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對著房門的位置上,擺放著一張寬大的鬆木辦公桌,因為桌子正好背對著窗口的緣故,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那個坐在辦公桌後的家夥顯得有些模糊。


    “什麽事?”坐在辦公桌後的人正在低著頭看一份文件,聽到我進來,他頭也不抬的問道。


    “領導同誌,弗拉斯·達維多維奇·恰普林從列寧格勒前來報道。”我不知道這家夥是誰,叫什麽名字,隻能用一句領導同誌來代替。


    辦公桌後的家夥抬起頭,嗯,長相很普通,但是那一頭暗紅sè的頭發卻是很不錯。


    “弗拉斯·達維多維奇·恰普林?”他似乎一時間沒能想起我是誰來,歪著頭想了想,嘴裏默念道,“從列寧格勒來的?”


    “是的,領導同誌。”我身子挺得筆直,大聲回答道。


    內務人民委員部人事局的負責人,至少應該兼任著內務人民委員,而這個家夥又很年輕,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說他前途無量是一點都不過分的。


    “哦,我想起來了,弗拉斯·達維多維奇·恰普林,”歪著頭想了十幾秒鍾,這位“領導同誌”眼睛一亮,那張看上去很刻板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笑容。他從座椅上站起來,繞著辦公桌走過來,一邊同我握手,一邊笑道,“歡迎你,內務人民委員會很需要你這樣的同誌啊。”


    “謝謝。”我謙遜的笑道,心裏卻在揣度著眼前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你的那篇文章我已經看過了,很好,認識很深刻,對理論的引述很到位,對斯大林同誌在社會主義jīng神文明建設方麵的倡議,領會的也很透徹,這非常好。”“領導同誌”用力握著我的手,上下搖晃著,笑道,“目前,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同誌正組織全單位的同誌們深入學習這篇文章中涉及到的理論內涵,回頭有機會的話,說不定還要請你給機關的同誌們上一下課。”


    不用問,這家夥口中所說的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定然是指的貝利亞了,那廝如今是內務人民委員部的頭。


    我相信這個內務人民委員部的人事局幹部,肯定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至少,他在蘇聯的曆史上,應該是有一定的名氣,畢竟這個職位非同一般。


    不知名的“領導同誌”對我似乎很熱情,先是問了我是怎麽來到莫斯科的,又問我有沒有帶行李等等等等,可自始自終,他就是不說他姓甚名誰。


    先談了幾句,“領導同誌”似乎才想起正事,他重新轉回到辦公桌後麵,在第一層的抽屜裏一通翻找,找出一份黃皮封麵的檔案夾,推到我的麵前,說道:“這是機關的報到存檔,你先填一下,不要寫錯,更不要修改,這是要存檔的。”


    我點點頭,將檔案夾拿過來,掀開後先從頭到尾的通讀了一遍。報到存檔並不是人事檔案,但它是要被放進人事檔案裏的,這裏麵主要體現的是一個工作經曆和任職經曆。


    存檔表上有我在內務人民委員部任職後的崗位級別,我看了看,崗位是“內務人民委員部機要室主任”,級別為中等、12級政治指導員。解釋一下,根據這些內容可以看出來,我在內務人民委員部就是機要室主任,而這個職位的級別就是中等12級政治指導員,相當於軍隊裏的中尉軍階。至於工資待遇,我的薪水是每月72盧布,比我當初在明斯克時的工資要低。


    我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沒有讓自己的臉上展現出任何表情,就那麽趴在桌子邊上,將表格仔細的填完。


    等我把表格填完,“領導同誌”又接過去仔細的審查了一遍,隨後,又將一張布爾什維克黨員登記表遞給我。


    這會我臉上的表情是真的變了,要知道當初在明斯克犯事之後,我已經被開除黨籍了,而後來在通泰裏獲得赦免的時候,我的黨籍並沒有得到恢複,現如今,既然需要填寫黨員登記表,那就說明我的黨員身份得到恢複了。


    有一個布爾什維克黨員的身份意味著什麽?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有這個身份的人不一定能夠當官,但沒有這個身份是肯定當不了官的。所以,這個身份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它等於是我前進道路上的快車票。


    唯恐是對方給錯了表,我飛快的將登記表填寫完畢,交還回去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的在上麵仔細看了幾眼。


