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問:“煦兒和佶兒說了什麽?”要說現在就開始擔心閑散親王把皇帝教的不務正業,那是有點早。也得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聽聽小皇帝在想什麽。


    侍女就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一副兄友弟恭的場麵。


    太皇太後的指尖在空中虛劃元豐倆字,暗暗好笑。


    扶靈上路並不是立刻就上路,還沒修好呢,保母隻是進行預演。


    林玄禮遭受了真·朝朝暮暮的精神攻擊,陳美人嘮叨了數日,從仁厚博愛講到寬宏大量,從正直仁善說到人應該心存善念,不應該報複他人,從早到晚,儒佛兩家的思想,外加無數因果報應小故事。前些年有本新書,叫《太平廣記》,裏麵有三十多卷的報應故事,作惡的遭受惡果,心善的積攢陰德,拿著書,給他一個個的講。


    [是親媽的感覺。……她是沒日子說了嗎?我頭疼。]


    [我想吐槽…得憋回去。]


    [來個好心人救救我吧!六哥救我!]


    六哥看起來比他還喪。


    太皇太後臨朝聽政,趙煦靜默的看她和司馬光一起把新政逐漸廢黜。


    第6章 眼淚逆流成河


    林玄禮本來四仰八叉原地旋轉的睡的挺好,被初夏的蚊子叮了一口,撓著白肚皮似睡非睡時,突然一激靈,想起了三個月前的疑問。宋徽宗他媽呢?在曆史長河裏就沒有這個女人的消息。


    我擦勒我想起來了!


    宋徽宗他媽,那個眼淚逆流成河的陳美人,我現在的親媽——她在神宗去世後不久就絕食而死了。


    不行!畢竟朝夕相處有了感情,我得讓她活下來。也不為了什麽,話太多覺得挺煩,但煩歸煩,明知道她要死,也不能為了耳朵清淨坐視不管。一想到她要絕食,還真心疼。她哪兒就那麽愛皇帝啊,一個月見一麵愛什麽愛,又不是偶像男神,我估計她就是缺立牌和手辦海報啥的。


    抓耳撓腮的打了個滾。


    保母醒了過來,把他抱到枕頭的位置,蓋好薄被,拍,哄睡,一氣嗬成。


    林玄禮一把抱住她,和這個貼心大姐姐說:“我做了個噩夢。麽麽,怎麽辦啊。”


    “什麽噩夢?小翠,倒杯溫水來,你慢慢說。”


    守夜的宮女睡在旁邊的竹塌上,聞言爬起來,拿起暖巢裏的水壺斟了盞清水送過來。


    林玄禮就她的手喝了兩口,保母飲了剩下半杯,盤腿坐在帷帳中瞧著小男孩:“做了什麽夢?”


    “夢見……我娘跟我…說她不想活了。”直說她跟我告別大概會被宋朝人認為是命盡吧,要說神奇的白胡子老爺爺跟我托夢,又怕別人聽了以為她將來有什麽神奇的大富大貴(是真有)。聽了倆月太平廣記的‘報應’‘讖語’,雖然還是不信命,但是知道這幫人有多信。


    保母靜默了一會,她到不怎麽信這個,陳美人口內偶有悲觀厭世的說辭,也常常看《景德傳燈錄》,偶爾念誦些‘寂滅現前’的佛偈。自從神宗去後,小郎君格外黏著美人,以前看著不像小孩倒像是個成年人,突然開始調皮起來,想來是發現她心緒不寧,想要開解又不好開口:“人家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靈應,又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郎,你悄悄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擔心這個?”


    林玄禮一激靈,心說她到底是誰選的,也太敏銳了。真·班主任啊,比隻會飛眼刀的向太後牛逼多了。撓撓頭,含含糊糊的點頭:“可能是,我不清楚。嬤嬤,你能幫我嗎?”


    保母:“我總勸你忍耐,別因為美人多說了幾句而厭煩,不隻是出於孝道。明天我去勸勸她,美人一片慈母之心,肯定放心不下你。”


    林玄禮心說也隻能如此,我現在人微言輕。[人微言輕和君子不重則不威兩句話,說的都是體重吧?]


    [可不是嘛,現在要是體重過百,說話也有點分量。]


    [現在身高有一米嗎?體重過百,活體肉丸子精?]


    [糜稽·揍敵客]


    [應該找片綠葉擱在茶杯裏。我懷疑你現在有念。][保母勸她能好使嗎?曆史上也肯定有人勸她。]


    [實在不行哥跟她對著絕食。]


    打定主意,倒頭就睡。


    保母倒是睡不著了,細細的思考明日該怎麽勸說,自己去勸的時候誰來照顧十一郎,美人要是固執不聽勸又該怎麽辦呢?這皇帝賓天之後,妃子傷心過度以身相殉的事情,曆史上比比皆是。


