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趙佖的眼神不太好,小時候急驚風被著名兒科聖手錢乙治好,沒死也有後遺症。另外仨弟弟年紀相也就和自己同齡或小了一歲,兩個是林賢妃生的,一個是朱太妃的,現在才一兩歲玩個屁啊。


    保母雖然寸步不離,卻總能帶來新鮮的消息:“程頤每進講,總是諷諫官家。”


    林玄禮心說諷諫,那就是陰陽怪氣麽:“嘖,六哥好可憐啊。”以前讀曆史書,看李世民被諷諫,我看著都佩服他的心態,好家夥這要是在後廚,一隻皮皮蝦就扔過去了。那還是有實力有各種發泄途徑的成年皇帝,都被擠兌的要和老婆哼哼唧唧,六哥一個被嚴加管教的小單身狗,媽耶。


    保母正色道:“十一郎!萬萬不可說這樣的話,你我私下裏說,已是大不敬,倘被他人聽見,恐怕要憑空生出來許多事端。聖人雲:“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太皇太後是為教養官家做明君的道理,講官數人,到底占了忠言逆耳。十一郎隻顧著官家高興不高興,官家卻要顧及江山社稷,曆代的明君哪一個不受忠臣諷諫呢。”


    林玄禮含糊點頭,心說好的這就是政治正確。實際上什麽事都不用他做主,每次朝會都是高滔滔和群臣商議完直接施行,可憐的哲宗哥哥隻是個不許開口的旁聽生。不讓他做主,不征詢他意見吧,他還必須在旁邊坐著。說起那些諷諫的故事,我都想掏出《說話的藝術》《如何說服你的老板》《中年危機·四十歲最忌得意自滿》送給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叛逆裝x中年油膩男子,和我這種年輕風趣有禮貌的小烤肉簡直是兩個物種。


    保母知道十一郎心不服口也不服,也不著急,慢慢的給他解釋。


    煩躁悶熱憋屈,隻有好吃的蜂蜜綠豆糕和薄荷糕能稍加緩解,有冰,但不給他吃。


    薄荷糕是雪白色的,看起來隻是普通的米糕,吃起來卻滿滿的薄荷清涼。


    “好吃!這是怎麽做的?”


    宮女說:“這很簡單,蒸籠裏鋪滿薄荷葉,撒上一層米粉,蒸好了之後棄薄荷葉,隻用米粉加蜂蜜香油壓成形狀。”


    在能不能吃冰碗的鬥爭中一個月時間眨眼而過,堅持鬥爭,反複失敗。


    給日複一日的吃·睡·玩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弟弟們還能蹲在地上看螞蟻看的興高采烈,林玄禮沒有那份好奇心,他也不想知道現代的螞蟻和宋代的螞蟻有什麽區別。


    過了有點清冷寂靜的中秋節,吃了幾種和後世月餅不太一樣的果仁餡餅,才知道廣式月餅到現在還沒發明出來呢。宮裏沒歌舞宴樂,也沒開盛大的宴會。


    可憐的哲宗老哥在給群臣賜宴時當了半日看板娘。


    十一郎也得到晚上赴宴的通知,被保母和幾個宮女換衣服。


    林玄禮低頭戳了戳很小的小弟弟,心說:[奇跡趙佶好玩嗎?換了多少件了……都是素色的到底有什麽區別?]


    [omg這可是新款孝服!看看這個亞麻原色的色號,啞光細亞麻質地!時尚大膽露背剪裁!引領開封府潮流!穿他穿他!非常適合端王的膚色!顯得更白更美!]


    [抵製消費主義!斷舍離才是王道!]


    [現在好小啊,這玩意什麽時候才開始發育?]


