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肉食係男子的魅力嗎?連她都沒有逃過。’ 他小小地抱怨道:‘甚爾跟我的重複度也太高了點吧。’ ‘真讓人傷腦筋。’ 葉藏明麵上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道:“哎,是嗎?” 愛花下定決心道:“津島先生認識甚爾嗎?” 禪院甚爾跟所有小白臉一樣,對自己的姓氏閉口不談,隻說自己叫甚爾,愛花他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甚爾是本名還是藝名。 葉藏聽見愛花的話就來勁了,他壓下眉頭,擺出幅憂鬱的神色道:“知道。” 他說:“甚爾是惠的父親。” 他輕聲道:“你見過甚爾對吧,他們長得很像。” “……” 實不相瞞,這一刻伏黑愛花內心腦補了幾萬字的大戲,並且她極其難得地產生了羞恥之心。 哪怕是在知道甚爾入贅後,她都沒有產生過此種情感。 日本的民族性是非常怪的。 對婚姻,他們似乎缺乏普世道德價值,就以渡邊淳一的《失樂園》為例,這部小說在日本社會引起巨大反響。 渡邊認為,有了婚姻家庭羈絆,受到世俗牽掛的中年人如果能夠無視家庭與道德的指責,在一起追求愛情,這情感遠比青年之愛更加真摯。 他書中內容也是如此,失樂園裏的凜子與久木因婚外情而殉情,這在以渡邊淳一為代表的很大一部分日本人心中,是完美的愛情小說。 在此文化背景下,伏黑愛花的行為能被很多人接受,小白臉與離異女性的婚外戀並不是什麽大事。 可當愛花發現,葉藏養著甚爾的孩子時,羞恥感擊中了她。 ‘他幫我照顧津美紀本就是出於道義,已經如此麻煩津島先生了,竟然還插足他跟甚爾先生的情感……’ ‘實在是太不知羞了,我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巨大的羞恥感支配著愛花,她根本沒有辦法麵對葉藏,說了聲“失陪”後就匆匆離開,阿葉凝視她的背影。 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阿葉很快收回視線,他對愛花沒有特別的喜愛,也沒有特別的厭惡,但他不怎麽愛拒絕人,津美紀又是個好孩子。 因此,愛花對他的“打擾”,阿葉全盤接下了。 ‘接下來,應該處理惠的事情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 …… 津島惠的交友結構不那麽健康。 這跟日本人的排外性有關,國中校園裏,轉學生是食物鏈的底端,除非學生本人足夠強勢,否則就會成為被欺負的對象。 此外,出現“家庭問題”的孩子也會被集體排斥。 從以上兩角度看,津島惠跟伏黑津美紀都屬孤獨群體。 事實上,津美紀的人緣還是不錯的,是總有人噴伏黑愛花沒錯,耐不住津美紀自己成績優秀,長得又好,性格又無被挑剔的地方。 這樣的人總是能贏得他人愛重的。 至於惠,情況就不太一樣了,他是個好孩子沒錯,可話不是很多,一言以蔽之,是個酷哥。 他雖然是轉學生,但附近的主婦都知道津島家非常有錢,勢利點的幹脆讓家裏的孩子跟他做朋友,但是吧,惠又不是那種會跟人湊在一起玩的性格,再加上他長得太好,在幼稚園裏太受女生歡迎,以至於很多男孩兒討厭他。 惠在幼稚園沒有男性朋友,隻有幾個女生鍥而不舍湊上來跟他講話。 他在幼稚園正常上下學,周末其他孩子走在一起玩時,他則會跟著津美紀,跟國小生一起泡圖書館。 津美紀的成績很好,是班上的學習委員。 他們班的學習委員有兩人,另一個也是女生,她的性格隻能用認真來形容,認真地學習、認真地掃除、認真地進行實踐活動,凡事都做到圓滿,從不偷奸耍滑。 津美紀問她原因,她說:“阿婆說,神明大人是會看著我們的。” 津美紀問:“什麽神明。” “阿婆供奉的是天滿宮裏的文化神。” 即菅原道真。 “她年輕時做過北野天滿宮裏的巫女。” 北野天滿宮,是享有盛名的神社。 津美紀嚴肅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惠對此不予置評,他不大好奇別人的事,之後津美紀跟他說過,詩音在班上的人緣不好,同學們都認為信神是一件很土的事,隻有沒長大的小孩子才會這麽做。 詩音是學習委員的名字。 惠說:“隻有小孩子才會想故作成熟。” 