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飛出去不僅打在人身上挺疼,看在眼裏還能添一份心疼。


    簪環貨郎心痛的要死,衝上前去變本加厲的和他扭打在一起,還以為憑借女真人的驍勇武功,打死一個小貨郎不算難事,萬萬沒想到這小白臉子看似平平無奇,結果深藏不露,一時間難分伯仲。


    簪環貨郎:“你小子有貓膩啊!”


    黃嘉大驚失色:“你是朝廷的人?”


    簪環貨郎驚的被他一拳打翻:“你是哪旮人?”


    黃嘉機智的騙他:“我從來處來,往去處去。聽你的口音,你是東北人?”


    簪環貨郎:“俺口音咋地了?”


    “你叫什麽?”


    “朱福。”


    黃嘉故意放開他:“你小心吧,大宋朝廷比你想的嚴密的多,趙官家英明神武,王皇後能掐會算,還有不少賢臣猛將,跟我一起出來的夥計,有四個都被朝廷抓去,暗中處決了。”


    貨郎朱福驚的臉色發白:“真的假的?你別唬我?”


    黃嘉:“嗬嗬。”


    朱福猶豫了一下,沒有走,跟他一起撿到處亂飛的銅錢,和幾個路過也想撿錢的百姓打了一架,撿到天色擦黑才算撿幹淨。


    ……


    路途遙遠也得派遣使者攜帶慶王金印、旨意、親王朝服、儀仗、官家的賞賜前往慶國冊封陳慶,不能讓他的使者把東西都帶走,但此一去海上風浪凶險,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就不指派,聽憑選擇。


    禮部有小官自告奮勇,自陳父母雙亡,剛剛喪妻,倆兒子托付給嶽家了,身無掛礙,隻想看看萬裏碧波。


    謝英也想去海外看看,看看官家最掛念、最期待的海外究竟是什麽樣子,還有那能流出乳汁的樹到底存不存在。於是上奏懇請。


    被大伯謝寶罵了數日,官家再三挽留,他還是異常堅定,於是冊為副使,隨同出海。


    林玄禮有點惆悵:“英英啊,你開壇做法給他祈福吧。”


    王繁英無語:“作法祈福不靈的。你別擔心,他的壽命還有幾十年,肯定能活著回來。”


    現在沿海地區有不少大船塢,既然有利可圖,民間發展的極佳。


    成袋的甜菜挑挑揀揀還有十分之一完好無損,拿去榨汁熬糖,剩下的種子趁著春天下種。


    蘇麻離青這種名貴染料則交給景德鎮,敕令他們珍惜著燒造釉下彩的瓷器。蘇麻離青就是最好的青花瓷釉料,現在的釉色雖然有白、紅、黃、綠、棕、黑等多種顏色,但從未有這麽美、這麽濃鬱的藍色。


    這是天藍,是海藍,也是寶石藍。


    景德鎮官窯都轟動了,小心翼翼的試驗燒造,很快就燒出數百件壽桃紋、萬字紋的瓷器,可以用於官家的壽日。送到京城還有半個月就是正日子了。


    林玄禮在書房裏喪喪的深刻反思:[一個皇帝如果有了個人喜好是多麽麻煩的一件事,不管喜歡什麽都會被無限放大,窮奢極欲,看戲、養花、書法字畫、搞美食、旅遊、體育、做手工藝本來都是很正常的愛好。但是遇到這些專心討好皇帝的傻逼官員就會毀掉一切!!]


    [他媽的朕這輩子都不會去的縣城跟風亂搞什麽,雖然說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不擔心這些被撤職的老秀才謀反搞事,但是新換上去的年輕人當不好差事,反倒養成了好勇鬥狠,不務正業的風氣!  ]


    [李進這貨也是廢物,他倒是早說他提出來的縣城問題啊,朕他媽的還以為他說的是朝堂之上呢!]