    [你可是趙佶!超能生的!不管遇到什麽j8破事,j8都好使。]


    抬起頭說點正經事。“嬤嬤,不是說三年不宴樂麽?好像現在也不是啊。”


    “結廬守喪三年,那是古時候的說法。”保母嚴肅的又拿出來一件蠟染的藍紗褲給他穿:“這是貢品的布,向娘娘賜下來給郎君們做衣服穿。現在士大夫們在喪期一樣飲酒食肉,歌舞宴樂,隻在心裏守喪。三十多年前,歐陽文忠公的老萱堂過世,他回去守孝三年,至今仍是美談。”


    小孩子們被太皇太後、皇太後賜宴就簡單多了,各自坐在椅子上,被保母喂東西吃。


    女孩子們斯文端莊。


    男孩子們一個眼神不好,另外四個分別是三歲兩歲一歲。


    向太後高處不勝寒的巡視了一圈,想訓話以顯示威嚴,看見一群小孩也嚴肅不起來,沒有歌舞百戲可看,也不好叫說書人彈唱故事。連個成熟到學會站起來歌功頌德的郡王、公主都沒有,也隻好喝酒打發時間。


    在所有的先帝嬪妃中,隻和旁邊的朱太妃相看兩厭,又不能嘲諷她。自從神宗故去之後,朝政歸太皇太後,她連個吵架的人都沒有了,朱太妃還能用教養小兒子小女兒打發時間。


    朱太妃也很氣:豈有皇帝生母不是太後的道理。哼。


    其他嬪妃平靜自若,繼續吃吃喝喝,交流藝術,頤養天年,隻有陳美人日漸憔悴。


    “陳妹妹越發憔悴了。”


    “陳妹妹要保重身體啊。”


    陳美人幽幽歎息:“難忘聖恩。”


    林玄禮:[大家好我是幼兒園大班的林玄禮,主席台上坐著的是幼兒園園長向老師。旁邊因為失戀減肥成功的就是我親媽。]


    [嘿,要是所有的小姑娘,每次失戀都能暴瘦十斤,總會有人為了減肥不擇手段的愛上林哥。]


    [隻怕和我戀愛的過程中就能胖十斤。好想和帥氣妹妹一起吃遍大排檔啊!蓉兒是不可能了,唉。不知道和林朝英是不是一個時代的。將來哲宗老哥身體好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終南山。]


    又吧唧吧唧吃了幾個果仁餡餅,肉丸子湯,醋魚。


    等到十月份的時候,陵寢包括陵殿、石像生、神道之類的東西總算修好,得到通知準備扶靈上路。


    除了太皇太後之外,太後太妃和其他嬪妃都去、郡王公主也去,三歲以下的不用。


    保母剛盯著宮人們把他的衣服都曬了曬,仔細打包。


    林玄禮無聊的站在藤球上,試試看能不能踩著球滾動著前行,又想試試自己現在的體重能不能踩扁這個球。


    倆宮女左右扶著他,吃吃的好笑。


    陳美人和一群頤養天年的美女探討了一會,獨自出門去了。過了半個時辰回來:“我已經稟明高娘娘、向娘娘、朱娘娘,等扶靈下葬之後,我留在陵殿中為官家灑掃供奉。”


    林玄禮驚的從藤球上掉下去,五體投地摔成個小青蛙,大叫:“這怎麽行!你不回來了麽?”


    “怎麽不行呢?”陳美人試圖抱起兒子,拎起來是拎不動,蹲下抱在懷裏再站起來才成:“我本來就是禦侍,人都說侍死如侍生?姐妹們都不願意去,向娘娘正為此煩惱呢。”向娘娘隻想讓朱娘娘去守靈,別回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林玄禮憋了半天,看她心意已決,又已經和兩大巨頭說好了,想反悔也不可能,和大老板出爾反爾容易被開除。好氣哦,說好的三從四德呢?夫死從子呢?都沒跟我商量一聲。再鬧也於事無補,冷靜的問:“你幾年之後回來?我去接你。”


    “到時候再說吧。”陳美人對衝出來的保母點點頭:“陳媽媽,我為先帝執巾櫛,奉箕帚,已有十數年,今朝陰陽相隔,我心中難掩悲痛。佶兒托付給你教養,我一向很放心,你家學淵博,為人持重,佶兒四時起居從不讓我操心。”


