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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太白見秦分


    “窮啊!窮啊!窮的沒錢打仗又娶不起媳婦。”林玄禮痛徹心扉:“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窮過。我也不能一味的要求六哥開戰,隻要能給他把錢的問題解決了,就能繼續開戰。”以前一個月工資一兩千的時候,有吃有住,萬事不愁,衣服沒破不用換新的,偷廚房的邊角料就吃的很飽了。後來賺得很多,感覺手頭更闊綽。自從穿越之後,不知經濟壓力為何物。沒想到現在算了一筆賬,反倒覺得全家和全國都好窮。


    “真希望我能帥氣的掏出一張卡給六哥,跟他說無上限,拿去打架,算我的。”


    王樊英心說你可沒多少經商天賦,我瞧著你呢,無語的要命:“那你來找我幹什麽還指望我給你弄幾十萬貫麽?那算下來,可是幾億錢。說真的,現在打仗還不算太貴。”


    “那是,等火器再發展發展就更貴了。你覺得國債怎麽樣?”


    王樊英沉思片刻:“一開始用著不是問題,過些年容易和交子一樣超發,到時候一旦還不起,國家信譽蕩然無存,有道是人無信不立,而且以現如今的思想來看,國債的利率高了,很難償還,如果低了又有可能賣不出去,下放到地方官級別,還是攤派逼迫百姓購買,等到贖回時又肯定會百般尋釁,設法廢票。倘若要官員按階購買,照樣是往下攤派,變向的賣官鬻爵。而且世事難料,如果……將來出了什麽問題,幾十年或者幾代之後的君王揮霍無度大肆超發國債,人們還會罵你這始作俑者。”


    “問題不隻是錢糧,還有物資轉運的消耗。”


    一車糧食運到邊關,在路上還要消耗掉一車糧食,而這兩車都要朝廷來承擔。


    當然啦,修鐵路不用想,鐵直接就能鑄幣,要是修鐵路,肯定被人挖斷了拿去私鑄錢幣。


    林玄禮沉思良久:“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為了避嫌,而不努力賺錢。如果隻是十幾萬貫……我能拿出來一半,蛋糕店賺了幾千萬。但這樣一來,反而把別人架在火上烤。”我捐款了,他們要不要捐?他們的俸祿都是透明的,手裏也應該有積蓄,拿得出來,但是不舍得。


    唉,我真招人恨,但是無所謂,為了戰爭是值得的。


    “我這宋史是怎麽學的,還以為得到下一個皇帝才窮呢。”要是早知道這樣我就燒瓷器燒玻璃下海賺錢了!不應該想著小孩就做小孩該幹的事,隻是觀察國家運行的方式,學習戰爭,不敢輕舉妄動。可惜時不我待,現在後悔也晚了。“我要是提議抄家……你覺得怎麽樣?把王詵家抄沒了,應該能有幾萬貫。”


    王繁英:“……”


    “好吧我知道不靠譜。”林玄禮扶額歎氣:[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上輩子不是什麽商業奇才,穿越過後連個白胡子老爺爺都沒給我。]


    [現在所有能國家專營的東西,都已經是專營。不光是鹽鐵茶酒,還有度牒,一些物資,實在是找不到新的方向,也不能勸六哥開設贖罪銀……等等!糖!糖不是專營的!還有瓷器!]


    [聰明啊!還有禦窯瓷!現在專門給皇家燒造瓷器的,燒出夠用的物件之後,其餘的都會毀掉,這多可惜啊!一個瓶子賣他三五百貫,一個兔毫盞可以賣到千貫——高端、奢侈、壟斷、對百姓沒什麽損害。唯一的小問題是,我也沒瞧出來禦窯瓷有多特別,還有很多外地的瓷器更值錢。]


    “夫人~王妃~我親愛的英英,你掌握了各種彩色瓷器的燒造方式嗎?”現在的彩色還不是很鮮豔,連青花瓷都沒有。


    王繁英:“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可以去研究研究……你先去做冰糖吧。”


    林玄禮震驚的睜大雙眼:“你怎…哦,不愧是你,什麽都知道。”


    “嗯。”看到你買的幾大車甘蔗了。


    “那你怎麽不努力賺錢?”


