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帝諡號中最好的一個,漢文帝,在唐太宗之前所有皇帝楷模,唐太宗也諡為文皇帝。


    繡墩搬過來九個,他也坐在平地的繡墩上,沒去龍椅上。


    章惇心裏微微一動,有些感動,但率先提出反對意見:“臣以為不可。曆史上有一位宋文帝,劉義隆。”這人雖然算是個仁君,但得位不正,而且沒法和大行皇帝相提並論。


    皇帝的諡號最好的五個:文、武、高、宣、明。


    現在的諡號好長一大堆,廟號隻有一個字,作為指代。


    蔡卞問:“廟號為高如何?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


    林玄禮隻覺得毛骨悚然,不能讓六哥被稱為宋高宗啊!是好字兒,自己心裏得膈應死:“嗯,好像還可以。”


    曾布瞧出他覺得不合適,立刻反對:“高宗總是以開國的皇帝為主,唐高宗是則天皇後追加的美諡。大行皇帝武功卓越,不若廟號為武?”


    林玄禮覺得可以,可能自己以後的廟號被搶了,那有什麽關係,我不在乎:“這個好。配得上六哥。”


    章惇:“不好。凡武帝,都有窮兵黷武之嫌。大行皇帝雖然連年用兵,但國家實力強盛,沒有增加賦稅,兵役的年限也沒壓低似漢武帝、唐武帝那樣苛待。”我的官家是最好的。


    林玄禮想想倒也是:“章相公,依你之見呢?”


    章惇沉默了一會,想到自己和官家籌謀的大業還沒徹底實現,燕雲十六州沒收服,官家始終保持警惕和嚴肅,還沒享受到真正的勝利,還沒高枕無憂:“識微慮終,明知淵深曰哲。官家,大行皇帝終生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隻恨天不暇年,大業未竟。”


    尚書們不是很讚同的瞄了他一眼,在即將繼位的新君眼前感慨先帝去世的太早了,您是打算致仕啊。


    林玄禮睜大眼睛看著他,半年前還頗有點神仙風貌的章惇已經不飄逸了:“好,就依你。”


    曾布連忙打圓場:“郎君手臂上有刺青,如今貴為天子,取宮中秘藥抹去吧。”


    林玄禮扯著袖子看了看:“挺好看的,留著吧。又不在臉上。六哥當年看見這個,還問我疼不疼。”


    蔡京躍躍欲試的勸說道:“先帝與郎君兄弟情深,古往今來無人能比。但臣有一言勸告郎君,國不可一日無君,請郎君為大宋計,盡快登基。”


    短暫的緘默之後,有人跟進:“臣附議。”


    “臣附議。”


    “請郎君繼承大統。”


    林玄禮心說:[六哥知道你們這麽快就開始恭維新老板麽?]


    [六哥:我知道啊。]


    [雖然我就是這麽個計劃,但是還是覺得膈應。]


    [六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想保住職務。好好用章惇。]


    章惇從袖子裏摸出一份奏本:“臣請皇太弟於靈前繼位。令哲宗皇帝在天之靈安心。”


    林玄禮接過來往懷裏一揣:“就依你們。一切從簡吧,禮部不必急於操辦新的儀仗和朝服、輦輿,幾萬貫錢幹什麽不好。我拿六哥的用就好。章相公,你是國之柱石,六哥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保重身體。”現在才六十多歲,努力保養一下幹到七八十歲沒啥問題。


    即位稱帝的過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大慶殿齋戒三日,然後稱帝、祭祀先帝、接受群臣禮拜、祭天、祭祀景靈宮、去祭祀帝陵。把生母陳美人追封為陳皇後,給先帝的劉皇後加尊號,給倆小侄女改一下封號增加食邑。


    來回七天時間。儀式還沒完,加封王氏為皇後,封皇後生父承恩公,兄弟們各有加封並瞬間失業成為社會閑散親貴,加封乳母李氏、保母陳氏、汪氏為命婦夫人。


    任命章楶為山陵使,選擇風水寶地,修造哲宗皇帝帝陵。見麵時雙方都是感慨無限,章楶這次不用抓著他了。


    再給兄弟們、朝中官員、各地經略使以及自己熟悉的蘇頌、郭成、種建中、姚雄、宗澤等人,分別有所封賞、加封,把賈岱玉也塞進太醫院裏找了個行政崗位。長史魏季禮立刻升任中書舍人領班,繼續負責擬旨。謝寶改為宮門使,侍衛們各有升遷,又追贈謝璀為將軍。老苗此後不方便進宮見駕,改去禁軍之中當個教頭。


    召見賈岱玉:“你在太醫院中,好好學習中醫陰陽五行說,然後把這些好東西解釋進去。”


    賈岱玉麵聖時一點都不慌,隻是垂首歎氣:“遵旨。”我以前有空時噴網上那些拿中醫五行解釋西醫原理的沙比,雖說我也不是中醫黑,隻是經驗主義——喝過靈的就承認,沒試過的就不承認。但是這也太尷尬了,我要抄他們那些惡心的民科論調嗎?


