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渙和於誌對看一眼，默默出門了。 結果才剛出門，就碰上了綢緞鋪子裏的夥計正在搬箱子。 於誌看了看長長的隊伍，問：“這是誰家來取貨了？” 夥計連忙說：“是金陵的西洋商行。” 聽到西洋商行，林渙的眼睛亮了——可不就是那個賣玻璃等西洋玩意兒的商行嗎？ 他趕緊說：“帶我去瞧瞧！” 巧了，外頭裝貨卸貨的正是之前那個送魚缸的夥計。 他見了林渙就笑：“原來哥兒竟和他們家熟慣？” 林渙忙問緣故。 原來這西洋商行和普通那些去番禺進貨的商行不同，他們主人家是包下了當年鄭和下西洋的船和熟練的船工，然後自個兒航海出洋買外頭的貨。 為了出去的時候不空船，他們常常買些綢緞麵料或是茶葉瓷器等物拖過去賣給人家，也賺得盆滿缽滿。 “巧了巧了。”林渙笑，“江南這一帶我還真沒見過比於誌家裏規模更大的綢緞鋪子了。” 夥計說：“上回您給我看的那個娃娃可得了新的沒有？這回我們家東家在，想買兩個看看，問問你們可要合作呢。” 那樣的東西說是本土出產的隻怕不好賣，最好說是外頭流行的西洋玩意兒。 林渙現在聽到合作就兩眼放光。 然而這西洋商行和於誌不同。 於誌和他勉強有點玩過家家建立的友誼，商行不同，人家是正兒八經來做生意的，哪裏願意和他一個小孩子掰扯？隻說要找他大人，如今東家已經往縣衙裏頭去了。 林渙布料也不看了，那什麽一庫房的玩具也不看了，拉著於誌就往家裏趕，生怕錯過了。 要不怎麽說是特別的緣分呢，林渙和於誌剛到了林家，就看見林渙他爹、於誌他爹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商人，多半是西洋商行東家的人出來了。 林渙：“……”合著他還是回來晚了唄。 等把人一送走，他迫不及待地找了林爹：“怎麽樣？！” 林風起就笑：“還能怎麽樣？咱們家找人打磨娃娃、做娃娃的衣裳，材料由於家布行出，做完了咱們不用管後續，隻交給西洋商行的就完事了，他們負責往各地去鋪貨。” 【啊：好家夥，直接整一個變相的產業鏈唄就，這合作真不錯，不過一般的加工商是不是賺的沒另外那兩個多？】 【心上人：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畢竟人工不值錢，但是你別忘了這娃娃是林渙拿出來的，他還有個創意金一樣的東西。】 【白菜豆腐腦：歡寶的商業生涯要開始鋪起來了？！我開始暗搓搓期待了！】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歡寶表示我是在躺著賺錢哈哈哈哈，讓你們羨慕嫉妒去吧！】 直播間說著話，也沒忘記教歡寶一些商業知識，全都是有助於他的，林渙轉頭就跟林風起說了。 一個是所謂的品牌化。他們的娃娃製作工序並不複雜，估摸著也就剛推出的時候可能會讓人耳目一新，往後人家要是自己買了拆開來看 ，這娃娃怎麽做的也就明白了，要複刻並不難，所以，林渙他們要做的就是給這些自家生產的娃娃打上標記。 娃娃做的時候就打上特殊標記，告訴人家我這才是正版的，這樣人家攀比起來的時候隻會說“我買的才是正版的！” 這樣即便人家後頭靠著拆娃娃把東西仿製出來了，人家記得的永遠都是最開始林渙他們出品的娃娃，隻要後頭他們不作死，就像後世的迪士尼、芭比一樣，盜版再多，人家永遠是正版。 林渙也覺得這法子真不錯！ 林風起聽完倒是覺得耳目一新，旁邊的於誌也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啊，歡寶你還有開鋪子的天賦。” 林渙臉紅，別看他嘴上叭叭地說一副很懂的樣子，其實全是直播間的人教他的，林渙自己有些東西也沒搞懂呢呀。 說起來，他們這個生意和直播間舉例的那個芭比娃娃模式還挺像的嘞。 