    初夏微雨是個好天氣。


    升職加薪大概可以掃除死老公帶來的悲傷。


    給節儉的太皇太後送禮討好不能重了,主要是沒錢,也沒長大,要不然給她烤個蜜汁雞腿都能烤到外酥裏嫩吃了讚不絕口的程度。


    現在宮裏還叫宮外的外賣肉餅,嘖嘖,我給你做個臘肉香蔥千層餅,外熟內軟層次分明,有肉香不塞牙,保證老太太吃的眉開眼笑。雖然說是君子遠庖廚,但貌似在古代故事裏給長輩烹調算是孝道。讓我聽話是不太可能的,整一桌硬菜到是不難。


    想到這裏,先繞路去花池處弄了一捆荷花兩隻荷葉,抱在懷裏,穿著素色小褂和白肚兜綠短褲,去見太皇太後。以前和這老太太不熟。


    被女官攔住:“娘娘在批閱奏折,我通傳進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召見十一郎。小郎君先坐著吃果子。”


    兩個侍女被指了一下,立刻過來照顧他。


    “有勞姐姐。”林玄禮問這個小美女:“我六哥呢?”可憐的六哥從自己的宮室內被迫搬到太皇太後宮中的閣樓裏,十多個三十多歲的宮女服侍他。又沒自由,又被監視,簡直和上課時坐在第一排的學渣一樣尷尬!還要被一群保守派的大儒教育、監督、每天挑剔。


    “官家在聽程先生講經呢,晨起便去讀書,到日暮才回來,還要早些休息。你要見官家,等沐休或是晚飯時節。”


    等了一會,太皇太後倒是不吝抽出時間見他一下。


    林玄禮被帶進大書房裏,偷偷打量這裏,稍微有點亂,硬木大書案得有一米八長,上麵堆了無數摞奏劄,隻有中間留出個見人的地方。牆上掛著幾幅人物畫,似乎是什麽孟母三遷、明德皇後著書、北魏馮太後懷抱幼主之類的圖畫。


    屋裏沒有多少多餘的奇珍異寶,頭上不用點翠,隻是喝水的玉杯特別好看,屋裏倒是沒有花。


    深深作揖——大概是非年非節非正式場合時作揖就行,反正我年紀小,那有什麽失禮不失禮的。和這位老太太說話多加斟酌:“高娘娘,佶兒看荷花開得好,采了一些,借花獻佛。她們都說娘娘事務繁忙,沒時間賞花。”智慧過人的小孩說出這種話也不是很意外。


    太皇太後看剛三歲的小孩抱著一大捧比他還高的荷花,也嚴肅不起來,想起兒子:“當初,你再小些的時候,煦兒說你像壽星身邊捧桃抱花的小金童,確實是像。你還記不記得。”


    小孩子不知道守孝三年麽?我這剛死了兒子,哪有心情擺花看。


    林玄禮心說:記得,記得那時候神宗爸爸一副人到中年失業,試圖創業又慘遭滑鐵盧,被老娘和老婆一同排擠鄙視的神情。


    女官看出她的心思,立刻走上前:“娘娘,又有盛開的荷花,又有花苞,能開上幾日呢。供在佛前,是十一郎的一點孝心。”


    林玄禮撓撓頭,仰著臉看她:“不記得了。”


    太皇太後:“你六哥現在是天子,雖然還未親政,要學習分辨忠奸賢愚,學著做仁君,不是個小孩子了,你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下麵有三個弟弟,和他們一處玩去。不要總纏著他。”


    林玄禮:“九哥嫌我太鬧,弟弟們不能跟我一起跑。六哥比我聰明那~麽~多,我喜歡他。”都是一群同齡的笨蛋,哲宗老哥不一樣,他的文化程度和謹慎程度比我上輩子都強(*/w\*)。


    太皇太後給的不是建議,是命令。


    鬱悶的溜達回花園裏,玩了一會路過的三花貓,想起曆史上向太後,現在雖然存在感不高,等太皇太後一走……自己的皇位還得靠她和章惇抬杠呢。


    立刻又拔了一堆荷花去拜山頭。


    為了避免勢利眼的感覺,另外弄了一堆給幽怨的朱太妃。回來又搞了幾隻蓮蓬給笨笨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們,還得給親媽帶幾隻花回去。他們當然有,自己送是另一碼事。


    保母和宮女們:小郎君就不熱嗎??太陽下麵跑了這麽久,好熱。


    林玄禮:機智的我頭頂荷葉!


    荷塘被宮女撐船拔禿了一小塊。


    等到沐休時才來找六哥玩。一則是抱大腿,一則是希望哲宗你不要死那麽早啊!幼兒心理學我也是略懂,管的這麽嚴,真!不!行!