津美紀小大人似的點頭道:“所以他們都是小孩子。” * 今天惠跟津美紀的目的地也是圖書館,惠帶了本自然地理去看,津美紀則帶上了課本。 他們在圖書館一樓的老位置上遇見了詩音。 縣立圖書館內人不多,除了圖書管理員外幾乎不會有成年人,最多不過是來溫書的國中生。 惠眼角的餘光捕捉到穿僧袍的男人,他沒穿明黃色的袈裟。 好在惠對他人的好奇心不重,隻是匆匆掃過去,糾結著讀自己的書了,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視線才從那男人的頭頂掠過,對方就直勾勾地看過來。 像察覺到什麽似的。 “詩音醬。”津美紀小聲詢問,“阿婆的身體好一點了嗎?那些人有沒有再來找你麻煩?” 上周詩音沒來過圖書館,她在學校跟津美紀說,因為阿婆生病了,她想回家陪阿婆。 此外,困擾著詩音的還有其他問題,先前便說過,她在學校是邊緣人物,用其他人的話來說,她認真得像是書呆子。 詩音相當沉悶,對時下流行的遊戲,閃閃發亮的配飾及化妝品一竅不通。 與時代脫軌的愛好讓她無法融入學生群體,“神明大人在看著我”的口頭禪又給她貼上了怪人的標簽。 因此,詩音成為了惡意集中的對象,她遭遇了層出不窮的校園暴力。 津美紀在盡量保護她,但當津美紀不在時,那些學生總能找到可趁之機,詩音好不容易擦幹淨的桌麵上每天都有新的水筆字,是不可溶性筆寫的,痕跡非常難去除。 詩音甕聲甕氣道:“阿婆的聲音好了一點,至於他們……” “我向神明大人許願,希望他們能做好自己,維持清正之心,不要隨意打擾人。”她一板一眼道,“神明大人回應了我的祈求,他們會變好的。” 津美紀不能苟同,她隻說:“下周午飯我們一起吃吧,詩音醬。”課間他們正好是前後桌,黏在一起。 她的行為,能對其他同學起震懾作用。 惠一邊讀書一邊聽他們的對話,他有些疑惑,神明是怎樣回應詩音的? 因為疑惑,等五點鍾他們一起出圖書館時,他就問了出來。 詩音說:“我每天早上會對著小祠堂裏的神明大人祈禱。”詩音家是典型的日式大宅,庭院並未花錢維持枯山水景觀,她奶奶在院子裏撒了一把草籽,夏天過去後,赤裸的黃土地上附著一層青色的脆皮。 “神明大人從來沒有回應我。” 說的時候,她頭上的呆毛都順應地心引力下垂,詩音的話頗具哲理:“我跟自己說是神明大人在看著我,因此要嚴於律己,可實際上,是阿婆在看著我,我自己在看著我。” “我問阿婆,是不是我不夠虔誠,阿婆說,神明大人住在我的心裏。” 對惠來說,這兩句話太難理解,他抬頭看津美紀,發現對方的眼睛都變成了蚊香眼,顯然被詩音的話繞了進去。 這讓惠鬆了口氣。 不是隻有自己沒聽懂。 他們仨並排走著,孩子的腳步是非常輕快的,走路都不發出聲音,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長得印在包圍巷道的圍牆上。 “啪噠、啪噠” 木屐與地板相觸碰的“啪噠”聲跟了他們一路。 說到木屐,不也就圖書館裏的僧侶穿了?怎麽,他也是同路嗎? 木屐聲太近,惠被咒力加持過的五官又太靈敏,他隻當僧侶與他們距離很近。 可是…… 一個發現,讓惠忍不住張大嘴巴。 在他目光所及範圍內,牆上的影子隻有他們三人的。 可聽那如影隨形的腳步聲,對方與他們距離不會超過三米。 詩音還在說:“但是,當我跟‘他’許願時,我能清楚得感受到,神明大人聽見了我的願望。” “這種感覺很玄妙,我沒有辦法形容,但我突然知道,神明大人是存在的,他可能住在天上,也有可能住在我們心裏。” 惠打岔道:“原來如此。”他又問,“你們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這話題岔得生硬,詩音跟津美紀都乖乖搖頭。 明明是秋天,惠卻能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冒出一層冷汗。 ‘我得給甚爾打電話。’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惠沒有回頭,他兩隻手在書包背側艱難地摸索著,試圖拿出手機。 “……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生疏的、斷斷續續的語調,在耳邊炸響。第152章 第一百五一章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