    林玄禮還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秦王府裏接見自己的幾個掌櫃的,過天橋之前:“高蜜,你叫廚房多準備些蘑菇、芋頭、白菜、粉條、腐竹、木耳、凍豆腐,晚上請兄弟們吃燉鍋。拿黃豆芽和筍子燉湯底。”


    “是。”


    厚土生春的掌櫃一開始隻有趙貴,吳財兩人,後來伴隨著分店越開越多,每年有資格來報賬的掌櫃也多了馮祥,劉梅君,朱並,郭和……等十數人。他們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一躍從給王爺老老實實當差的掌櫃,差不多要成為皇家商人,以後養殖場有可能成為皇莊!


    林玄禮沉著臉往上首一坐,散著懷的狐裘下依然是一身斬衰喪服:“前幾天我登基做了官家,你們不要覺得有什麽不同,生意雖是我的生意,天下也是我的天下,爾等都要遵紀守法,切不可偷稅漏稅。”


    反正賦稅和年終利潤都會到我手裏,握草,我真是大贏家。


    掌櫃們戰戰兢兢的磕頭,一一交代了今年的簡報。


    趙貴格外說:“郎君,官家,您早先交代每年都要與粘罕做生意,實價收購他們的人參鹿茸皮草,小人去年、今年都照吩咐做了。粘罕請小人代為問安,他還想來京城與您相見,瞻仰□□威儀。”


    林玄禮在考慮要不要把他叫來殺了,或者扣下:“好啊,讓他來。我看他不想止步於賺錢,還想振興家業。”


    又盤問了一會。


    童貫飛快的走進來,繞到他耳邊,低聲稟報:“官家,章惇進宮求見。”


    林玄禮趕緊:“今日到此為止,你們都回房休息。為先帝舉哀,齋戒靜坐。”


    一路從王府正殿跑到後牆,過雲梯到宮裏,那也是宮牆邊上,在一口氣跑到書房。


    也就是個六公裏跑,這就已經讓章惇等了好一會了。


    接過宮女奉上的熱茶喝了兩口,喘喘氣,擦擦汗,把狐裘丟給宮女,對身後的侍衛們感慨:“當皇帝屬實是個體力活。”


    童貫假裝喘的也很嚴重:“是啊。”


    侍衛們倒是沒這麽喘,謝寶還有心調侃:“官家,您都幾個月沒好好練武了。”


    林玄禮笑道:“等出了喪期,先把你打一頓。”喘的沒那麽嚴重了,就接見章惇。


    章惇進宮打算找他談談未來的政策,以及……蘇軾。這次封賞群臣沒有蘇軾蘇轍兄弟倆,但誰都知道,蘇軾是十一郎最喜歡的就是蘇軾,這麽多年書信禮物不絕,蘇軾能有今天,全靠十一郎。開頭先用別的話題引出自己要說的事:“官家剛剛登基,要天下施恩,理應開恩科。”


    林玄禮有點心痛,扶著桌子喘了一會:“好多錢啊,這次施恩群臣花了好多錢啊!暫時不要增加進士了。”朕要養好多閑人哎。


    章惇震驚了,差點絕望:“官家!為國選材取士,怎麽能吝嗇錢財!”就知道貴人不應該做生意,也陷入了這樣蠅營狗苟,算計錢財的境地。你剛剛不會是跑出宮算賬吧?籌措軍費也不需要官家做生意,糟糕,這份生意也沒法讓旁人接手,還是皇家的。


    林玄禮有點懷念的看著他:“哎,還是你這麽凶我看著順眼。”


    章惇就如他所願的嚴厲抨擊了國家選士還舍不得錢的扣門行為:“請官家下旨。”


    “今年是不是太倉促了?”


    章惇心說往年先帝怎麽做的時候,你一點都沒注意嗎:“今年昭告明年或後年開恩科,舉子們才有時間進京趕考。”


    “哦,那行。”林玄禮沉吟了一會:“六哥的政策,我覺得都很好,沒有什麽值得商議的,隻是能省則省。冗兵,尤其是流民,唉。”


    章惇:“自從打下寧夏平原之後,流民基本上都被安置了,官家不必憂慮。”人口眾多,需要更多的土地,戰爭和擴張是最好的選擇。


    林玄禮又想起現在的黃河問題,和他談了談黃河水道,對這地圖研究半天,現在沒有什麽著名的水利專家,仁宗時期有一個著名專家,提議給黃河改道,耗費國力民力最後依然發洪水。


    章惇:“維護黃河,也隻有挖淤泥、疏河道、開支流。其餘之事,隻能聽憑天命。”


    “唉。”他自然而然的說起:“蘇軾對治水頗有心得。聽說你們曾是形影不離的好友,咱當年也不敢問為什麽分道揚鑣,現在倒要請教。”


    “隻是一點政見不合,以及誤會。”章惇心裏想的是不能共存,可是又放不下自己的政治抱負,僅僅因為蘇軾回歸政事堂無可抵擋……就要退卻麽?不行,非得讓他們知道,蘇軾那樣試圖就事論事是不可能的,朝廷官員做的的不是事,而是人。“官家有意重用他?”


