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盼讓法醫上前來,就地給向甜進行屍檢,其他警察有的負責拉警戒線,有的負責詢問和記錄。


    於是,她轉過身,眼神落在那棵樹上。


    這棵樹年歲雖老,卻是叫的出名的梧桐樹,它自然不會是不死樹。


    大膽一直望著趙隊長,卻忽然想起之前可可那次,遇到的黑無常對自己說,他是民國時期的化貓孩。


    可是,化貓孩又是什麽東西?


    大膽剛想要對尋意意說,卻看到少女翻開手上的劇本,認真地閱讀,很快,她那對烏黑的眼睛好似深冬的湖水,慢慢凝結上一層冰。


    冷得人骨子都疼。


    她忽然鬆開了大膽,回頭望著酈珩,兩個人對上視線,她走了過去,一把攥住了酈珩的手,冷著臉將劇本塞在他手裏。


    “你看一下,這劇本是不是很熟悉。”


    酈珩甚至沒有翻開,垂眼凝視著尋意意,聲音輕飄飄的,“是啊,我當然熟悉,這裏麵的劇情,是沈珩和阿憶發生過的事,也是我們曾經的經曆,意意……”


    他呢喃一般叫她的名字,語氣繾綣。


    伸手卻去捧她的臉頰,帶著一分不容拒絕的強勢和自暴自棄的痛楚,漂亮的眼珠仿佛亙古封存的琥珀,存著焚天烈火般的情緒——終於不必在尋意意麵前故作乖巧,他身上的氣息陡然變得危險。


    像是割骨的利刃,真正的殺人利器,出鞘總是帶著森然冷意,比下玄月還要陰寒。


    酈珩清瘦的軀體裏好像一瞬間湧出無數陰暗的負麵情緒,化作實質般的煞氣,將兩個人從頭到腳縈繞。


    “其實真相很簡單,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一瞬間,風聲止了,四周的一切,尋意意都聽不到——一切都變得格外安靜。


    回頭看到,所有人都好像被定住了,就連大膽也站在原地,瞪圓了貓眼,明亮的白晝化作黑夜,無邊夜色下,它的眼睛如一對綠油油的燈籠。


    身體好像被鎖鏈鎖住了,骨骼環環相扣,她忽然被酈珩緊緊禁錮在了懷裏,少年的尾巴緊緊纏住了她的腰。


    腳下的土地好像變成了一座陰暗的孤島,搖搖欲墜,被盤桓著的地莖托舉著,古老的、漆黑的根係互相交錯,盤根錯節,好像一隻蟄伏的巨蟒。


    無數地莖瞬間從地麵湧了上來,興奮地攀附上來,將緊緊抱著的兩個人從頭到腳徹底纏繞,地莖上還附著熊熊的烈火,吞噬著兩個的身影。


    好像置身於烈火地獄。


    可明明感覺不到痛楚。


    酈珩抱著少女,眼裏卻望見趙無盼欲言又止的眼神,半晌,他聽見男人歎息一聲,輕聲道:“酈珩,你這麽早讓她知道一切,她可能真的會恨你的。”


    “我知道。”少年將頭埋在少女脖頸處,親昵地蹭了蹭,聲音語調纖細、歡快又詭異,好像孩童在撒嬌,“意意,我好愛你,我也好恨你。”


    作者有話要說:    爽文被我寫成了戀愛文,下一章沈珩和阿憶的故事全部都會揭露,也許還會包括不死樹的聯係,我得好好想想。


    這種文就是揭露真相特別不好寫,我宛如一個智障,阿巴阿巴π_π感謝在2021-05-03  18:17:27~2021-05-04  21:02: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隻野  4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酈珩緊緊抱住了尋意意,他們像兩株根係纏綿的樹,骨血交融。


    尋意意聽到耳邊有風聲呼嘯而過,接著隱約有女子嬌笑聲響起,場景轉換,分明已經變作了一個熱鬧甚至靡麗的俗世。


    少年的心髒在羸弱的胸腔鮮活跳動,被她附耳貼去聽,他的指尖搭在她鬢邊,誘哄一般,“意意,睜開眼睛看看吧。”


    不知誰哼起了小調,聲音嬌脆,如鳥雀簷語。


    尋意意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瞳仁倒影著鏡前正做伶人打扮的少女,她正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眼裏懵懂,神態嬌癡。