    “嗯,好啦,需要你填寫的東西就是這些了,接下來,還有一些機關的規定需要跟你交代清楚,”“領導同誌”將我填寫的兩份表格都裝進同一個袋子裏,而後又拿出一本藍皮的小冊子,翻翻找找的掀到一頁,看著上麵的內容說道,“你應該知道的,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誌,內務人民委員部是一個很重要的機關,我們不僅擔負著維護社會主義國家正常秩序、保障zhōng yāng機關領導人身安全等職責,還擔負著與階級敵人、國內外反動勢力作鬥爭的責任,因此,機關內的保密工作極其重要。”


    我急忙點頭,表示可以理解。


    “鑒於這一特點,機關內的各個地方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隨意去的,”“領導同誌”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他就像沒看到我的動作,繼續說道,“按照你的級別,行政主樓、2號樓、3號樓你都可以隨意走動,但國家安全總局的行政樓、後樓、輔2樓以及整下機關的地下部分,你都不能去。你所負責的機要室,現在一共有九個檔案室,這九個檔案室中,一到七號檔案室裏的檔案,你都可以隨意調閱,但後兩個,也就是人事檔案庫和‘斯邁爾什’工作檔案庫,你都無權進入。”


    說完這番話,他看了我一眼,語氣凝重的重申道:“這些都記住了嘛,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誌?!”


    “是的,領導同誌,我都記住了。”我將那些不能去的地方在心裏默念一遍,說道。


    其實,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人事檔案庫和“斯邁爾什”檔案庫這兩個地方,我肯定沒權利進去。人事檔案庫不用說了,估計我自己的檔案都在那裏麵放著呢,我哪有權利進去?而“斯邁爾什”檔案庫,我更不可能進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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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斯邁爾什”,實際上就是指的秘密jǐng察,他們負責的工作,大部分都是監視、跟蹤、保衛、秘密調查這些活,至於“斯邁爾什”檔案庫,便是他們的工作記錄。我敢說,除了斯大林同誌之外,如今蘇聯從zhōng yāng到地方,各個層級的首要幹部都有一份資料放在那裏麵。類似這樣的檔案,我怎麽能有權利去查閱?


    “嗬嗬,都是革命同誌,不要總是‘領導同誌’、‘領導同誌’的,除了在工作的時候之外,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當然,叫我謝廖紮也可以。”“領導同誌”笑道。


    “謝廖紮?”這是謝爾蓋的昵稱,也就是這家夥叫謝爾蓋。我的腦子裏靈光一現,猛然間想到了一個人:謝爾蓋·尼基福羅維奇·克魯格洛夫,貝利亞的頭號親信。


    說起來,謝爾蓋·尼基福羅維奇這個人也是個傳奇xìng的人物了,他是真正從基層爬起來的高層幹部,曾經做過拖拉機手,後來憑著自學考上了一所師範學院,就那麽一步步爬到了莫斯科。在前世的時候,他甚至一度擔任過改組後的內務部部長,也就相當於貝利亞現在的角sè。可惜的是,這家夥跟貝利亞走得太近,而且親自主導了對車臣、印古什等幾個少數民族的迫害運動,最終導致晚景淒涼——退休後被開除黨籍。


    在我前世的時候,這個家夥一直活到1977年,盡管晚景不好,可也算是得了個善終。


    “好的,謝爾蓋·尼基福羅維奇同誌。”我恭恭敬敬的說道。


    謝爾蓋愕然看了我一眼,隨即臉上露出一副滿意的表情。我能夠揣摩到他的心態,很明顯,他開始的時候從沒有自我介紹過,而我也一直用“領導同誌”這個名詞來稱呼他,或許在他看來,我應該是不認識他的。但我現在卻叫出了他的名字,如此一來,“領導同誌”這個稱呼就不僅僅是名字的替代品了,而是一種尊敬的表現。


    “嗯,調來新單位,最初的一段時間可能會有些不適應,不過我相信你的能力,用不了多長時間,你應該就能適應這裏的工作了。”謝爾蓋說道,“好啦,我先安排人帶你去機要室那邊備個案,同科室的其他同誌認識一下,等明天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同誌回來,我再帶你過去見他。”


    “好的,謝爾蓋·尼基福羅維奇同誌。”我再次恭敬的說道。


    “瓦列莉婭!”再次站起身,謝爾蓋同我又一次握手,同時領著我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後,大聲喊道,“瓦列莉婭·雅科夫列芙娜!”


    “我在這兒,謝爾蓋·尼基福羅維奇同誌,”隨著他的喊聲,對麵的房間裏閃出來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內務人民委員部女式製服的年輕姑娘。


    “帶弗拉斯·達維多維奇同誌到機要室去。”謝爾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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