    他不問的時候竟然沒有人明說,有幾個人含沙射影的說了說民間問題,清楚程度在‘不知道這事兒的時候看不明白’,‘知道這事兒之後一看,嘿說的確實是這件事’的水平上。一個月前把李進放出來,朝廷行文詢問此事,各地都多多少少的有人上報承認,或者指證其他人做了這種蠢事。現在正忙著下旨申斥、撥亂反正。


    並把禦史台罵了一頓。從雞蛋裏挑骨頭是禦史台的責任,讓一個新科進士做了,那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然後把丞相們數落了幾句。


    [理想狀態的皇帝和美漫裏的某些戰士一樣,平時凍起來什麽需求都沒有,需要時一解凍,就能帶著頂級的智慧和頂級的戰鬥力複活,處理完朝政的紛爭之後回去繼續凍著,生完一個太子和兩個備胎之後無欲無求。]


    [如果不這樣……就會被馬屁精搞出許多壞事!最後還要把髒水潑在皇帝頭上!朕喜歡年輕英武的男子,但是控製的很好,甚至都沒有帶在身邊打架玩,更沒有隨意委以重任!你們都幹了什麽。完全不能體貼上意!低級紅,高級黑。要不是人太多了,簡直懷疑你們是被遼金收買了,破壞國家基礎的。]


    以上這段經過潤色和刪改後寫成一篇文章,丟到《君道》合集裏,告誡自己和以後的皇帝。


    然後繼續寫十年計劃,打算在生日宴會上宣布這個偉大的十年計劃,朝臣們在聽說官家有一個聲勢浩大的十年計劃之後,氣氛莫名其妙的又安定下來。問題是計劃還沒編出來。現在的國家疆域已經令朝臣們十分滿足了,沒有什麽舊恨舊恥。


    一個偉大計劃要分成無數個步驟,按照先後順序依次進行。


    ……


    趙森知道叔叔最近很憤怒,從三年一度的好日子被人懟了一通的憤怒,到基層官員為了捕風捉影的討好皇帝真的幹出這些蠢事的憤怒。


    太子的老師形形色色,依然少不了當今的大儒,以及數理化和兵法、天文地理、農業畜牧業等各方麵人才。大儒在講治國時,終於發現太子一臉嚴肅的走神兒:“郎君?郎君!小郎君在想什麽?”


    趙森尊師重道的拱了拱手:“抱歉,郭師,我在想勸諫官家。”


    郭老師立刻發表了一番對於招賢納諫的看法,認為太子很有必要勸官家重賞重用李進:“當初在金殿上,是官家先問的,不隻問了一句,反複發問。一個年輕人見了官家,激動的忘乎所以、涕淚橫流都很正常,就連上了年紀的老臣被官家召見進宮時,也常有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當眾失態的人,勤政殿裏永遠備著幾遝專門賞給大臣的小手帕。口不擇言也不能算是罪過,何況他說的事都是真的。”


    “嗯。”趙森繼續光明正大的走神。下課之後去皇後宮裏磨嘰了一會:“嬸嬸,您要不要哄哄官家?”


    王繁英沉吟了一會:“他想要我哄他,但是又不想讓我哄。”


    趙森:(⊙_⊙)叔叔和嬸嬸說話總是高深莫測,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王繁英:“他覺得難過,但是我哄他,他又覺得不好意思。”我又不是長孫皇後,不想變著法子的哄皇帝開心。多大點事啊,痛痛快快的打一架,然後高高興興的嗨皮一個時辰,一切憂愁煩惱煙消雲散。可惜他煩惱的是局勢不完全被他掌控,信息受到阻礙,對國家的監管力度不夠強,他一直以來理想中的局麵會留下嚴重後患。這些事擺在眼前,誰都鬱悶。


    “該你了,小寶,你長大啦,哄官家開心的重任交給你。拿上這碟蜂蜜豬肉脯,還有蘭花豆,果丹皮,去吧。”


    太子求見,帶來了小點心。


    “叔叔,李進又不是張良陳平,諸葛亮,趙普那樣的名相。他能發現問題、報告給朝廷,就不錯了。禦史們不也是這樣嗎。”


    朝廷上分工明確,一些人負責發現問題,另一些人負責出主意設法解決問題,丞相負責選定解決辦法/拖延/宣布解決不了不提了。如果有誰能一口氣完成這三個項目,大家都說他是未來的相公,前途不可限量。


    “李進的事兒過去了,我明日任命他做巡按禦史,他不就是誠實,不合時宜,不通人情世故嘛。出去代天巡狩,跟誰都別客氣,嚇唬嚇唬這幫人。”林玄禮寫計劃寫的頭禿,啃了兩個甜滋滋的豬肉脯感覺好些了:“天下大事,千頭萬緒,好愁人啊。大觀元年五月宣布的十年計劃,不是個小事。累了,走出去轉轉,別總在屋裏呆著。”


    趙森又跟著他溜達到觀稼殿,叔侄倆人在田間地頭轉悠了一會,輕輕麥苗有種特殊的香氣。


    “當年六哥就很喜歡到這裏來,春夏兩季我下了學就來這裏找他。”林玄禮看了看自己那兩壟地的嘉禾,雖然也有什麽顯性遺傳隱性遺傳的問題,但麥穗明顯比旁邊的碩大飽滿,他不僅歡呼:“我知道了。我要大宋的天下,處處是嘉禾。”


    推廣雜交水稻!修繕水利工程!噢耶!