    王繁英扶額:“沒有權,賺錢太多不好。盛世的時候有錢隻是享樂而已,我對此沒多大興趣,倘若是亂世,還得看有多亂。普通的盤剝敲詐,也就罷了。”百姓的承受能力很強,哪怕衣食無著,也不一定會落草為寇。


    富人的富裕程度不同,隻差在是被縣令敲詐,或者是被知府敲詐,再有錢一些可以給丞相送錢賣官鬻爵。她現在大半依附於家族,要付出三分之一的年收入,但官員開具憑條運貨可以合法避稅,一路上都不用交稅,而且不會被任何地區的官員敲詐。


    “我現在手頭有萬貫家產,良田百頃,夠安享一生富貴,遇到什麽事呢,散盡家財也夠拉一支隊伍。你也知道,起兵不需要多少錢。”官家的軍隊是靠錢養出來的,亂世的軍隊則是以戰養戰。有點尷尬,官家國庫不富裕,主要是因為官員蠶食國家,而我也混在其中。


    林玄禮聽她說話就覺得那麽炫耀:“還有活字印刷,畢昇已經發明出來了,沈括的書裏記錄了,你既然煉丹,幫我這個忙麽?”原先不著急,本來想留給自己登基之後當政績的…


    王繁英想了想:“燒瓷器調配顏色,少說也得半年左右。又是柴窯不是煤窯,還得去山裏頭,有泥有木頭的地方做,你可等著吧。其實現在什麽都不缺,隻是缺時間。”


    “是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勾踐還有十年時間富國強兵呢,六哥隻積蓄了四年。”


    會議結束,挽起袖子去自己在城外的作坊。這裏有大量的、從四川運來的幾千斤甘蔗——回京路上買的,準備自己煉製砂糖,做蝴蝶酥給太後們吃,如果不像蝴蝶就改千層酥。


    當前國內沒有製糖的甜菜,隻有甘蔗可以用。壓榨出來的黃綠色的甘蔗汁,絲絹過濾,連成片的灶台上十幾口大鍋緩緩蒸發著水分。


    燒火的大姐頗負盛名,是一位很會控製火候的廚娘,被重金聘來。如果火大了,來不及攪動,不是蒸發而是糊鍋,就會得到一堆紅糖。


    紅糖用於甜點或烤肉中都不合適,加深甜點的顏色,而且在二次烹飪中很有可能產生焦糊的苦味。


    這不難,林玄禮在廚房中遊刃有餘的操作,充滿自信的翻鍋,心態比在邊關時好多了。還訂了一批玻璃小瓶,不管什麽健康不健康的,先把冰糖、水果糖賣出天價再說。


    “到時候叫弟妹給我寫首詞,不愁銷路。”正版的厚土生春糕和盜版的厚土生春店鋪開的麵積很大,到時候限量發售,誰買一個倍兒有麵子,在編排一下中醫的說法。


    ……


    西夏,李乾順暗中觀察朝臣很久了,回到遼國京城之後,立刻選了一個貌似比較忠於皇帝的人,帶上大量金銀財寶準備賄賂整個遼國朝廷,派去遼國乞求援助,並且求娶遼國公主。


    “倘若遼國不能容西夏,西夏必亡。”李乾順禮賢下士的送使者上路,含淚道:“昔年申包胥哭秦庭,才有楚國亡而複國……西夏與大遼唇齒相依,宋主銳意進取,令人害怕。國家之重,都托付先生了。隻希望遼主施以援手,能令大宋和西夏化幹戈為玉帛,兩國世代交好。”


    西夏使者想起十多天前,自己的小皇帝,弱小無辜不知所措,溫和善良仁愛,和梁太後截然不同。


    遼有五京:上京臨潢府、東京遼陽府、南京析津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


    不論在哪兒,對於腐敗懶散的遼國來說,行賄非常有效,他們看著金銀珠寶,立刻就舍不得西夏亡國了。


    另一批直奔大宋汴梁城求和的使者,也帶著豐厚的金銀,金質佛像,唐代古董,準備上下打點一番,求趙官家放回梁太後,兩國罷兵。


    ……


    趙煦翻看著最近幾年的賬目,元符年間國家收入不多,紹聖年間收入很好,章惇主政非常有效,隻是缺少時間,如果讓他攢十年的錢,人口增加,國庫充裕,眼前的事都不叫事。


    “官家,章惇求見。”


