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本裏香笑得很可愛,她真的沉浸在“戀愛”中。  “那憂太給我畫一幅畫吧。”她說,“我知道憂太很會畫畫。”  乙骨憂太出身中產之家,幼稚園時,父母就給他報了繪畫班,是正規的,從素描開始學的繪畫。或許是咒力加強了他的感知力,乙骨憂太的觀察力與對畫筆的操控力遠勝於同齡人。  他操縱畫筆,就像是操縱自己的手。  話雖如此,他也沒有多餘的藝術細胞,憂太畫畫更機械,像是人型照相機,他本人對此也沒什麽執著,繪畫對他來說隻是一門課程。  祈本裏香卻喜歡他的畫,不如說隻要是憂太送的,她什麽都喜歡。  他們倆是純愛。  憂太說:“要找光線好的地方才行。”他說,“畫裏香的話,一定要到風景更好的地方。”  祈本裏香很高興,她跟憂太說:“小樹林後麵有片湖泊,等會兒我們去那裏吧。”  美術社社團活動結束得很早,憂太沒將自己的畫冊歸還,而是塞進包裏。  他們回家時間都很晚,祈本裏香的奶奶不僅不在意,還很高興,能少看見裏香一秒,她都情願。  乙骨夫妻自從那年後,對憂太都小心翼翼的,他想做什麽都不會阻止。  四點時,他們來到裏香說的湖旁,太陽尚未顯出落日之態,陽光依舊燦爛,幾縷光束投射在湖麵上,更顯波光粼粼,憂太看著光折射出的三原色,紅色、黃色、藍色落在他的視網膜上,配合著湖水、青草,與微拂的春風,令人舒服極了。  裏香說:“很不錯吧,這地方,我上周才發現的。”她說,“這裏鮮有人來,可以當作我們的秘密基地,我喜歡這裏的風景,喜歡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它們都讓我心情愉快。”  “於是我想,一定要跟憂太分享才行。”  憂太聽了,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他連忙對裏香道:“找個地方坐下來吧,可以畫了。”  裏香說:“坐下來嗎?不用站著嗎?”  憂太說:“站著會更好看些,但裏香站著不累嗎?”  祈本裏香剛想說話,就聽見附近草叢傳來嘻索聲,她跟憂太一起看過去,隻見四級的蠅頭飛過,帶得草叢晃動。  它直線朝岸側飛去,那裏也有人,架著畫板,同他們一樣在寫生。  裏香對憂太說:“沒關係的,憂太。”  裏香也能看見咒靈。  憂太點點頭。  能看見咒靈,這或許是他們成為好友的基準點,對這倆孩子來說,他們是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同類,隻有他們兩眼中的世界是一樣的。  憂太目送蠅頭飛去,他經常看見蠅頭,後者是常見的四級咒靈,幾乎沒有攻擊力,它往往漫無目的地飄蕩在人間,隨便找個人的肩頭站上去。  蠅頭在人的肩膀上站著,人就會腰酸背痛,這是他從母親身上學到的。  有段時間,她的肩膀上一隻黏著蠅頭,她說自己的肩膀很痛,憂太找了個機會,將蠅頭從她肩膀上推了下去,不知怎麽的,那小怪物幹脆消失了。  當時憂太沒什麽感覺,因為裏香跟他說過,這種隨處可見的小怪物就像蚊子一樣,他們要躲避的是更大隻的咒靈。  “爸爸就是在山上被怪物吃掉的。”她漫不經心地揭示父親死亡的真相,這真相她隻跟乙骨憂太說過,跟其他人說了,他們也不相信。她奶奶說不定會相信,相信的同時還會將她指為操縱妖怪的魔女。  捏死一隻蚊子,讓媽媽的肩膀輕鬆,對他來說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  蠅頭從身旁飛過後,憂太的視線追隨它了一會兒。  這隻蠅頭的行動模式跟他以往看見的不大一樣,它很有目的性地,向某方向衝去。  憂太感到奇怪,蠅頭的智商很低,跟蚊蟲沒有區別,它怎麽會有目的性呢?  他一直盯著四級咒靈,連帶著祈本裏香也順著憂太的視線看過去。  “!!”  寫生的青年離他們不是很遠,裏香跟憂太年紀不大,軀殼卻被咒力日複一日地滋養著,他們的視力比普通人還要好些。  他們看見那青年抬起手,輕而易舉地捏住蠅頭,他的指尖用力了嗎?好像有,好像沒有。  下一秒,蠅頭連掙紮都沒掙紮,便消逝在他手中。  這一幕看在兩孩子眼中,效力不亞於地震,但跟還呆在那兒的乙骨憂太不同,祈本裏香當機立斷道:“我們快點走吧,憂太。”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焦急,憂太看著她,像是不明白裏香的意思。  裏香的心亂成一團,她是早熟沒錯,認知水平至多也就到了青少年的狀態,她很難說明自己的想法,又無法立刻做出判斷,該怎樣麵對“能看見怪物的成年人”。  因過往的經曆,母親離奇死亡,父親在麵前被咒靈吞噬,奶奶的虐待等,讓她對成年人懷著不信任的態度,消減咒靈的青年無疑是她眼中的成年人,對這些人,裏香是不信任的。  她拉著憂太一溜煙跑了,甚至沒想到,他們二人的行為放在他人眼中有多可疑。  等跑了很長一段路後,裏香才停下來,憂太一直被她拽著跑,他很努力地跟上裏香,停下後,他大口喘著氣,同時還在聆聽裏香的喘氣聲。  不,不僅僅是喘氣,她的表情也很驚恐。  “沒事吧,裏香。”  正是這一聲招呼,將祈本裏香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勉強笑道:“沒事,憂太,讓你擔心了。”  “對不起。”  憂太搖搖頭道:“沒關係。”他提起了剛才的事,“那個大人,他也能看見,對吧。”  祈本裏香點頭道:“是的。”  “他肯定能看見。”  乙骨憂太表情遲疑,從孩子單純的視角來看,遇見跟自己一樣的大人讓他很高興,他本能想要貼上去,向他學習,知道更多的情報,可裏香的抗拒也讓他在意。  