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爾蓋口中的瓦列莉婭,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瘦,不是那種骨幹的瘦,而是一種近乎病態的瘦。她就像是從生下就沒有吃飽過一樣,用一句話來調侃:嬰兒時期沒吃上nǎi,童年時代營養不良,青年時期消化係統紊亂,最後就長成了這種皮包骨頭的樣子。


    仔細看一眼,這女人其實長得並不醜,她的五官很好,但就因為太瘦的緣故,臉腮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使得臉部觀感失去了光澤xìng,從而影響到了她原本該有的那份美感。


    她給人的第二個印象就是個頭很高,用修長來形容其實是不太恰當的,她站在我身邊的時候,甚至比我都高了一小塊,估算一下,她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最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她上下兩個半身的長度比例,會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觀感,她穿著製服的筒褲,上身軍裝還紮了皮帶,兩條腿的長度像是占去了身高的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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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身材偏瘦的女人,尤其是瘦到臉腮凹陷的女人,素來都存有一份jǐng惕心,沒有任何理由,純粹就是心理作用。不過這女人給人的第一印象雖然不是很好,但脾氣卻是不錯,很熱情,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的。帶我去機要室的路上,她就一個勁說個不停,從機要室有什麽人,到每個人的xìng格脾氣,甚至是邊邊角角的趣聞,她都說了不少,放在我前世的時候,這就是單位裏人稱“碎嘴八婆”的角sè。不過我對她的這種脾氣倒不是很討厭,要知道在如今的時局環境下,能在內務人民委員部裏碰到這麽一個傻大姐式的人物,多少會讓人晦暗的心情變得明朗一些。


    “……捷列先科那家夥,你千萬不要小看了他,”從主樓通往機要室的走廊深邃幽暗,沉重的高筒靴踏在光滑的大理石板磚上,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這聲音回響在耳邊,再結合周圍的環境,總能給人一種yīn森可怖的感覺。不過瓦列莉婭顯然對這樣的環境早已習慣了,她走在我身邊,連珠炮似的說著她那些小道消息,“大家都以為他再有兩年就退休了,現在應該是安穩的等著領退休金養老了,可他自己卻不一定這麽想。你知道的,像他這種從烏克蘭人,永遠都不懂的什麽叫安穩,他有野心,沒錯,我能看得出來。”


    我嘴上含著笑,做出一副耐心傾聽的樣子,眼睛卻時不時瞟一眼她那對筆直的長腿——這兩條腿實在是太極品了,要是她長的再豐滿一些,就這麽兩條腿往我肩膀上一搭,嘖嘖嘖……靠,想什麽呢,怎麽腦子裏都是這種齷齪的念頭?


    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啊,你是來莫斯科尋求前途的,這裏有很多需要你去為之奮鬥的東西,沒事多想想革命啊、建設啊、為人民服務什麽的不好嗎?怎麽能…..不過,這兩條腿真的很極品啊!


    “就快到了,看到這個標記沒有?從這裏過去,就是jǐng戒區了,”走前半步的瓦列莉婭突然停下來,她指著走廊牆壁上的一個標誌貼說道,“你現在還沒有工作證,隻能由我帶著你過去,一會兒記得讓你們的人把工作證替你申請下來,不然的話,這裏你是進不去的。”


    我看了一眼那副標誌貼,隻見上麵用醒目的紅sè書寫了一段俄語:“無2級授權禁止通行!”


    “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誌,你算是很幸運的了,”瓦列莉婭咂咂嘴,說道,“這麽年輕,卻能一進機關就接手機要室主任的工作,我可是在這裏工作了六年了,到現在還隻是13級,比你還低了一級呢。”


    “我也隻是運氣好一點罷了,跟了比較好的領導。”我微微一笑,謙虛的說道。


    瓦列莉婭不置可否的努了努嘴,朝我甩甩頭,繼續往裏走。


    正如剛才她所說的,這條通往的機要室的走廊是有士兵把手的,與內務人民委員部前樓入口處不同,這裏的jǐng衛都是穿著藍sè製服、配托卡列夫手槍的。


    瓦列莉婭過去跟其中的一名士兵介紹了我的身份,又在通行記錄簿上簽下名字,這才帶著我通過走廊的隔斷式小門。


    “好啦,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誌,”剛跨過小門,瓦列莉婭便停住了,她朝我伸出手,笑道,“機要室也不是我能隨便進入的地方,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


    “哦,那謝謝你了,瓦列莉婭?雅科夫列芙娜同誌。”我握住她的手,笑道。


    “我會幫你把住房的事情安排妥當的,按照你的級別,可以分配到一套兩居室,“瓦列莉婭說道,”另外,憑借工作證,你可以免費乘坐公共汽車、有軌電車和地鐵,機關每天有兩餐供應,食堂就在主樓的一樓後大廳,如果你不在食堂用餐的話,也可以申請兩餐補貼……“