    官家不想聽他勸開戰:“不…唉,請他進來。”


    章惇進門來作揖:“官家。您至今還沒召見西夏梁氏罪婦。”


    趙煦悶悶不樂:“我不屑於見她。敗軍之將,亡國之君,見她做什麽。”她的意義就在於她是秉政的太後,再怎麽蠢笨無能,發來的國書也要仔細研讀一番。現在她不能秉政了,見不見的毫無價值,她的價值就取決於怎麽把她賣給西夏。隻能賣給西夏,沒有別的買主。


    章惇:“官家,咱們或許不知道該用她做什麽,梁氏罪婦在鴻臚寺裏關了這麽久,她必然知道自己有什麽用處。”我可沒叫人厚待她,她這輩子大概都沒落魄過,既然能討好秦王,肯定也能討好官家。最起碼有一點,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西夏割地賠款的底線,也需要她寫信給她兒子。就算要停戰,也要大撈一筆,她才知道西夏國庫裏有多少錢。


    趙煦點點頭:“說的對。我多希望把李乾順也帶過來,一起召見他們母子。”


    章惇露出一個勉為其難的微笑,但沒多說什麽。收到了官家的安撫之意。


    趙煦又抽出一份奏劄給他:“這廝提議把梁氏賜給佶兒,作為羞辱西夏之意。你給這人選一個地方,流放出去。”


    章惇:-_-||


    召見的詔書傳到鴻臚寺,不到半日功夫,梁氏進宮來了。


    京城中大小官員都聽說了這件事,聞風而動,聚在一起,開始瘋狂分析官家是不是下定決心,打算召見梁氏,讓她簽訂割地賠款的協議再禮送回去。熱烈探討了一番,考慮自己的立場。這其實是最好的,戰爭讓整個朝廷都疲憊、勞累。


    禮部瘋狂揪頭發,連可參考的禮儀都沒有,既不是階下囚,也不是客人——正常情況下別國太後不會去別的國家做客,皇帝也不會去!


    在章惇的壓製下他們就當沒看見。


    官家看了一會歌功頌德的奏劄,心情好了一些,換了一個更正式的垂拱殿。


    劉清箐亦步亦趨的跟在官家旁邊,激動的八卦:“讓我瞧一眼嘛,就一眼,好不好嘛,人家聽說這梁氏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勾的十一郎魂牽夢縈。”


    “沒有的事。”趙煦堅決不承認那些謠言,太丟臉了:“那是在軍中長期沒見過女子導致的。”


    劉清菁嘻嘻的笑:“是嘛。十一郎畢竟見過世麵,真不成樣的老太太可勾不上他。”


    “好吧,許你在帷帳後麵偷瞧。”


    垂拱殿內外武士手持金瓜斧鉞,威嚴肅穆,官家仍舊穿著那件日常的、半新不舊軟綿綿的素色圓領袍——簡單來說就是穿著家居服接見他國元首。


    聲聲傳召,召進來一個女子。


    低著頭有些微微的慌亂,不是普通命婦那種謹慎,也不是仆婦的怯弱。穿的也不差,頭上西夏金冠,身上淺棕色的長襖——大宋風情,沒有西夏風格的衣服。


    進了殿門之後遲疑了一陣子,在武士要嗬問之前,含含糊糊的叉手拜了拜,並沒跪下:“外臣梁氏,拜見趙官家。”


    趙煦的態度非常和煦,簡直不像是對待一個階下囚:“免禮,請起。久聞梁夫人盛名,想不到平生有相見之日。”


    陛階下的婦人抬起頭來,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年紀,巧妙的裝飾了一番,也難掩憔悴疲憊。看起來被俘虜的日子對她是極其嚴重的精神折磨,單純隻是被俘就可以算是侮辱。她有點不知所措,似乎是在啜泣認錯和不示弱之間難以選擇。一路上已經糾結良久,也不知道大宋會怎樣對待她和西夏:“臣妾戴罪之身,多蒙官家寬宏雅量。不知官家何時肯放臣妾歸國?”


