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性壓球拍,網球軌道角度下降十五度。” 壓力從這一字一句中撲麵兒來,像是完全被看透了,想要說服自己是胡說,但身體做出習慣性動作時,確實和柳所說的一模一樣。 “桔平,冷靜!”千歲依然做著自己“冷卻劑”的工作。 但他的語氣已經不那麽堅定了:他自己都很難冷靜下來。 是完全被看透了嗎?是完全被看透了吧! “30-0!” “40-0!” “3-2!立海大!” 數據的部分,柳將測算完成的模型通過言語表達出來,給予對手的是心理壓力;與此同時,仁王也在用精神力做壓迫性攻擊,讓對手在不知不覺間隻剩下一個選擇。 他們真的很合適,在這種配合上。 想要完全看破一組搭檔,短短的時間是很難做到的。橘和千歲又不是實力不濟的人。可柳根據數據推算出一個可行性最大的模型,利用言語和行動去擠壓對手的行動空間,並且配合仁王一起用精神力進一步引導對手的行動,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漸漸的,橘和千歲連接在一起的精神力變得不穩定起來。 同調的原理,一直是兩個人相連的精神力和共通的選擇。 可一旦有了“我被完全看破了”這樣的想法,就會不可避免產生進一步的思維,是“我要打破常規,讓對手措手不及”。要怎樣打破呢?兩個人的選擇會相同嗎? 而一旦進入同調的兩個人,瞬間反應是不同的,就會造成精神力的分離,共振會被打破。 之前狄堂和三枝就是用這種方式,慢慢將冰帝的同調的雙打組合打敗的。 仁王和柳也選擇了相似的方法。是不同的施壓方式,原理則相差不大。 “野獸同調”一旦被打破,那麽橘現在單憑一個人,也是無法掌控他的“暴走雄獅”的! “4-2!立海大!” “5-2!立海大!” 在柳宣告了他的存在感之後,比賽的局麵逐漸變得一邊倒起來。 在立海大的賽點這一局,“野獸同調”的狀態直接被打破了,這就意味著,橘和千歲,基本失去了翻盤的可能。 而哪怕橘再次使用“狂獅亂舞”,或者用更劍走偏鋒的暴力網球的方式,也無法拿到主動權。 柳應對暴力網球的方式,是利用自己的數據,提前移動之後避開網球的落點,再采取對應的回擊。 這種提前應對的方式仁王不是做不到,卻需要更多的精神力投入與計算量。而先前他需要拖時間,也需要保持自己的狀態,因此沒有選擇這種方法。此時等到柳也加入戰場,他應對打向他的球,也用了這種應對方式了。 場麵上,就變成了,橘的“狂獅亂舞”失去了準頭,不再產生足夠帶來威脅的攻擊力。 “game won by 立海大,仁王雅治,柳蓮二,6-2!” 直接直落四局,拿下了這場雙打二。 賽後禮儀時千歲盯著柳看了許久,又轉頭看仁王。 仁王注意到了千歲探究的視線,對他笑了笑。 “你……”千歲猶豫著皺起眉,“你剛才,是故意的?” 他在心裏有自己的答案,卻想要得到當事人的確認。 當然,仁王並不是友善到會回答別人每一個問題的人。他隻應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口癖音。 “算了,千裏。”在退出“暴走”狀態以後重新變得沉穩的橘,回想起比賽的過程,覺得有些事已經沒必要找個答案了。他們兩個人在最開始就進入了同調,也進入了“暴走”狀態,是拿出了自己最強的攻擊力來對敵。可結果就是,即使是這樣,也被仁王一個人拖住了。 是的,是拖住了。如果對比仁王在前半場的表現,就可以發現,仁王當時的打法,和半個月前的那次比賽完全不同。 這個家夥……到底是怎樣的選手呢? 哪怕比賽過兩次,卻還是沒能有一個足夠準確的歸納。 他認真看了仁王一眼,將仁王刻在心裏。 如果讓柳知道橘的這種想法,柳會雲淡風輕地笑笑,說哪怕我和仁王同隊大半年,做了這麽久的隊友,我依然覺得他的資料不夠齊全,你當然不可能通過兩場比賽就看透他。 是難以捉摸的人,柳已經給了仁王這樣的評價。 不過因為最開始和仁王的比賽一直是平局(現在再比過的話柳也不覺得自己會輸,數據網球永遠有勝率),柳也不想給仁王太高的讚譽,類似“無法收集數據的選手”……網球周刊也說的太誇張了。柳這麽想著,走到場邊時認真端詳了一下仁王的側臉:“眼睛沒事?” “沒砸中,一點塵土而已。”仁王眨了眨眼,眼底還有些紅,但眼睛看上去還是有神的。 幸村站起來輕輕鼓掌:“做的不錯。” “我還以為他們會有什麽不得了的底牌。”仁王頓了頓,聲音裏帶上笑音,“結果也就這樣。” 聽起來非常傲慢的說法。 但在場的柳和幸村都沒覺得這麽說有什麽不對。甚至幸村還覺得仁王的說法非常委婉。 “這種程度的暴力網球還不夠有威脅性。”他看了一眼仁王,“憑你的速度,完全躲得掉。” “柳不是要收集數據嗎?我當然要拖一拖。”仁王說。 柳有些無語:仁王根本不是這麽舍己為人的性格。 “你自己想玩而已。”他不輕不淡地說了一句。 仁王便笑:“剛打完雙打就和我拆夥嗎?”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柳說著,又從椅子下麵拿出消毒噴霧,又點了點自己的側臉,“這裏的擦傷,雖然沒見血,但還是處理一下吧。” 仁王接過噴霧,才不說話了。 他們往休息區走去,正好與雙打一將要出場的前輩們擦肩而過。 “沒事吧?”