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又回到京城,惆悵於弟弟又被貶走了。卻也見到了昔日好友章惇,以及其他的一大堆朋友,久別重逢,頗為感慨。


    章惇回京後立刻被召見,已經和官家麵談了兩次,了解到官家的心胸誌向,正打算大展宏圖。設宴款待蘇軾,席間微微有些感慨,對祖國的未來充滿期待。


    “清除冗官和閑職就能減少支出,減少支出又能減賦強兵,再取消衙前役,不再抓富戶去服役,百姓們就敢於致富。”章惇簡單說了一下:“這道理清清楚楚,有什麽難的?在高…有些人看來,高若千尺高。即便是千尺高山,我也爬過。”


    蘇軾笑嗬嗬的喝酒,心說又是新一波的報複和官員更迭,以及國家大治,好啊。革新變法必不可少,但是不能極端。


    王詵養好了傷,又帶著厚禮和小美女登門,淒淒慘慘的訴苦:“遂寧郡王格外厭惡我。東坡,將來他要害我,隻能求你搭救。我有何罪。”想說是公主自己心胸的問題,但是神宗已經給這件事定調了,當今官家崇敬父親,又信寵弟弟。我是沒有活路了。


    蘇軾確實覺得男子納妾很正常,但是王詵和婢妾在公主之側胡搞,確實很過分,正常人家隻會讓婢妾看著男主人和女主人嘿嘿嘿,在旁邊幫忙當個靠墊、輔助力。你把人家的姑姑氣死了,娘家為此動怒也很正常。都不用敷衍安慰,開始傳授自己的心得——如何在被流放之後種田釀酒尋找美食。


    “快樂不需要很多錢,酒需要。酒就是快樂。”


    王詵氣的差點把新買的美女再帶回去。


    ……


    三月份時,官家和太後太妃、皇後、諸王、朝臣、番使一起送太皇太後的靈柩去葬在帝陵,就在英宗永厚陵旁邊,距離神宗也不遠。


    林玄禮在親媽墳前徘徊了一會,看著新換成陳妃的墓碑,都不覺得有多傷感了。每年素服素食的祭祀,反倒消磨了傷悲。現在隻想見章惇!那可是章惇啊!


    蘇軾認證的攀岩能手!看人又準,寫字又好看,執政能力還很強,能打勝仗,稍微有點小心眼也算正常。


    跪坐在墓前的軟墊上:[王繁英真牛逼,我確定了,她肯定是個大佬。她那首詩,我越琢磨越奇怪。還有我的作死計劃,我,皇位的順位繼承人,得小心維護哲宗老哥和我的感情——說實話在他掌權後我可以叫一聲哲宗爸爸了!目標從富國強兵改成不要作死,六哥開始富國強兵啦。]


    [誰都能研究火器,唯獨我,還有和我關係好的人不能去研究遠程精確製導導彈。大佬目前為止不願意教我練武,姑且還叫她小豪豬,我就是個小狼狗,她紮我這一嘴的刺兒啊。]


    [媽,其實我懷疑,小豪豬就是穿越局發給我的金手指。黨不會放棄我的,怎麽說我也是個優秀人民。]


    [將來重金拜托她,看見我有什麽犯忌諱、引人懷疑的事,或是惹六哥生氣記恨的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雖然不是什麽虎軀一震就能讓美女嚶嚀一聲的龍傲天,從小也學了標準功課,還是有點疏忽大意。可是說句實話,正經古人還有疏忽大意惹的皇帝記仇幾十年的,我這半拉卡機的就盡力吧。]


    童貫在後麵哭出聲,跪地朝著墓碑磕頭。


    林玄禮:“你哭什麽?這又不是你娘。”


    童貫眼淚滾滾落下:“小人沒福氣,沒見過陳娘娘的容顏,隻聽說她老人家是極慈愛、極和善、極賢惠的,堪稱孟母在世,悉心教導的郡王,如同孟老聖人一個樣。小人看郎君在此傷悲,想起您和娘娘母子連心,來送了她老人家最後一程,又想到您寫的那篇祭文,不僅悲從中來。您如今英姿勃發,文武全才,想娘娘在天有靈,一定倍感欣慰。”


    林玄禮本來不怎麽傷心,想的是天下大事,硬是被他說得傷感了。


    高蜜聽他哭到半道兒才明白過來,也跟著幹嚎:“娘娘啊,大慈大悲的娘娘啊,您有靈有應的給十一郎托個夢吧,郎君想您啊。郎君每逢周年都焚香祭拜,到現在都沒夢見過您!”