    趙煦微微一笑,不在乎她的長相,倒是很喜歡她這副努力活下去的樣子:“那要等李乾順乞和才行。”


    梁太後一路上得不到任何消息,拿金簪去買都買不到,章相公深知最嚇人的就是什麽消息都不知道。這時候才聽見隻言片語:“難道他還不知悔改,負隅頑抗麽?臣妾歸國之後,一定教訓他,絕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趙煦沒空跟她說套話,直接示意曾布上前,和她談一談割地賠款的事。


    要是談妥了,大宋軍隊護送她回去繼續當太後,要是沒談妥,那就裝模作樣的威脅要繼續打。


    曾布執掌樞密院,當然有資格談這件事。


    沒那麽容易談妥,但趙煦不得不坐在這兒,心裏盤算著遼國背後,波斯那塊的戰爭,還有南洋的島嶼,常常用於流放犯人的瓊州。


    又想起和佶兒談論這次主戰還是主和時,他說的,一個偉大的國家,首先要有廣闊的麵積。誰不想要寧夏平原和燕雲十六州呢?燕雲十六州之一還成為了遼國的五京之一,叫人提起來就覺得心口悶痛。


    梁太後本來什麽消息都不知道,可惜一談到國界線如何劃分,她就敏銳的發現,距離自己被俘到現在,兩邊實際占有的分界線沒有多大變化,看起來大宋已經暫時收手,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她索性拖延時間——西夏是屬於她的,土地和百姓是她的錢,割讓的一分一毫都叫她覺得自己虧錢了。


    她雖然不懂軍事,但她很懂怎麽抓住權力,就一口咬定:“我雖然願意重新議定國界線,但是現在沒回國,人微言輕,說了不算。要等回去之後看輕情況才行。”篤定他們不敢殺自己。


    談了半個時辰。


    趙煦坐的有點累了,看這個又精明又愚蠢的婦女還在爭論‘道理’,微微有些好笑,舒心。


    曾布知道怎麽讓官家開心,又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弟弟’的學識,輕易把梁太後從裏到外,從生活到執政諷刺了一邊,講理也碾壓,當麵損人說的精妙絕倫。


    梁太後做西子捧心狀,奈何現在沒權,沒人哄她:“趙官家,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西夏曾有一位神仙降下,與妾身說了些關於國運的預言。妾本來不信,他說趙佶會封王,親征西夏,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隻有遼國的西京大同府‘非親王不得主之’,宋主何曾讓親王有過實權。我當初執迷不悟,不肯信,沒想到竟然成真了。”


    趙煦神色微變:“哦?”要是十年前聽說讖語,能這麽解釋,真神仙,五年前說出來,活神仙,現在就是馬後炮啊。


    曾布鬼使神差的問:“還說了什麽?說沒說西夏亡國之日?”


    “有。”梁太後含淚道:“有客東來,至西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恥。”


    她又說:“不敢欺瞞官家,他還說了一句話,說的是大宋的將來。”


    趙煦雖然不是絕對的無神論,但不想相信一個西夏道士捏造、一個西夏女人轉述的大宋將來。“大宋的將來,不是幾個妖道能預言的。”


    梁太後高聲道:“太白晝現,秦王當有天下。”


    趙煦手裏的把玩的玉猴子掉在衣袍上,差點滾下去。


    曾布臉色巨變,心裏突突亂跳,深恐不久之後發生什麽,把自己牽連在內。


    史官手裏的筆險些驚的落地。


    宮殿內外一片肅穆,大氣都不敢喘。


    這句話不是她自己說的,乃是唐朝武德年間,玄武門之變的前一天,傅奕對詭異天象寫了一份解析的密奏核心就是一句話:‘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李淵起了殺心,次日是玄武門之變。


    此秦王與彼秦王相同,都在軍中很有威望,隻是大唐的秦王麾下有智囊和猛將十幾人,而大宋的秦王麾下一個才略過人的人都沒有,但誰會注意這點細微的差別呢。天命這種事對於官家來說,總是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更可怕的是,最近幾年來,平均每年都有一次太白晝見,半個月前還剛有了一次。


    《對災異》曰:人君薄恩無義,懦弱不勝任,則太白失度,經天則變,不救則四邊大動,蠻貊侵也。


    《天官書》曰:太白晝見經天,強國弱,弱國強,女主昌也。


    官家過去都以‘好的靈壞的不靈’、‘就是要打仗才導致天象變化’、‘真宗時期有那麽多天書也不靈’來自我安慰,不信這個。


    但梁氏這段話讓事情變得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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