冷說:“我不是小公子。”


    他已經十九歲,比少女還要大兩歲。


    少女彎眸一笑:“那也是小公子,你多大,在我這,都是小公子。”


    江懷瑾於是輕輕哼一聲,不露聲色地勾了勾唇角:“夜深路暗,蘇翰林還是趕緊回府罷!”


    蘇孚無奈:“說了不要叫翰林。”


    在江懷瑾的瞪視下,蘇孚收聲:“好、好、好,你願叫什麽就叫什麽。”


    蘇孚走後,昭陵驚奇地看著公子抱著燈籠,笑得滿臉單純,內心嘖嘖兩聲,去找昭拂說悄悄話。


    清晨,蘇孚早早守在府中小廚房,親自下廚,給江懷瑾變著法子做早膳。


    她花樣繁多,心思周全,往往令江懷瑾不知不覺,多吃半碗。


    早、中、晚,蘇孚簡直像在江府生根發芽一般。


    江府眾人心照不宣,蘇翰林對他們公子有意!


    閑話傳出,就被莫名其妙壓滅。


    閑話傳出,就被莫名其妙壓滅。


    最終隻剩下一個蘇孚苦心追求江公子不得,於江懷瑾名聲半點無擾。


    江懷瑾當然知道是誰的手筆,欣然笑納。


    時間一長,二人越發默契,舉手投足,與旁人自成屏障。


    六月初八,二皇女生辰,在府邸辦生日宴。


    因她轄管商界,京都有頭有臉這幾家商賈,都收到宴席的請帖。


    繼後嫡女,政途欣欣向榮,一帆風順,近乎所有京官,都捧著禮物來賀喜。


    所幸二皇女府邸夠大,容納得了這麽多人。


    晚宴後,戲台唱完拜壽曲目,換做雜耍,瘦小的女子從橙黃的三個火圈中一躍而出,穩穩落地,台下一片叫好。


    而這熱鬧,和蘇孚無關。


    ——她被盛太傅纏著算題。


    自從盛太傅發覺她的算術才華,就一直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時時討教。蘇孚給她解釋完三角函數,盛太傅兀自沉浸,就著昏暗的燈光,提筆寫下公式,喃喃道:“這函數若建高樓可用。”


    老太太喃喃自語,認真而可愛,蘇孚心底的不耐散去,想告訴江懷瑾再等一會,哪知一轉眼,發現江懷瑾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蘇孚警戒起來,這是在二皇女府邸。


    昭拂昭陵進不來,蘇孚站起,打算向坐在江懷瑾隔壁的女子打聽他去向。


    盛太傅趕緊抓她袖子:“蘇小友,怎麽又要走?”


    蘇孚:“太傅,在下有急事。”


    盛太傅:“那向陛下提將算術納入科舉之事?”


    蘇孚:“容後再議、容後再議。”


    江懷瑾在府邸的另一邊,與男侍對峙。


    他站在湖邊,不肯上船。眺望著湖中心美輪美奐的竹屋,冷聲質問:“那是茅廁?”


    男侍笑嘻嘻地:“是呀,江公子,您進去就知道啦。”


    江懷瑾拂袖欲走,卻見那烏篷船中,鑽出一位女子。藍衣蹁躚,溫潤如玉,赫然是府邸主人,君蘭息。


    君蘭息無奈說:“近些時日,江公子與本殿生分許多,可真是讓本殿寒心哪。”


    江懷瑾客客氣氣:“殿下多心。”


    君蘭息上岸:“希望如此。”


    江懷瑾後退一步:“殿下,時辰不早,草民該回府了。”


    江懷瑾今日依舊著火紅長衫,愈發襯出肌膚雪白,長風過境,曲線風流。


    君蘭息眸色一暗,伸手去扶他:“本殿送你。”


    她一靠近,一陣詭異奇香襲來,江懷瑾心中戒備:“不勞殿下,草民認得回去的路。”


    月色下,他輕皺眉的模樣勾人得緊。


    君蘭息不禁臆想,若在床榻,被翻來覆去折騰時,他可會如此皺眉——


    手腳漸沉,江懷瑾覺出不對,慌忙再退:“殿下,草民告退。”


    男侍請示:“殿下,要不要去追?”


    君蘭息說:“不到時候。”


    江懷瑾倉皇的背影,飄忽的衣衫,落在她眼中,無比美妙。


    她是多麽渴望,他在她身下,輾轉承|歡,渴望到,不惜用了宋輝那藥。


    怪不得她!誰叫他不識抬舉,成日和蘇孚廝混,惹怒自己!


    給他臉麵,他不要,她就要他自己送上門來,卑微地求她疼惜!


    君蘭息:“竹苑周圍可都守好了?”


    男侍:“是,四周都有人把守。”


    君蘭息勾起一抹誌在必得的笑容。


    江懷瑾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藥性猛烈,不到半炷香,他已手軟腳軟,邁一步都費勁。


    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小腹陡然升起邪火,而他的理智,在飛快消失。


    江懷瑾漫無目的地在竹林中穿行,渴望遇見人,又恐懼遇見人。


    絆倒在竹子下,皮肉擦傷,令他稍微清醒,餘光瞥見一把亮閃閃的鐮刀,目光一定。


    他舉起鐮刀,狠狠劃開手臂,劇烈的疼痛,仿佛讓他連力氣,也恢複一些。


    咬牙再舉起刀,冷不防,被掐住手腕。


    驚了一跳,轉而攻擊,熟悉的女聲傳來:“這是怎麽了?”


    鐮刀停在半空,江懷瑾愣了下。汗水沾滿眼睫,他已看不清人,啞著嗓子問:“蘇孚?”


    第78章 贅妻(10)   江懷瑾腰一……


    火紅衣衫淩亂髒汙, 青絲瀑布一般,將半個身子包裹住,越發顯出他臉白如紙, 單薄可憐。他的左臂還在汩汩流血, 卻不知道痛似的, 執著、惶恐地問:“蘇孚?”


    蘇孚心頭一軟,奪下鐮刀:“是我。”


    她用手帕按住左臂傷口, 吩咐:“按住。”


    解開外衫, 將人蓋住,打橫抱起:“別怕, 我帶你回府。”


    江懷瑾臉埋在外衫中,視野一片竹青,嗅到她常熏的鬆柏冷香, 稍稍安定,罕見地乖順:“嗯。”


    君蘭息看重虛名, 因此守竹苑之事,並未派多少人手。東西南北四方向, 隻各留一名護院, 對付中藥的弱男子綽綽有餘,對付蘇孚不夠看。蘇孚抱著江懷瑾從東門走出, 圓拱門旁,暈著個虎背熊腰的女子。她步履匆匆, 很快將竹苑甩在身後。離開偏僻的竹苑, 前路難行, 總不能不顧及江懷瑾名聲,大搖大擺,這麽出去。


    思來想去, 蘇孚將江懷瑾藏在假山後,要路過男侍去叫盛太傅過來。盛太傅於江懷瑾口中得知來龍去脈,氣得要去找君蘭息算賬,蘇孚攔住,當務之急,先將江懷瑾運走,秋後算賬不晚,江懷瑾這狀態,再留在這裏,名聲就徹底毀了!


    盛太傅幫忙疏通去偏門的道路,悄悄叫來江府馬車。昭拂駕車,蘇孚抱江懷瑾上車,回頭道謝。盛太傅焦心地催促快走。


    為免引人注目,馬車以比尋常略快的速度,駛過主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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