    又給我介紹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瓦列莉婭才跟我告辭離開,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走廊裏,我才深籲一口氣,朝通往內晉的走廊裏走去。


    在檔案室、圖書館之類的地方工作過的人都知道,舉凡這樣的場所,往往光線和通風都不會很好,這主要是為了防止圖書、檔案資料的快速氧化變質。也正因為如此,類似這樣的地方,都會顯得很yīn森,時間呆長了,活潑開朗的人都會變得沉默寡言。


    走廊很幽深,我往前走了三十多米的距離,先後通過了五道雙扇的鐵門,每扇鐵門上都用四四方方的白sè塑料板標注著密密麻麻的俄文字母。湊過去仔細看看,發現上麵標注的全都是圖書版號範圍。


    我前世的時候,因為在黨史辦工作過一段時間,其中必不可少的涉獵到了圖檔管理的內容,因此對圖書分類法有較為詳盡的了解。我一看這牌子,就明白這上麵標注的,是鐵門內庫房所收藏的圖檔類目。


    在我的記憶中,前世俄國在十月革命之前,在圖檔分類上也采用過杜威的十進分類法,十月革命之後,這種分類法也曾在蘇聯範圍內沿用過一段時間,但隨後不久便被取消了,原因是這種分類法是資產階級的東西。


    從這些標牌上看,機要室的一個個圖檔庫都是采用的俄聯邦俄羅斯書庫圖書分類法,這種分類法……怎麽說呢,簡直就是粗製濫造,因為它完全是按照圖書出版號給書籍進行分類的。打個比方,一本科技類圖書的出版是“1“,另一本涉農圖書的出版號是”2“,那麽這兩本書在分類的時候就是挨在一起的。誰要想在藏書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書庫裏,將一本特定的書籍找出來,那沒辦法,除非你記得出版號,不然的話,就去一點點的翻檢索吧。


    想到這些,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或許在這個全新的崗位上,我已經有了第一份需要做的具體工作——改變一下目前這種糟糕的圖檔分類方式,雖然說對增加我的政績沒有多大效果,但怎麽說也算是做了點實事。


    連續過了四個檔案庫,走廊到了盡頭,隨即便是一個拐向右側的轉角。我轉過拐角,迎麵便看到一位年輕的姑娘急匆匆的走過來,白皙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懊惱、幾分羞怒。


    按照此前伊萬以及瓦列莉婭的介紹,我知道機要室目前共有四男兩女六個人,而兩個女的裏麵,有一個是四個月前才從莫斯科大學畢業的新人,另一個卻是個在這裏趴了將近8年的“滑頭“。


    對麵這個急匆匆奔過來的姑娘看上去很有氣質,一身灰sè的風衣素雅得體,金sè的長發在腦後梳成馬尾,隨著走動在肩膀兩側來回擺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叫什麽米莉察?謝甫琴科的烏克蘭女孩,如果是的話,那倒是挺不錯的,至少這yīn森恐怖的地方還有一道靚麗的風景可以看。


    “米莉察?亞羅斯拉芙娜同誌,你給我站住,你馬上給我站住!“就在我即將與女孩擦肩而過的時候,前方十幾步外的一個辦公室裏追出來一個人,他衝著女孩的背影大聲喊道,”你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xìng了?還有沒有點尊重領導的覺悟了?!“


    果然是米莉察,不過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機要室的同誌們為歡迎我上任而準備的話劇表演嗎?我看著那個追出來大喊大叫的謝頂老頭,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眼看著米莉察就要從我身邊跑過去了,那個謝頂老頭也正憤憤不平的從後麵追過來,我抬起一隻胳膊,恰到好處的擋在米莉察前麵,同時沉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米莉察顯然不認識我,她似乎也沒有過腦子,就那麽本能的想把我推開。


    “站住!“我提高嗓門,卻壓低了音調,嗬斥道,“米莉察?亞羅斯拉芙娜同誌,你想被開除嗎?”


    我沒有當過什麽大幹部,身上自然也沒有什麽所謂的官威,但我畢竟在勞動營裏生活過一段時間,那段經曆,給我的氣質上增添了一股常人所沒有的殺氣。


    米莉察被我嚇了一跳,她竟然打了個哆嗦,還朝旁邊趔趄了一步,而那個追著她出來的謝頂老頭,則一瞬間變成了啞巴。


    “我是弗拉斯?,弗拉斯?達維多維奇?恰普林,內務人民委員部機要室主任,”見把這兩個人震住了,我板著臉說道,“你們兩個,有沒有要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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