鶴守路過時還停了下來,搭著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 對前輩們,仁王的態度反而要更友善一些。 他乖巧地留在原地讓鶴守自己看了自己的臉:“沒事,沒有受傷,倒是前輩,你們要小心。” “知道了,我可比你有經驗。”鶴守看完才放心往球場上走。 先走一步的柳已經到休息區了,坐下來攤開自己的筆記本,在仁王的資料那裏寫寫畫畫。仁王也不在意柳到底在寫什麽。他有足夠的自信,自己是不會被摸透全部的底牌的。他時時刻刻都會在進步,上一秒的他就已經是過去時了。 “狄堂前輩和鶴守前輩,應該挺有默契的吧?”他隨口說著,又找了毛利身邊的位置坐下,還拍了拍毛利的膝蓋,“前輩今天是單打二,說不定都不用上場呢。” 毛利:“……唔,那也不錯。”第88章 二二 仁王的預測完全沒錯。 雙打一的鶴守和狄堂,單打三的真田,都以大比分拿下了勝利。 這也就意味著,到半決賽為止,立海大依然維持著3-0的戰績。 這份成績得到了中學網球界的矚目,網球周刊的記者也不斷在和立海大聯係溝通,希望在賽後能得到專訪:如果立海大能在隔一天後的決賽也打贏四天寶寺,那麽,這就是立海大時隔十三年再一次拿到全國大賽冠軍,和關東地區時隔六年再一次擁有拿到冠軍的學校! 種島也有些意外。 “你有很不錯的隊友嘛。”他完全沒有要誇獎仁王本人的意思,反而大肆誇獎起仁王這場的搭檔柳和在單打三出場的真田,“是你的同學嗎?也是一年生,基本功很紮實,球風也很鮮明,是已經找到自己網球道路的人呢,以後在網球上會很有發展的。” 眼下他們正走在京都的街道上。仁王以“買點伴手禮回家”為理由,申請了自由活動時間。在比完賽以後的當天是不會安排訓練的,也要保持競技狀態和身體狀態,因此幸村囑咐他手機不要關機要能聯係上就放他出門了。 在比賽期間自然隻帶了運動服,和種島見麵時就被調侃說“說話不算話啊上次電話裏你說了什麽來著,我記得你的承諾”。 “前輩,你還說你喜好很正常。”仁王很無語,“這像是正常喜好嗎?還是單身太久了產生了錯覺?” “沒大沒小。”種島就按著他的腦袋搓了一頓,“你前輩我是有女朋友的。” “……誰啊,我嗎?” 這回輪到種島無語了:“我看入戲過深的是你才對吧。還是說在你眼裏,我就不能和可愛的女孩子交往嗎?” 以這種外人聽到會用古怪目光看著他們的對話作為許久不見的寒暄,之後他們就順著街道往前走,也沒有固定的目的地,當做閑逛。 再之後,仁王就聽了一路種島對他隊友的誇獎。 一開始誇柳的時候,仁王還偶爾點頭附和,順便問一句有沒有聽說過柳的“哥哥”。但種島聽完形容詞,表示“這種人在高中有很多啊,而且你問沒問過你朋友的‘哥哥’現在幾年級,是不是還在國中”。 仁王被問到語塞,種島就滿足的表示“做人做事還是要細心”。 仁王:夠了,我看是你太得意了! 等到誇獎真田的時候,仁王的表情就愈發微妙起來。 他當然知道,以真田的年紀來看,真田的球技真的很驚人。出類拔萃的攻擊天賦,鮮明的網球風格,和從小練習劍道養出來的比同齡人都更結實高大的體魄,都是真田的優勢。 但是……前輩你也誇得太過分了吧…… 仁王當然知道種島是故意的,也知道種島想聽什麽。 怎麽這麽幼稚啊,這麽想著的仁王又思考了幾分鍾到底要不要讓種島如願。 然後種島又誇了真田一句。 仁王嚴肅著臉,想提醒一下種島,鶴守前輩和狄堂前輩打的也很不錯啊。 “你們沒上場的那個一年生部長,光看氣度就非常厲害呢。”種島故作誇張道。 但仁王微皺的眉反而鬆開了:“puri.” 種島:怎麽回事?誇錯人了嗎? “他如果不厲害,怎麽會是我們部長呢?”仁王從下往上瞥了種島一眼,“前輩,你不如評價一下我的‘無’打的怎麽樣。” 種島也覺得逗人逗得差不多了。小孩越來越油鹽不進,真是讓人懷念最開始見麵時隨便逗一逗就臉色大變(仁王:?我有這樣過嗎?前輩你的記憶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的日子。 “技術上沒什麽大問題。”種島也認真起來,“隻要你不斷積累,繼續練習下去,這一招也會完全掌握的。本來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招數。” 他說的像是將所有球都化為無旋球是多容易就能做到一樣。 “但你發現了嗎?”種島提醒仁王,“在那個時機,‘無’真的是最恰當的回球方式嗎?炫技沒什麽意義的。” “……我沒有。”仁王覺得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才會讓種島覺得他在“炫技”。他是那種人嗎? “我發現你這大半年來學了不少招數。”種島一抬手就能勾住仁王的肩膀,非常順手就能摸到仁王的頭發,他又揉了揉仁王後腦勺後麵的碎發,放輕了聲音,“仁王,‘風格鮮明但看不出具體打法’,你覺得這是很好的說法嗎?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打法還不成體係嗎?不如仔細想想你究竟要打什麽樣的網球,然後把一些沒什麽用的招數拋棄掉。” 仁王一直到第三天要打決賽了,還在想種島前輩說的話。 不成體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