他學過自我保護課,在任何國家,孩子都不應主動向成年人搭話,誰知道等著他們的是善意還是社會的惡意。  從被雙親帶至東京看病開始,他就發誓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能看見的事,裏香不同,裏香也能看見,而且他們會結婚  最後他還是決定讓裏香決定:“要去問他嗎,裏香?”  祈本裏香不確定,她滿腦子就一個念頭“保護憂太”。  當遠離突發事件,冷靜下來後,她比一般孩子更加聰慧的大腦也恢複正常運轉,她從多方麵來思考這件事。  首先,初次見麵的成年人雖能看見怪物,卻不保證他們處於相同陣營。  在發現自己的的特殊能力後,祈本裏香看過無數的相關影視作品,大體說少數群體混入普通人中的生活。以日漫來看,他們或許會加入某個組織,一路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但是按照美漫的套路來看,假設說他們的特殊是由於基因或者器官變異,成為少數人,就有可能受到政府監管,一輩子活在集中營中。  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裏香確定,無論是他還是憂太,實際力量都超過同齡人,這有可能是他們能“看見”帶來的。  既然這樣,他們對社會的危害性也會提升,在此基礎上,如何確定,他們不會被監管起來?  其次,假設說初遇的青年是友方,與之接觸就變得十分重要。  祈本裏香一切行動的目的都是為了保護憂太,這一想法已成為她的執念,她本來就是占有欲很強的人,且執拗得不像孩子,奶奶也發現了這點,越發厭惡她。  裏香發現,他們生活中的怪物大部分都很弱小,但吞噬她爸爸的,明顯能對人類造成傷害,如果他跟憂太有一天遇見類似的怪物,要能自我保護才行。  她能容忍心思醜惡的父親死在自己麵前,憂太卻一定要保護好。  “裏香?裏香?”  憂太呼喚道。  他很清楚祈本裏香在想什麽,論心智,憂太不比裏香差,隻是他有草食動物的天性,很會息事寧人,在做決定時,更喜歡參考裏香的意見。  相較她,女孩兒的性格要尖銳很多。  他說:“或許我們隻會見他一麵,既然離開了公園,就順其自然吧。”他寬慰道,“本來就不能確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想好了,我們還是不去問了。”  他做出了決定。  裏香順應了憂太的決定。  她長舒一口氣。  憂太說:“一起回家吧。”隨後主動牽上了裏香的手。  他倆的關係外人看來多少有點微妙,裏香看似是更強硬的一方,可當做決定時,憂太又是率先伸出手的那一個,他或許跟裏香相似,外表的軟和與曾經的融入集體,隻是表象,偶爾,憂太會展現出強烈的自我意識。  他的性格多少有些難以定義。  *  裏香跟憂太家距離不是很遠,順著巷道走下去,憂太會先到家,裏香家的老房子在更偏遠的地方。  憂太背著書包,在岔路口跟裏香道別,他說:“明天見,裏香。”  祈本裏香點點頭道:“明天見,憂太。”  憂太包裏有鑰匙,他開門後發現,玄關多了一雙皮鞋,於是憂太意識到,家裏來了客人。  他連腳步都放輕了,做出了副好孩子的模樣。  他並非家中獨子,下麵還有個妹妹,妹妹比他小,還在讀幼稚園,也沒有人小鬼大的樣子,她從房間裏晃蕩出來,對憂太含糊不清道:“家裏來了客人,是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帶了東京的點心來。”  東京?憂太有些肅然起敬。  日本人對東京都還是有幻想的,要不然東京都市圈內也不會擠三千萬人。  客廳內傳來母親的呼聲:“是憂太回來了嗎?”  他趕忙道:“是我回來了。”  “剛剛好。”客廳傳來嘰嘰咕咕的對話聲,他聽不清楚,卻能捕捉到陌生的聲線,肯定是客人的。  他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父親先看見了他,率先對客人恭敬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兒子,憂太君。”他還主動道,“先前憂太君實在是受您們照顧了。”  客人哂笑:“是英子姐的功勞,憂太君能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他看憂太柔順地垂著腦袋,就對孩子說:“過來讓我看看你吧,憂太君。”  乙骨憂太踱步上前。  他們家客廳狹窄,東西又很多,先前沙發靠背擋住了視線,讓憂太看不清客人的臉,可當他看清楚人,與葉藏臉上古怪的,仿佛帶著深意的笑容時,他的身體卻僵住了。  “初次見麵,憂太君。”  葉藏的語調很溫和,臉上的笑容也柔美,可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卻讓憂太很不舒服。  他的打量讓人不愉快。  ‘就像是被蛇盯上。’  在乙骨憂太噤若寒蟬時,葉藏卻無聲地做口型,憂太看懂了。  他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庭葉藏的穿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雲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雲素並收藏大庭葉藏的穿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