林風起還說：“至於那什麽壓勝之術的也不用考慮那麽多了，七夕還有磨喝樂給小孩玩呢，再來個娃娃也不妨事。” 主要還是西洋商行背後路子走的不錯，他們家和內務府的關係好，因著供應的東西是最新奇、最奇巧的，且人家也複刻不來——平常哪有人敢就這麽下西洋呢，加上這幾年流行起來了西洋風，那些玻璃鏡、玻璃燈的，十分得貴族人家喜歡。 而且，厭勝之術最忌諱的是貼人家的生辰八字做壞事，那種娃娃大多都是布做的，和他們木頭做的有區別著呢。 林渙聽得似懂非懂。 林風起拍拍他：“好了，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操心這些做什麽？趕緊去後頭玩去。” 林渙還是頭一回自己參與進這種事情裏，對什麽都感興趣，忙說：“爹，娃娃怎麽做？你帶我去看看嘛！” 之前林風起和秦婉又買了一個莊子，用來放那些雇傭來的短工，弄的就是做娃娃這個事兒。 林風起見他好奇，就說帶他去看看，今兒太晚，等明天再去。 林渙興奮地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就和英蓮、黛玉還有於誌往莊子上去了。 新買的莊子比起他們家原先有的可大多了，隻比那種花的莊子小一點——種花的莊子需求的是土地，用來種花的，他們這個至多隻算一個廠房，一個庫房。 “老爺公子姑娘來了。”莊頭迎上來，差點淚流滿麵：可算來了！ 之前主家說要做娃娃的時候就叫人雇了那些在洪澇裏受了災的人，定下他們往後要來上工的事兒，結果雇了人，主家一直沒開工，要不是他們說了是林縣令家裏的莊子，隻怕那些人直接就跑了。 畢竟誰能頂得住好久不開工的東家？最初說的是按做的娃娃的數目和質量發工錢 ，這都不開工，哪來的工錢發？ 所幸林風起並不禁止他們現在外頭幹一段時間的活，等這邊開工了，他們要是願意仍然可以回來的。 就這樣，也走了三分之一的人。 剩下三分之二都在這裏了。 【心上人：歡寶，突然想起來一個事兒，記得跟他們簽個雇傭合同，合同裏麵加上隱私保密協議啊！】 【白菜豆腐腦：是啊是啊歡寶，你們這娃娃前麵不講究什麽大技術的，別人要仿隻怕仿的很快，要是你們家雇傭的這些短工把消息泄露出去了，再把製作法子賣出去，人家很快就能仿製出來，還比你們先拿出來賣！】 【一言不合：確實，這種搶人家的點子還搶著比人家先賣的人可多了，轉頭還會說什麽這東西大家都能想出來，他們家怎麽不能，也實在惡心人。】 【古文學研究：要我說呢歡寶，你們幹脆把所有的人分開做不同的部件算了，反正娃娃都是可拆卸的，你們把娃娃的部件分別叫不同的人製作，彼此之間消息不互通，他們能仿製的幾率還低一些。】 林渙想了想，就和林風起說了。 “好法子，咱們等會就這麽分著來。”林風起摸摸林渙的腦袋，“歡寶如今長大了，辦事兒也能想得這麽妥帖了。” 甄英蓮新奇地看向林渙：“咱們不都是一塊兒看的書嗎？我也沒瞧見你看別的呀，怎麽忽然你就開了竅，對生意經說的頭頭是道的？” 她伸手掐住歡寶的臉：“哼！你是不是背著我和林妹妹看書了？自己偷偷學習了？” 她用的力道不大，隻輕輕掐住，但林渙卻喊著：“疼疼疼，姑奶奶可別掐我了，人家都說臉掐久了會胖的。” 英蓮半信半疑地放開他：“真的？” 她剛放手，林渙反手就掐在了她臉上：“是不是真的你試試不就知道啦！哼！哪有看書還逼著人家不許比你多看一個字的！英蓮，你如今越來越霸道了。” 林黛玉在旁邊咯咯咯地笑。 她聽不懂英蓮和林渙在說什麽，隻當他們是在玩鬧，還笑著拍手。 林渙鬆開英蓮，瞅著林黛玉臉上的嬰兒肥沒忍住，也伸手捏了捏，嘀嘀咕咕：“小娃娃啥也不知道呢，就知道傻樂。” 林黛玉被掐了臉也沒生氣，還鼓著小臉讓臉頰的肉突出來一點，吐著泡泡說：“哥哥捏捏。”