    趙煦聽他說被命令每隔十天才能來找他一次,微妙的笑了笑,對此不敢做評價,說什麽都是錯。


    “張橫渠的關學,洛陽二程的洛學,川中三蘇的蜀學,王安石的新學,是當今的四大學派。新學已經被廢,王相公剛剛追隨先帝而去…程顥幾月前封詔還未出行也去了,程頤如今是崇政殿說書。”


    幸運的胖弟弟不用聽他們上課,作為朕的弟弟,你可以隨意吃點心,睡覺,喝甜甜的稠酒,折柳攀爬,打獵蹴鞠,寫寫畫畫。我現在卻除了聖人經典之外都不能看,所學的隻有書法,畫畫都說對性情不利。


    林玄禮隻好抱住他:我都替你覺得壓抑,難怪你慪氣慪的那麽嚴重,就這個被控製被監視的狀態。


    發自真心的說:“哥哥你好辛苦。我想烤肉給你吃。”


    趙煦想笑又不敢笑,喜怒形於色會被教育的,倒是有點想吃烤肉,還不能直接說,仁君不貪圖口腹之欲,要說容易勾起仁宗皇帝當年節儉樸素的故事。


    守孝以日代月,他現在可以吃肉,但禁止挑食,太皇太後麵前的膳食都是比較柔軟清淡的,肉羹肉丸肉餅。吩咐大齡宮女說:“去和東廊說,十一弟想吃炙肉,取一點生肉切薄些,炙給他吃。”而我的好弟弟一定會分給我兩塊。


    蹭了一頓清淡柔軟微甜的養生餐,就那幾小塊烤肉好吃,還要一臉真誠的分給哥哥一半,今天的演技要是穿越回去我去考個上戲中戲什麽的絕對不會肄業。


    回到寢殿裏攬鏡自照,哎,哄了哲宗哥哥哄親媽去,我現在就是個賠笑的。好期待長大之後能陪酒的日子啊!沒有酒和烤肉,我渾身難受。


    哲宗老哥真慘,將來如果能在現代見麵,我得好好請他吃一頓,來個一羊十吃才好!


    保母悄悄說:“美人似乎是心意已決。”


    “難道我要成為孤兒麽?”林玄禮有點惆悵,想想自己前世,我和我爸扭打在一起,對我媽和姥姥奶奶摔門離家出走,被篡改了高考誌向之後自行退學重考,每次打電話都會吵起來,被逼相親從來不去,過年回家非常不給他們長臉,總的來說,我覺得我是個孝子。陳美人現在足夠嘮叨,如果嚎的聲音大一點,就和我親媽類似了。宛宛類卿啊。


    我要是氣一氣她,會讓她覺得放心不下呢?還是覺得小破孩實在是沒得救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一死了之?


    保母有些心酸,看他少年老成的模樣,拍了拍後背:“人的命運是天注定的,我看娘子不是短命福薄的麵相。”


    “她隻是臉圓啊。”林玄禮心說: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逆天改命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以我血薦軒轅。宋國可能還是積貧積弱,慢慢扭轉,減稅是最重要的。這次不會不抵抗就被侵略屠殺,也不會放棄火器和民心的先進優勢,讓傻叉皇帝開城投降。我兒子欽宗是個大傻叉。現在隻能忍著,再過十幾年,奸佞和投降派都去死,不會再讓名將們被氣死。


    戰術就一句話:爸爸們帶我飛!


    宮中巨頭還沒給他指派文武兩方麵的教師,宮中內外沒有新鮮事,隻是舊黨在清算新黨。


    林玄禮想起過去讀書時,就看這幾次翻來覆去的三次改弦更張,把腐朽的宋朝官僚體係和貧窮的民眾折騰的快散架了——即便這樣本來也能守住國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我吃我吃我吃吃!健康矯健威嚴才有點話語權。


    第7章 顯得更白更美


    除了十歲的官家之外,所有皇子和公主,生存狀態就倆字:自由!


    這幫人不被要求,也不怎麽被約束,在宮裏想幹嘛都行——都不擔心他們學壞惹事。


    林玄禮一開始有些奇怪,怎麽對自己全無要求。


    去找陳美人沒話找話的閑聊:“娘,我現在好無聊啊,就沒人逼我習文練武嗎?”


    陳美人反而奇怪:“你怎麽突然要上進了?想必是先帝的魂靈庇佑。”


    林玄禮:[不,神宗爸爸已經是過去式了,在不久的將來種世衡和李綱這一文一武才是我爸爸。宗澤和嶽飛是我兄弟,嘖嘖嘖,爽。]


    [林哥說得對,當年在燒烤架前汗流浹背時,哪能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別煽情了,有空調,不怎麽熱。]


    纏著她問了一會,陳美人是開封人,自幼聽了許多皇家故事:“你才三歲,又是官家的弟弟,誰會逼你精進學業?你習了文采還好,學了武藝又要做什麽?此事中,有些忌諱。”


    林玄禮一激靈,想起某個大黑胖子被他弟白胖子斧聲燭影搞了一下的事,也是哦。不僅放任自流,而且很樂見他們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玩物喪誌就不會搞事,郡王既不能做官又不能掌兵,文化知識和體育課到年紀開始上,天天向上啥的就順其自然了。難怪把趙佶養成那樣。


    “我聽說京城裏能看相撲,可熱鬧了,我也想玩。”


    “你啊,拿著球去玩吧。”


    林玄禮踩著藤球仰天長歎,現在湊不成大宋皇家蹴鞠聯賽。姐姐妹妹們倒是樂意和他一起玩,隻是先帝的靈柩還在前宮中,雖然看不見,小蘿莉們卻沒他這樣沒心沒肺。


    蘿莉們悄悄鬥草,悄悄的畫畫,悄悄扮家家酒,悄悄的蕩秋千,就是不肯現在就在一起踢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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