    繼續發展科技,辦學,工業和科技大學,造大船,能去找美洲大陸的大船,這樣我才能有橡膠樹和金雞納樹——後者可以根治肆虐的瘧疾。


    作者有話要說:    【1】童貫的文章已發布。我按照對人物構造和理解盡力寫了…其實古代很多大臣勸諫時都這麽嘴甜,奈何遇到明君就聽了,遇到昏君就懷疑他們在陰陽怪氣…


    【2】蘇軾的奏本寫的確實很好!特別嘴甜


    【3】宋代青花瓷存世有十幾件,用的是當地的鈷土礦,顏色很淡而且發黑,不怎麽好看。和濃烈的元青花和明代的青花釉裏紅沒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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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生日宴和計劃


    五月初四,趙信奴求見。


    林玄禮正把玩著多年不見的青花瓷瓷器,這種宋代的風雅白瓷、冰裂釉料覆蓋在深邃如點翠一樣的藍色上,宮妃們看了愛不釋手,他也覺得有些懷念。


    鄭妙妙現在已經認命了,專心繪製首飾服侍皇後,不想邀寵。皇後賞給她一套青花瓷茶具,她立刻來求見官家,日常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官家,這種顏料是寶石麽?能用在首飾上麽?能製成胭脂麽?雖然比起點翠遜色了許多,沒有流光溢彩,活色生香的感覺,可這是另一種藍。”而每一種顏色都可以用在打扮上!無一例外。


    林玄禮道:“這是一種釉料,是土裏頭的礦石。胭脂哪有藍色的?”


    鄭妙妙笑道:“官家您不懂裝飾,藍色顯得人皮膚白皙,眉黛可以是青色,也可以是藍色的。我用畫畫的青金石粉試過,漂亮得很呢。官家,賞我一盒,讓我拿回去玩嘛。”


    “好好。”


    鄭妙妙笑道:“臣妾想求官家下旨,讓景德鎮試著把這種顏色燒在銀胎上。行不行?瓷胎是幹硬的,銀胎也是一樣,若能著色,那就好了。”她一瞬間就想好了掐絲的銀胎燈罩,做的極其精巧細膩,鏤雕出各色鮮花蝴蝶的樣子,照在蠟燭上,滿室都是花影搖動。那比在燈罩上繪畫貼剪紙更漂亮。


    林玄禮想了很多,想到漂亮的琺琅彩,想到賣掉這些精美的官窯青花瓷藝術品,財富源源不斷的流入中國——想到曆史上的教訓‘錢不建設國防,就隻能戰爭賠款’。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燒造琺琅彩(景泰藍),就知道銅胎掐絲,完。釉料配方和製作工藝在紀錄片裏看到時,貌似很難,工序繁雜,廢品率很高。


    “可以。讓他們慢慢研究去,這或許有點難,他們能成功。”


    鄭妙妙歡快的翩躚下拜:“臣妾多謝官家。”


    林玄禮麵帶微笑的看著她跑掉:“每次看到她,我就覺得挺快活。”和另外三個溫柔沉靜、穿著樸素、眼神幽怨的宮妃相比,笑眯眯又要這要那的鄭妙妙還真可愛呢。


    她很冷靜,把分寸拿捏的好,就連皇後也樂意多給她好東西。


    刑部送來了三封文件,有一個人因為口角殺了鄰居滿門九口人,刑部為他申請死刑加急。不用等秋後了,文書發回去就在地方上剮了他。


    死刑加急的要求立刻通過。


    林玄禮簡直想教育一些這群人,口角可以吵一個馬拉鬆級別的架嗎,互罵幾個時辰罵到雙雙吐血,實在不行還打架嘛,揪頭發扇巴掌吐口水滿地打滾都很不錯,沒必要從吵架直接跳躍到滅門,省略太多步驟不是好事。可惜官家隻能告誡百姓要以和為貴,不能支持打架。