    林玄禮也很感動,相處的時間長了,又被他倆討好了數年,哄了數年。抹了抹眼淚:“好,你們倆有心了。”起身扶倆人起來:“挺冷的,別跪著了。我娘忙著服侍先帝,哪有多餘的時間來托夢。”


    [獨占神宗她可爽了。我估計神宗不爽。他的寵妃是朱太妃和林婕妤她們幾個。]


    回去和太妃、太後、皇後在一起說說話,對著孟眉娘不能賣萌,孟眉娘對著他倒是比較親昵,暫且當兒子看。在帝陵這兒又不能說笑嬉鬧,向太後感覺自己瞬間矮了一截——都和朱太妃平起平坐了!


    當天在附近的行宮裏住了一夜。


    呼呼大睡的時候真夢見陳妃了,開篇先感謝皇帝的深恩厚愛,然後叨叨叨說了許多陳詞濫調,不外乎勉勵他好學盡忠、乖巧體麵、不要令人失望、做事要謹慎,息事寧人。


    林玄禮煩躁了一晚上,心說我不用你教我做事,又說不出來,睡醒時腦袋都疼。醒過來之後就想踹高蜜,這廝這張破嘴啊,求的什麽玩意。這一晚上被嘮叨的,真是身臨其境,她老人家要是還活著,天天都得這麽溫溫柔柔的絮叨。


    太皇太後已經入土為安,她的統治時代徹底結束了。


    年少的官家登上垂拱殿,宣布元祐八年結束了,從今日始,改元‘紹聖’。


    和前麵那些低調但清晰的信號不同,紹聖的意思就是要‘紹述’(繼承)神宗的神聖事業。


    高調,坦率,殺機畢露,磨刀霍霍。


    訓斥某些黨人蠻橫無君,廢掉現在的所有丞相,以及舊黨的全部成員。


    新的丞相隻任命章惇一人。蔡卞也重新成為參知政事,被壓製十年的新黨成員全部起複,追封王安石。


    所有忽視皇帝的舊黨官員無一幸免,被一網打盡。


    新一輪的官員任免、加恩。開始分賞弟弟妹妹們。親弟弟們加封號,親姐妹們也加了封號(漲工資),又給向太後、朱太妃娘家加恩。


    年少的郡王們還不夠格進入垂拱殿,都在垂拱殿的宮門外等通知。


    十一皇弟趙佶加封開府儀同三司,鎮安、集慶軍節度使,雍州牧。


    十三皇弟趙似加封平江、鎮江軍節度使。因為他已經是開府儀同三司。


    其他人就沒啥了。


    趙煦春風滿麵的退朝,從垂拱殿的後門直接回到後宮中,就看到太妃太後身邊的女官、四個弟弟,一個扶著牆行走,一個激動的滿麵通紅,端端正正的站著:“官家。”


    “似兒,仍叫我六哥。”


    看見趙佶和趙偲蹲在地上扒拉著什麽。


    官家走過去一看:“你們幹什麽呢?”


    倆人讓開來,一人手裏一隻小簪子,倆人都沒到冠禮,頭上還是倆包包頭,但戴了裝飾用的銀花、玉花,短短的小簪子。林玄禮戳死了一隻大黃蜂,足有人小拇指那麽大,尖刺也長,看著都嚇人。“六哥,這黃蜂滿地亂爬,被我一下就戳死了。我很準啊~”


    趙煦調侃道:“練得不錯,隻是敵不過王英。”


    林玄禮隻覺得自己臉上寫滿了‘弱小無辜又可憐’:“六哥,我下午想出去玩。”


    “去吧。封親王的事不著急,我忘了流程。現在封你做親王,將來等你開府時,封什麽。文官武將要熬資曆,你們也得隨著年限慢慢往上提升。”


    林玄禮微微鬆了口氣:“六哥~~我想見見章惇,還想去武監。”


    趙煦親昵的摸摸他的頭:“好啊,明日我和他議事時叫你去看看。武監麽,整頓好了就下旨讓你去。”真是給哥哥長臉,也配合著昭述。


    一手一個胖弟弟往回走:“自唐天寶年間設立武監,仁宗時重立武監,無人問津。那時候嚴禁民間學習兵法,兵書是禁書,禁的最嚴重時,死罪。後來範仲淹請求開禁兵書,準許民間忠臣義士悄悄學習。咱們爹爹,在熙寧五年複置武學於武成王廟。


    王安石要‘求專門,兼文武’教授《武經七書》,設武學博士,以弓馬武藝訓誘學者。隻是武將子弟都不肯。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依朕看,沒有將帥之才,糧草兵馬隻是枉費。


    人都知道我最喜歡佶兒,你去武監,或許能吸引幾個同學。”


    史官跟在後邊,邊走邊記。


    趙似慢吞吞的說:“六哥,我不去。”


    林玄禮:[放心吧老哥,自學成才的名將有很多的!我手裏有一把,九妹手裏也有許多。我真覺得太子應該去軍事院校!]“六哥你放心,我會成為名將的。武成王廟裏,將來必有我一席之位。你等著瞧吧。”


    趙煦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隨手掐:“歸天才能進武成王廟裏陪祀附祭呢,你才幾歲,說這個幹什麽?”