    “阿憶,該你登台了,今日可有貴客到,班主說,你若是出了差錯,以後可不給你買糕點了。”梳著麻花辮的小丫鬟利落在伶人裏穿行,遞胭脂、送珠釵,忙得腳不沾地。


    穿著碧色衣衫、頭頂珠釵冠的阿憶走出重重帷幕,來到蓮台之上,大幕緩緩拉開,她執著紈扇,半遮粉麵、微蹙蛾眉,幽幽地唱起了菩薩蠻。


    二樓的雅座,有個房間窗戶半敞,透過縫隙,阿憶看到有雙混濁的眼睛正望著自己,好像黏糊糊的蛛絲。


    尋意意自然也注意到了,抬眼望去,沈老太爺坐在座上,他臉頰消瘦,身上的黑色馬褂更是讓他看起來像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幹屍。


    沈老太爺聲音蒼老,眼睛定定凝視著台上的阿憶,一邊對身邊管家模樣的人道:“沈六,珩哥兒的病,是不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管家善察言觀色,見沈老太爺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看,心裏了然,順水推舟道:“是的,少爺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是不詳之症,不過,民間有個說法,如果找到八字合適的女子嫁給少爺,為他衝喜,少爺興許慢慢就會好起來。”


    沈老太爺輕輕敲了敲拄杖:“你看這阿憶如何?”


    “阿憶身份低微,而且天生癡愚,不會反抗,再合適不過。”管家並沒有提起八字,他知道,所謂衝喜不過是借口,是沈老太爺看中了阿憶。


    體弱多病的沈珩根本無法與阿憶圓房,這正中沈老太爺下懷,他喜歡清純的處.女。


    沈老太爺笑了起來,“沈六,那此事便由你去辦了。”


    “是。”沈六轉身離開,沈老太爺坐在漆黑的陰影中,尋意意看到,他影子下麵,浮動著觸手般的虛影,正躍躍欲試地纏住了他的腳。


    沈老太爺渾然不覺,認真聽著阿憶唱曲,半閉著眼睛,十分入迷。


    耳珠忽然被溫軟的唇瓣不經意一般啄了一下。


    尋意意冷著側過臉,隻見酈珩望著台下一個隱秘的座位道:“意意,你看那人是不是很眼熟?”


    尋意意順勢望了過去,頓時愣住了,陰影處,坐著一個眉眼肅穆的中年人,身邊還有一個秀麗的女子,兩個人都認真看著台上的阿憶。


    女子麵帶擔憂,“強行為意意開竅,卻讓她神魂殘缺,變成了癡傻,非但以前的記憶沒有了,這次的經曆她以後也根本不會記得,我們真是功虧一潰。”


    男人搖了搖頭,“未必,一片空白,反而更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驪龍也算是得償所願。”


    女子眉心依舊蹙著,歎息道:“一場孽緣。”


    尋意意好似沒聽到她們對話,眼神一直定在中年人身上。


    師父!


    他怎麽在這裏?


    不對,不是師父,師父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眼前的人卻比師父年輕了不少,倒更像趙隊。


    可尋意意知道,他並不是趙隊。


    像是明白她在想什麽,酈珩開口,眼裏變得晦暗,琥珀色凝如墨:“他叫巫相,他身邊的女子叫做巫真,他們都是昆侖十巫,傳說中,昆侖十巫掌管不死藥,他們是由女媧之腸化作的。”


    尋意意下意識攥緊了手。


    女媧之腸……


    那不是她之前在《山海經》裏看到的記載嗎?


    她神態恍惚的時候,四周的場景悄無聲息地完成了轉換。


    龍鳳喜燭在搖曳,燭淚沿著燭台流下來,在半路結成一串串燭花,雪白的牆壁上一片陰翳,上麵貼著大大的囍字。


    少女穿著鮮紅的嫁衣坐在新房裏,房內空無一人,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撥開綴著流蘇的蓋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


    阿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賣入沈府衝喜,起身打量著四下,不滿地嘟囔,“咦?班主說這裏有好吃的,怎麽沒有啊?”


    吱呀一聲,門忽然被推開。


    冬鵲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斜著眼看了阿憶腳下繡著明珠的鞋子一眼,一派仗勢欺人的壞丫頭相,逗弄她,“喂,阿憶,你想不想玩躲貓貓的遊戲啊?”


    阿憶回頭,臉上帶著笑意,純真無邪,“躲貓貓!要玩!”


