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推開門道:“那就打擾了。” * 【“你這個人,一定會被女人迷戀的。”】 ‘我的國文素養,也指達到了國民平均值。’七海自敘道,‘太宰治肯定是看過的,卻不大喜歡,要我選擇肯定是大江健三郎更好些,可《人間失格》若沒看過,又不能算是日本人了。’ ‘當我看見他的瞬間,撞入腦中的,竟然是書本中竹一愚蠢的奉承話。’ 烏黑的、蜷曲的發鬢緊貼他蒼白的臉頰。 “我是津島。”與蒼白臉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過分嫣紅的嘴唇。 “很感謝……你來看我。” * line提示 我到東京了。 from傑君第119章 第一百十八章 “失禮了。” 與五條悟不同,七海帶了中規中矩的慰問禮品上門,是靜岡產的梅隴,不大不小一隻端正地擺在禮盒中,青黃色的網紋致密。梅隴這種水果,網紋越致密品質就高,七海帶來的這隻是特上等。 作為探病禮物略顯貴重,更別說七海與葉藏八杆子打不到一邊,能帶這樣的禮物上門,往往證明一方有所請求。 七海的坐姿也很端正,陪護椅沒有靠背,因此他的背筆直如同鋼板,雙膝是打開的,手按在膝頭上,那膝蓋打開的弧度,多一分則顯得粗野,少一分便女氣,七海卡在那限度上,隻讓人覺得一絲不苟。 阿葉喜歡他這樣的人,準確說來,他憧憬成為這樣的人。 ‘哪怕是我,也不想像菟絲子一樣依附其他人,我也像跟江戶兒一樣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呀。’ ‘可川端老師筆下的江戶兒難免有些粗野,那種天天做體操的學生實在沒什麽好學的,跟他們在一起都我絕對會神經衰弱。’ 七海很微妙,他堂堂正正,卻毫無粗野之氣,阿葉認為他是清正的化身。 ‘……他的坐姿與談吐都相當漂亮。’ 七海還說著一早就找好的借口,七分真三分假:“我此次來的目的,說來有些離奇,您可能不相信。”他一板一眼道,“電影院的事,官方說是恐怖襲擊,但我不知怎麽的,可能是幻覺吧,卻認為不是那麽一回事,昏迷之前我分明看見電影院變成了和室,一些怪物從陰影中躥了出來……” 這樣的話,給普通人聽見,肯定以為話者大腦不太清醒,七海比誰都清楚,但他卻堅持這一套說辭。 ‘如果眼前的津島能看見咒靈,定會露出錯愕的表情。’ ‘他肯定看見了女生徒的領域。’ ‘如果他是普通人,橫豎不過被認為是受到太多刺激得了臆想症。’這就能看出七海早熟的一麵了,普通的國中生是萬萬不會想社會性死亡的,對他們來說別人的眼神與評價簡直是支撐他們行為的立柱,可七海,他已經學會像個大人那樣生活。 放棄一些無用的麵子,以求得好的結果。 社畜不正是這樣活著的嗎? 果不其然,葉藏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他的表情毫無破綻,眼底還有一抹隱藏極深的同情:“啊,您說的這些,我並不是很清楚。” 他委婉道:“事實上,被襲擊的記憶都很模糊,當我回神時已經在醫院了。” “抱歉,七海君,無法幫上忙的我實在是……” 當他說這句話時,表情隻能用“惹人憐愛”來形容。 七海陷入了沉默。 他是為什麽沉默?為葉藏的話,還是他的姿態? “原來如此。”最後他隻是點頭道,“這樣的話,果然是我的問題,抱歉,今天實在是打擾了。”他站起身,還深深鞠了一躬,葉藏被他的大禮嚇到,手足無措道,“不,這沒什麽……” 七海又寒暄了幾句,向後退幾步,做出要離開的姿態拉開門,就在開門的瞬間,四級咒靈飛蠅順著門縫擠進來,直衝葉藏的麵門。 阿葉臉上還帶著局促的微笑,隻見那無形的飛蠅擦過他的發絲,繞著葉藏飛舞著。 這詛咒像是被吸引了,幾乎想要貼著葉藏的臉。 “……”七海板著張臉,若有所感似的碰了下口袋,他仿佛確定了什麽,又走近葉藏道,“失禮了,剛才太過匆忙,落下了東西。” 葉藏愣愣的,似乎被他這一係列的操作給迷惑住了,說老實話,無論是七海自顧自地來拜訪,他話中奇妙的內容,還是此時莫名其妙的行為,放在常人眼中絕對是異類吧。 “哎?” 葉藏發出了可愛的鼻音。 七海健人湊近他,手幾乎拂過葉藏耳畔旁的發絲。 他抓住了飛蠅。 “失禮了。” 他退了了病房。 “……” 阿葉看似疑惑地凝視著七海離去的方向,嘴唇卻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真可愛呀。】 【真可靠呀,七海君。】 …… “怎樣?” 窗的輔助監督坐在醫院對麵的咖啡廳中,看七海健人推門進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詢問。 