    保母乳母和宮女們基本上都懂了。


    林玄禮也懂了,裝作不懂:“再過三年,我去爹爹的寢殿瞧你,你要保重身體。”


    浩浩蕩蕩的車駕出門去。


    林玄禮好奇的趴在車窗處,掀起車簾往外看。頭一次見到宮外的景色,不知道像不像清明上河圖。


    不怎麽像,更氣派,大路寬有六十米左右,長的一眼望不到頭,道路兩旁是男女百姓扶老攜幼,禁軍的高矮胖瘦並不統一,更靠近車駕的班直倒是一水的漂亮小夥子。道路兩旁的房舍或三層或兩層,高高的掛著幌子,有些寫著詩句,有些掛的直接是器物。掃一眼就看到店鋪門楣前掛著大串銅錢、掛著水壺、掛著笊籬、掛著日本國旗。


    啥玩意?日本國旗????


    林玄禮問乳母:“那是什麽玩意?白布上一個餅子的,紅糖燒餅?”


    乳母:“哦,那是膏藥鋪。”


    第8章 孺子其朋,其往


    林玄禮羞的半天沒好意思再露頭,啥玩意啊我怎麽想到日本國旗的……都說了是膏藥旗,我愣是沒想起來,看來是小翠、美娥、秀兒這幾個姐姐都太健康了,不貼膏藥以致於我沒想起來。


    再抬起頭時,浩浩蕩蕩的車駕還沒走多久,這次扶靈下葬不是趕路,又有皇帝太妃在其中,不會顛簸。兩旁百姓哭送先帝離開——他們有些忘了抱怨新政害人時的場景。


    保母見他好奇,就一一講解:“那掛著大壺的是水鋪,賣開水和便宜的茶,另外一種掛著水瓢或者壺的是澡堂。汪家金銀鋪,這樣的大店麵不用幌子隻有招牌,得識字的人才好進去呢,金銀鋪這三個字你認得的。汪家,是汪媽媽的本家。”


    另一個保母汪氏少言寡語不苟言笑,聞此也麵無表情。她基本上毫無存在感。


    林玄禮看這家店門坊高大,雕欄彩繪十分霸氣,門麵寬闊將近十丈,高有三層樓:“這是首飾樓麽?”


    “不是,是拿銅錢兌金銀,或是用金銀兌銅錢的地方,也能給人寄存金銀。還有一種印在紙上的錢,唐代叫飛錢,到了咱們大宋叫交子,你沒拿過錢,一貫錢得有七八斤呢,行商在外地的金銀鋪買了交子,輕輕便便的帶在身上,到這兒再兌成銀錢銅錢,省力。”


    林玄禮:[哇哇哇我終於見到繁榮的宋代經濟市場了!]


    [糟了!穿越者必備的開銀行我是搶不上啦!]


    [富官,富商,貧民,這不行,得改革。一路上看到好多人赤腳穿破洞褲,那是真破洞,不是時尚牛仔。]


    [天子腳下,怎麽還能有人到秋冬沒衣服穿,瘦的能瞧見肋骨呢?]


    [貧富差距也太明顯了,有些女人穿著雲錦的長馬甲,潔白肥美,有些女人穿著帶補丁的破了袖口的單衣,黑瘦幹枯,真是出入無完裙,還穿著草鞋,]


    [怎麽就看女的?男人呢?]


    [我看男人幹什麽!現代社會很少有這種情況,有錢人穿黑t恤,窮人也穿黑t恤,隻要幹淨整潔就差別不大。]


    乳母看他有點呆,也說:“瞧路口那個店門口插著竹竿的,那是腳店,一碗碗的賣酒,還有包子大餅之類的吃食。大酒樓就不一樣了,門上掛著都是‘會須一飲三百杯’‘仰天大笑出門去’‘不知何處是他鄉’之類的長旗。掛著掃帚的是客店,哦,就是給出門在外的人暫住的地方。”


    林玄禮又看到一個紅色金字塔掛在半空中,通紅耀眼,風吹著一晃,真是金字塔,還一層一層的有小塊層次感,猜了半天沒猜出來:“嬤嬤,那是什麽?”