    “我錯了。嗯…蘇軾要是再犯了什麽錯,不能當禮部尚書,就讓他去武監當個小小的教師吧?”


    趙似:“十一哥怎麽知道他又要犯錯?”


    林玄禮歎氣:“他雖然不是很剛正,但確實能做到不阿。”


    趙煦:“哈哈哈哈哈他有什麽不剛正的舉動?”


    “不板著臉每天諷諫別人吧。”


    官家笑了一路。


    穿過爛漫春花,一起陪著兩宮太後吃了午飯。


    下午總算出去玩。蘇小娘子們都不在京城了,約司馬小娘子帶著丈夫、還有李小娘子帶著哥哥。自己帶著弟弟去踏青,浩浩蕩蕩十幾人,從人們帶著箱籠坐墊提盒。


    到處都是踏青的男男女女,幾乎目光所及之處,都有青年男女勾勾搭搭,眉來眼去,還有許多單身狗詩興大發。


    找了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吃了點東西,喝了點酒,也沒敢多喝。


    林玄禮:[真開心!失學兒童明終於要正式去上學了!]


    回到汴京城裏,又找了個酒樓進去,司馬小娘子和丈夫告辭了。李清照的哥哥本想離開,看他們還要再喝,隻好等著把妹妹安全帶回家。


    “我這些天讀古詩,鑽研胡笳十八拍的曲譜,總覺得現在的譜子寫的不對,最起碼節奏不對。”


    現在的譜子是工尺譜,用字符來表明指法和位置,但沒有節奏間隔。


    林玄禮微微一笑:“胡笳十八拍,就不該用七弦琴彈奏吧。”


    李清照拍桌:“說得對!我走遍了京城中這些樂器店,就沒有胡笳。宮裏有嗎?”


    趙似:“沒有。我覺得遼國可能會有。”


    林玄禮想了想:“尺八應該可以冒充一下。”


    李清照的哥哥掏出來:“學生恰好帶了。可以一試麽?”


    尺八的聲音幽雅空洞,回響嗚咽。


    胡笳十八拍的開頭他聽妹妹彈奏了很多次,爛熟於心。


    按照前兩句徐徐的吹來: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


    聽的在座眾人心裏淒然,喝了幾杯熱酒來暖心腸。


    林玄禮:“小娘子雖然也是才女,總不至於有這樣的命運。”


    這詩簡直是離奇的預兆啊。


    李清照爛漫的笑了笑。


    正在這裏探討文學、音律、打架,自斟自飲,何其快活。


    突然有人扣門。


    童貫自己做主過去開了門,迎出去:“什麽事兒啊?別擾了郎君的雅興。”


    屋裏繼續聊魏晉詩詞和古文運動,屋外閑談了一小會,童貫滿臉堆笑的走回來:“郎君,有個朝奉郎想拜見您,我瞧他懷裏抱著個盒子,是有珍寶要進獻。”


    林玄禮:“這……讓他進來。”七品散官,難道要求我授官?


    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金戴銀渾身綾羅,進門來看到坐在主位的遂寧郡王,立刻拜倒在地:“小臣李堅拜見郡王。”


    林玄禮驚的站了起來,一來是不習慣有人給自己磕頭,二來是他超過禮數了:“朝奉郎何必行此大禮?”


    “小臣得了一樁寶貝,不敢專享,也受用不起。想普天之下,沒有人比郎君您更懂這東西的。”


    盒子雙手奉上。


    高蜜接過去捧到他眼前,弓著身,讓高度正合適。


    撥開鎖,打開木蓋。眼前的東西令人震驚,巨大而毛茸茸的黑色斷掌掩埋在粉紅色的鹽粒中,微微有點血腥味,肥大的腳腳,長的嚇人的指甲。


    “啊!這是熊掌?”林玄禮大驚,覺得這很不保護動物,轉念想起來,現在殺熊殺虎都屬於保護百姓。好吃嗎?好吃嗎?好吃嗎?


    蜜蠟蒸熊掌到底好不好吃?切片烤呢?裏麵的骨頭什麽樣啊?我從來沒做過啊!


    不行,不能吃,朱光庭說得對,我要是喜歡吃這些,就會有很多人去抓熊砍熊掌。地方官的操作我懂,肯定不是花錢買,是給治下的百姓加勞役,勒令獵戶多久之內必須獻上熊掌,沙比官僚一指揮,肯定會因此死人。


    李堅還滿臉期待的等著。


    林玄禮把盒蓋一蓋,一臉淡定:“收回去,我平生不愛這些奇珍異獸,什麽八珍,不過是貴了些,都不如做一份雞蛋羹,再來點煎餅卷大蔥好吃。倘若我愛此味,還輪得到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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