    有草料場起火,主管的小頭目擅離職守赴宴去了,導致五萬斤糧食和數百車草料付之一炬。建議死刑。


    林玄禮:算了我過生日,刺配吧。


    剿匪不力,將領應該死罪,家屬應該官賣。


    林玄禮心裏一軟,將領刺配,家屬就不賣了,讓她們自謀生路吧。


    隨後趙信奴抱著一箱子走進來,東西擱在地上,跪在地上往上磕頭:“趙信奴拜見官家,官家萬歲。”


    林玄禮啞然失笑:“你怎麽了?”本土的臣下都不輕易磕頭,這家夥是什麽行為藝術?


    趙信奴幽怨又失落的抬起頭:“遼朝大公主…那和我私定終身的公主…我聽說她要嫁給耶律餘睹了。官家您曾經答應過我,為我聘娶這位遼朝公主,以資獎勵。”


    林玄禮沉默了一會,倒是有點尷尬,倒是樂於玉成此事,問題是這太難操作了。要想讓遼國鬆口把公主嫁過來,除非是自己或者丞相要娶——那樣滿朝文武還得拚命反對呢。把遼朝的公主,嫁給一個遼國的叛臣賊子,勾踐都幹不出來,何況敖盧斡沒必要忍辱負重,遼國雖然一分為三,敖盧斡占據的同樣是麵積比大宋多一點的巨大國家。也不是隻有皇帝會失言,老板的承諾的待遇,通常都不太可信嘛。。。


    “信奴,你不是為了這個投降過來的。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古已有之,朕當初隨口答應你,也為你替他說了,敖盧斡當時也答應了,現如今時移世易,他不再有求於我,反而有求於耶律餘睹,反而對他妥協,這也是很正常的。”林玄禮歎了口氣:“京城中名門淑媛不少,清明踏青的時候你錯過了,這次龍舟競渡,你也去金明池旁邊赴會,或許還會有人與你一見鍾情呢。”


    到時候把古金溫安排在你附近,五十米之內,寫手和畫手又同樣是穿越者,挺有緣的。


    趙信奴:“這件事絕非公主的本意。我此來,求官家恩典。”


    林玄禮看著他的黑眼圈,微微皺眉:“你想幹什麽?”


    趙信奴理直氣壯的指著那一箱子東西:“官家命我畫的許多畫卷,拚死拚活到昨日終於畫完了。我想去找小公主,搭救她一起私奔,缺錢,缺路引,還缺一個帶路的人。請官家幫我。”


    童貫還在家裏‘著書立說’,跟在官家身邊的是華梅:“放肆!”


    林玄禮擺擺手:“勇氣可嘉。可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宮中禁衛森嚴,想必遼國的宮殿也不差多少,對宮內宮外夾帶的物品書信嚴加盤查,雜役和前庭與後宮有天塹。你想要和她鴻雁傳書都很難,談何私奔。”


    趙信奴:“讓我試一次,我死也甘心。如果是嫁給耶律餘睹的兒子,我也就忍了,可耶律餘睹太tm老了!比她大了三十歲!”


    華梅嗬斥道:“不得無禮!”


    “這雖然不好,但是是很常見的。你不是年輕人了,不該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林玄禮說著說著感覺不對,忽然住口了。


    感覺自己老氣橫秋的,趙信奴眼圈黑的眼睛通紅,一看就是趕稿肝到精神崩潰,可能是安排的工作量太多了。人一精神崩潰,就容易衝動。當然了,人為了愛人敢於冒險也很正常,人可以為了自己所愛的做任何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過生日,後天恩準你的要求。你要錢要馬,要兵器,要厚土商行幫你,都可以。唔,遼朝改元之後,我還未派人前往道賀,你可以跟著使團一起去。”


    趙信奴臉上猛然爆發出一陣驚喜,拜謝而去。


    林玄禮也是談到這裏才想到,自己應該派使團去看看遼朝現在治理的怎麽樣,敖盧斡肯定沒實權,耶律餘睹行不行呢?遼朝的氣向如果好,我們和睦共處,他要是不好,可以考慮去‘解救遼朝百姓’,免得他們落入金國手裏。現在隻有邊城傳回來的消息,很多,但不全都可信。順便希望趙信奴能活著回來。雖然張擇端和另外幾個已經熟練掌握他的畫風,還是祝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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