    冬鵲嗤笑一聲,指著門外濃濃的夜色,“那你藏好了,如果我一個晚上都沒找到你,那你就贏了,明天姨奶奶會讓我給你帶很多很多的糕點,我聽說,院子裏的枯井特別好藏人,哎呀,要是藏那裏去,我可找不到。”


    阿憶笑容狡黠,枯井,找不到,那可以讓她藏,大家都說她傻子,其實她可聰明了。


    她要藏到枯井裏去。


    她十分開心,轉身踏入夜色中,“好!”


    冬鵲看她離開,忍不住笑了起來,“蠢成這樣,倒還有張臉蛋可以勾人,真是個天生的小狐媚子,怪不得姨奶奶看她不順眼,嗬,明天看到的恐怕就是她的屍體了。”


    聽到一陣篤篤的腳步聲,冬鵲連忙離開了。


    管家提著燈籠,為沈老太爺引路,笑容在燭火的映照下,如同假麵,“老爺,少爺他又病倒了,正在蕪園休養,恐怕今晚要留新娘子獨守空閨了。”


    “我去看看她。”沈老太爺喘著氣,混濁的眼卻亮的嚇人,待來到新房,卻不見阿憶在,他臉沉了下來,“怎麽回事?人呢?”


    管家也不知怎麽回事,心裏忐忑,“我馬上讓人去找。”


    沈老太爺鐵青著臉出了房門,忽然起了一陣風,回廊的燈籠搖曳起來。


    一個抱著貓的女人立在回廊盡頭,款款走來,嬌聲叫著他,“老爺,你來這裏做什麽?”


    沈老太爺望著阮月薇,“沒什麽,大半夜的,你又來這裏做什麽?”


    阮月薇一下一下撫摸著手上的貓兒,笑容妖媚又詭異,“睡不著就出來逛逛,瑜哥兒做噩夢了,醒來鬧著要爹爹,可他的爹爹早就進了棺材,我哪裏給他變出一個爹來,您說對吧,老爺?”


    沈老太爺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住嘴!”正要離去,阮月薇卻鬼魅一般跟在他身後,四周的樹木發出響亮的沙沙聲。


    懷裏的貓發.情一樣叫了起來,淒厲可怕,阮月薇安撫般摸著它的皮毛,忽然吃吃笑道:“老爺,您覺得,您會遭報應嗎?”


    沈老太爺忽然回頭,給了阮月薇一巴掌,打得她臉紅了一大片,眼睛瞪圓了,“你發什麽瘋!”


    黑貓伸手要去撓沈老太爺,卻被阮月薇丟到了地板上,她撫摸著自己的臉,笑了起來。


    可笑著笑著,眼裏淌下一行淚來,“老爺,你有了月薇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接一個低三下四的伶人戲子進府,您不肯認瑜哥兒沒關係,反正他名義上一樣的沈家的血脈,可我絕對不能忍受,一個又蠢又笨的賤丫頭奪走我的一切。”


    沈老太爺看著她哭泣的模樣,覺得這個女人愛極了自己,心裏扭曲地生出一種憐惜來,蒼老的聲音軟了幾分,“月薇,阿憶怎麽比得過你,我讓她進門,是為了把她送給老祖宗,保佑我們沈家世代富貴。”


    阮月薇美目含淚,“真的嗎?”


    沈老太爺牽起了她的手,“你跟我來,你見到就會知道了。”


    他帶著阮月薇進了一個幽僻的小佛堂,裏麵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沈老太爺隨手拿起一盞油燈點亮了,望著老舊到看不清的麵目的神像,眼裏帶著奇異的光。


    阮月薇看去,那神像十分怪異,好像是半人半蛇,一條漆黑的尾巴纏繞全身,上麵鱗片猙獰,露出一張不辨五官的臉,上麵塗著的釉彩已經褪色,卻給人一種森冷的,被注視的恐懼感。


    阮月薇心跳飛快。


    沈老太爺忽然伸手從神像後麵拿出一塊紅木牌,供到案上,虔誠地拜了一拜。


    油燈上火焰光芒漸漸微弱。


    阮月薇看到,紅木牌上好像有一團鮮血流了下來,在案上遊走,她頭皮一陣發麻,“老爺,這是什麽?”


    “別怕,這是老祖宗的血。”


    沈老太爺目光奇異,注視著那灘血,手指輕輕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觸碰著,聲音沙啞,“月薇,你知道吧,我本來患了重病,以為自己快死了,可是,老祖宗救了我,我會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長久,還會享受潑天富貴、烈火烹油,甚至,還能生下子嗣,瑜哥兒是我最喜歡的孩子,如果他聽話,我會讓他也享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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