說實在的,七海雖還未入學高專,在他們輔助監督圈中已形成了好的口碑,究其原因,在怪胎瘋批層出不窮的咒術師界中,能冒出這樣一位靠譜的學生,讓他們大為感動。 可別說瘋批都是長大後才變瘋的,大部分的咒術師在小時候便露出瘋狂的端倪,相較於這些青年,七海健人品學兼優,為人靠譜,簡直是個完人。 “應該沒問題。”七海說,“他對咒靈有一定的吸引力,飛蠅直接奔著他的臉而去,但他確實看不見咒靈。” 輔助監督道:“應該是繼承了曾經太宰治的血統,他不就有以上特質嗎?” “女生徒或許是衝著他來的,但她的目的並不是將他拉入領域,而是保護他。”輔助監督道,“未來津島同學會受到一定程度的監管,當然,咒術師們會小心隱蔽,不打擾他的日常生活。” 七海健人表示理解,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葉藏是餌,是釣出特級咒靈的餌食,隻要有足夠的耐心,便能通過他找到女生徒。 可是…… 他驀地想起葉藏的模樣,他坐在病床上,朝自己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 “……七海、七海君?” 耳邊傳來輔助監督的呼聲。 七海從思考中驚醒似的,扭頭看對方。 “要吃牛肉嗎?”對方說,“為了答謝七海君,無論如何讓我請你吃高檔牛肉吧。” “……麻煩了。” …… 成功了。 當飛蠅劃過耳邊時,葉藏腦海中劃過如是念頭。 假設說五條悟正在學習“如何延長無下限的開啟時間”,那葉藏的命題就是“如何關閉人間失格”。 兩年前五條悟便問他:“一直開著術式,腦袋不會燒壞嗎?” 阿葉說:“啊……我沒什麽感覺。” 五條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腦袋早就燒壞了。” 當時葉藏其實是想反駁的,但他又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麽,說“我很理智”“我很清醒”,那不是很古怪嗎? 最後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露出了“被欺負又不敢反抗”的姿態。 五條悟發出了響亮的一聲“嘖”,卻沒說更多的話。 他覺得葉藏很有趣,可某些時候,當這術式能與自己相提並論的咒術師擺出真切的“我很柔弱”的姿態時,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捉弄別人很好玩是沒錯,可對他自己擺出這張臉,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將話題扯回來,也不知是五條悟話中的哪句話擊中了葉藏的神經,他決定關閉“人間失格”,或者說尋找“關閉人間失格”的方法。 這對他來說並不簡單,或許是穿越世界的饋贈,他的力量體係天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無時不刻地運轉著術式人間失格,另一部分則在被動運行反轉術式,讓他的大腦不至於因咒力過負荷而損毀。 葉藏要研究的是如何打亂這一套機製,重新構建咒力平衡。 這並不簡單,他摸索了很久。 來東京之前,他已找到了點小竅門,將抽象概念具體化,就是他隻要向前伸出指尖,戳通最後一層膜便能掌握新的咒力運轉方式,他似乎缺少一點兒契機。 而七海,他就成為了讓葉藏更進一步的契機。 阿葉凝視自己微微顫動的指尖,略有些興奮。 他的手指在神經質地顫抖著,就如同他鋼絲線一般的精神。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完全崩裂。 ‘太好了。’ 他是這麽想的:‘我可以完全騙過傑君了。’ 對了,說起夏油傑…… 阿葉的思維是跳躍式的,他忽然想到,夏油傑應該在神奈川參加完了競賽,他們之前說好要同遊東京,不知他現在到哪兒了。 心有靈犀般的,葉藏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他湊近一看,是夏油傑發來的line信息。 夏油傑提出要跟葉藏會和,詢問他現在在哪裏。 阿葉想了想,他被卷入恐怖襲擊事件(這是普通人給電影院離奇死亡事件的定性)這件事在同學中並不是什麽秘密,否則他床頭也不會有這麽多花束了,全是同遊的女同學送來的。 與其讓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不如我自己告訴他。 出了點小事。 現在在東京明治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