    林玄禮點點頭,試圖調節兩人矛盾:“他比你小兩歲,今年也六十多了。章惇~相公~我一向不參與黨爭,隻喜歡幹練有用的人才。”


    章惇心說您不會是撒嬌吧?想了想,不能獨相,也要占據主動權,立刻給他一個驚喜,和官家硬剛是很難的,尤其是這位官家特立獨行:“東坡有大材。”


    林玄禮心叫不好:[六哥我懷疑他要搞事!]


    [六哥:嗯,讓他搞。]


    “願聞其詳。”


    “水患長達百年,官家方才說蘇軾對治水有心得,莫非打算任命他修繕黃河水道,杜絕泛濫?臣支持。”


    林玄禮:[蔫壞老頭!黃河泛濫這種事,怎麽可能徹底杜絕!]


    [反正得修,修好了水泊梁山就沒水了,隻有良田,誒嘿。]


    談了半天,總算下旨讓蘇軾蘇轍兄弟倆回京候命。是入駐政事堂打破獨相局麵,還是去支配數十萬民夫修繕黃河水道,都不確定。得見了麵和他談一談才知道。


    又趕緊去見那兩個可可愛愛的小侄女,倆人都悶悶不樂,情緒低落。


    二寶三寶有半個月沒見到叔叔了,本來想問真的再也見不到爹爹了麽,又想起保母們的恐嚇囑托,不吭聲了。


    林玄禮輕聲說:“六哥給你們起了名字呢,等到五歲時才公布。”據說這樣有利於壽命的。


    倆小孩被轉移了注意力:“我叫什麽呀?”“叔叔告訴我嘛~~”


    “嘿嘿,我不說,要耐心的等哦。”是趙福綿,趙福延。


    哄完小侄女,又和兄弟們聚會。素菜的燉鍋味道也不錯,兄弟們也從悲傷中走出來了一些,隻是最風趣的人成了官家,現在都穿著喪服,也不能說笑、聽音樂。


    趙似感歎道:“要不了多久,就要除服了。”


    林玄禮笑了笑,點點頭:“算下來扶靈啟程時,是夏天七八月份,你們可要做好準備。”


    第110章 新君的旨意


    蘇軾接到旨意,帶著王朝雲準備回京複命:“真是意想不到。我到了這把年紀,還能一展抱負。”這次心態輕鬆愜意,還很篤定。


    王朝雲調侃道:“相公這一肚子不合時宜,總算遇見識貨的。”


    蘇軾笑嘻嘻的捋胡子:“未必能入駐政事堂,章子厚……”怎麽說呢,當年烏台詩案,章惇為我辯白,高娘娘啟用舊黨,我從戴罪之身升到正三品,當上的皇帝的老師。蘇轍和其他舊黨人士……這是黨爭,但在章惇看來這肯定不隻是黨爭,是友人背信棄義?但他報複的太過分了,要置我於死地。讓兄弟天各一方永遠不能見麵。


    這次回京去,沒那麽簡單,十一郎是官家,可他沒有罷免章惇的打算,隻要還想用他,就會受製於他。


    但事情總歸是越來越好。年輕強橫的官家非要壓著倆人和睦共處,就算章惇心裏不願意,我心裏也不願意,那場麵也很好笑。想編個故事戲謔一下。章惇偏向於法家,不憐惜民力,極力壓榨,而自己不是,將來回京之後,有許多吵架的機會。


    天子以日代月,27天之後除服,換掉粗麻喪服,改成藍色、白色或灰黑色無刺繡無紋飾暗花的長袍短襖。後宮中全是這樣的打扮,看起來沉重而美觀。


    向太後所居慈明宮、朱太後所居聖端宮都不用動,劉皇後被加了昭懷皇後的尊號,慢慢準備搬家。


    王皇後直接不和官家分居,暫時住在一起。


    保母正式退休,雖然依舊住在宮裏,卻不再負責管理官家的生活起居。


    林玄禮在登基之後狂看國家絕密資料,都看完一遍,感覺自己頭昏腦漲啥也沒記住。


    到了日子,被群臣們簇擁去祭祀先農壇(祭拜神農氏),隨即是耕耤禮。


    官家牽著牛,丞相和樞密使扶著犁,滿臉莊嚴肅穆的耕了先農壇旁邊的一畝三分地,灑下開封府選送的優良種子。


    回宮時扶著龍輦:“章惇,上來說話。”


    章惇推辭道:“臣不敢。”


    林玄禮知道按照套路應該說一下他勞苦功高,然後他謙讓一次,我再說我憐惜老臣,他再謙讓一次,客氣半天弄上來。


    寒風挺冷,大夥都在這兒凍著呢,省略步驟,直接伸手摟住:“來嘛。你是輔國重臣,我要是再小幾歲,六哥該托孤給你,請。”


    章惇抿了抿嘴:“官家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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