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啊我死了！小時候的黛玉好可愛啊啊啊啊我也想捏臉臉！】 【雙木林：救命！！黛玉寶寶真的好可愛啊嗚嗚嗚，長大了的顰丫頭被寶釵掐了臉還會反駁呢，那會兒就是刁鑽，這會兒明明也是被掐臉，怎麽這麽可愛！！】 【啊：組隊偷娃娃了，黛玉你們的，歡寶是我的。】 【紅樓我來啦：想想也挺心酸的，現在的黛玉父母雙全，雖然也是跟旁人來往，但是沒有以後那種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感覺了，反而嬌俏可愛，還會撒嬌叫哥哥qaq，曹老怎麽忍心讓這麽可愛的黛玉經曆那麽多的苦難啊嗚嗚嗚。】 【白菜豆腐腦：別說了別說了，對比太強烈了，眼淚要下來了，真希望林妹妹能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一直無憂無慮下去……永遠都不要長大，長大太苦了呀。】 林渙捏捏林黛玉的小臉，扭頭對直播間的人說：“雖然小時候的林妹妹也很可愛，但是長大還是要的呀，長大了才會知道事理，才能開始讀書對不對？” “你們愛的也不是小時候嬌俏可愛的黛玉吧。”林渙說，“你們喜歡的是後麵長大了以後才華橫溢的黛玉，要是林妹妹一直不長大是個小孩子的樣子，隻怕你們沒看多久就膩了。” 【心上人：也是！如果林妹妹一直不長大，她就不是林妹妹了，但是怎麽說的，可能是因為對林妹妹帶濾鏡吧？如果她真的一輩子都不長大，我也會喜歡她的嗚嗚嗚。】 【雙木林：我也是，可能真就是濾鏡吧，不過現在的林妹妹也很可愛就是了。】 【心上人：可愛不會隨著年紀的長大而消失，林妹妹長大也可愛，我們隻是不想她長大了，然後失去很多東西，林妹妹是很美，讓人忍不住憐惜，但是這種讓人憐惜的感覺是靠著失去父母、寄人籬下的話，我們都寧可她永遠都不要長大。】 直播間一群人嗚嗚哇哇地哭。 她們隻從書裏見過了那個瀟湘妃子，見了小時候的黛玉才知道，原來她也這麽活潑可愛過。 沒見過的時候隻當自己不知道，見過了卻越想越覺得虐。 林渙都無語啦：“你們哭啥啊，現在林妹妹不還是好好的嗎？再說了，以後我會保護好她噠！不會讓她受欺負！” 他捏緊拳頭：“我要考科舉，當大官，讓所有人都不敢欺負我的朋友們！” 直播間破涕為笑。 【心上人：前段時間還說書要為自己讀呢，今天就打了臉了。】 【白菜豆腐腦：歡寶，建議你先把四書五經先背下來再說考科舉、當大官。】 林渙氣呼呼的。 哭的是你們！安慰了你們又來懟我！哼！ 他決定一天不跟直播間的這群壞人說話了。 林渙打開窗戶透氣，一眼就瞧見了站在人群裏的一個熟悉的人。 他眼前一亮：“楊姨姨？” 小娃娃稚嫩的聲音傳到耳朵裏，楊寡婦一愣，循著聲音看去，正見林渙從窗戶裏探出頭。 “哥兒怎麽在這？” 林渙想了想說：“我來看看。” 楊寡婦這才想起這是林家的莊子，不由一笑：“可見是咱們特殊的緣分，這樣也能遇到呢。” 林渙看看她，她如今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衣服洗得倒是挺幹淨，麵上帶著笑的時候十分溫婉，一點也不像那會兒說賈雨村騷擾她的時候潑辣、蠻不講理的樣子。 “楊姨姨現在怎麽樣啦？”，他問。 楊寡婦就笑：“日子好過了，我和我婆婆家裏不是叫雨水衝塌了麽？後頭來了些衙役，幫著我們重新立了房子，比原先的茅草屋還好些呢，總算不用擔心哪裏漏風，哪裏漏水了。” “前些日子有人招工，我就跟著來看看。” 本來她以為會無功而返的。 現在人家都不樂意讓寡婦在自家做工，生怕沾了晦氣。 結果林家竟然把她收下了，和別人也是一樣的月錢，一點都沒介意她的寡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