    “那是個糕點鋪,四四方方的小糕點小餅子摞著賣,堆成這樣。那是木雕上了的漆。”


    林玄禮:[這年頭行業logo真的很奇妙。這要是擱在現代,怎麽看都是埃及文創啊]


    “掛著葫蘆的是藥店麽?”


    “應該是賣醬油醋香油的。”


    “咦?百姓買這些調料用葫蘆裝麽?”倒是純天然無公害的包裝品,不會串味麽?


    “不啊,一般都是拿自己家的壺、碗去打去。”


    一路看著,左顧右盼,從興致勃勃到興趣平平,真切感受到扶貧迫在眉睫。


    也有小販推車挑擔的擠到前排看著皇帝扶靈出行的儀仗隊,浩浩蕩蕩,看的伸脖瞪眼,瞠目結舌。


    不知不覺接近城門。


    十月份秋收都已經結束,城外除了些許瘦弱的小樹苗之外,主要是收割後的稻田,有些貧人在拾麥穗。一些瘦羊在田間地頭吃著收割後散落的稻草,還有些獐鹿兔子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一蹦一跳。


    林玄禮:綠化也是大問題,還我綠水青山。怎麽禿成這樣……哦我想起來了,汴梁城外的樹林都砍了當柴火用啦!這羊得有一歲了吧?這麽瘦隻能燉到骨肉分離,拆下來蘸芝麻醬韭菜花吃,這要是烤著吃就剩不下什麽,炒著吃塞牙。要是加一條肥魚進去一起燉會無敵鮮美,極適合拌飯吃,嘌呤有點高,但痛風也值得!


    在窗口張望,往前都瞧不見,隻能看到一對對宦官、宮女的依仗,不知道六哥在多遠的地方。等停下來休息時希望能見一麵,不知道他看了百姓的樣子,有甚麽心得。


    龍駒鳳輦都有標配的儀仗隊,每個人的前後依仗按順序排列,往前瞧越過自己的開路儀仗,就是九哥的儀仗末尾。


    前行了半日,停下來有地方官敬奉貴人飲食,侍衛們就開始啃自帶的幹糧。


    林玄禮靈巧的一閃一躲,從保母手裏溜走,坐在馬車邊上往下一滑,蹲下泄力,站起來就往前跑。


    班直、神衛都在製服外加了白罩袍,看到有個穿著喪服不飾珠玉的小孩,就知道準是先帝的兒子,當今官家的兄弟,連忙攔住他:“郡王要去哪兒?宮外雜亂,不要亂走。”


    被他這麽一攔,保母跟了上來,一把抱起來:“小郎君不要亂跑,外麵有狼。”


    林玄禮自以為帥氣,其實在別人看起來就是奶聲奶氣的說:“我要去陪我娘,還有六哥。”


    走過來官家身邊的大宮女,三十多歲的年紀:“官家吩咐帶遂寧郡王去見陳娘娘。”


    “六哥呢?”


    “官家在和朱太妃共進午膳。”


    往前走了二百米,才到先帝嬪妃行列的末尾。


    陳美人已經升職加薪,提高了一級,還沒有工作項目,可以整天摸魚,除了沒有網之外簡直是理想世界。


    林玄禮被抱到車上,看她麵前擺著一張像凳子一樣的小桌,幾個大大小小的白瓷鬥笠碗,擱著香油烹豆腐,小蔥拌豆腐,葫蘆炒肉,野雞丸子湯,並一小碗米飯。對麵也擺了一張小桌,飲食是一樣的。


    陳美人卻沒動筷子,手裏隻是撫著一個定窯白瓷嬰兒枕。


    這枕頭很眼熟,不隻是現代社會經常被人提起探討睡覺時腦袋疼不疼,前段時間還拿給林玄禮避暑用,他覺得半夜一睜眼不知道頭腳朝向時看到一個通身雪白栩栩如生的小孩,巨他媽恐怖!就堅決不要。


    “娘,你不吃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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