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407的時候,尋意意特地停了下來,楊駿跳樓尚未結案,407還被警方封鎖著。


    可尋意意知道,不用多久解鎖,因為案子最後肯定會以自殺定論。


    雖然楊駿是被他口中的老祖宗控製心智跳樓自殺的。


    但現在的時代和自己在茅山派的時代不同,妖怪殺人這個說法傳出去是十分荒謬的,這個案子根本找不出凶手。


    腦海中回想起剛剛那個帶血的紅木牌,她又有些在意,木牌上麵的血不像是塗上去的,反而很像是本身沁出來的。


    可是,紅木牌和老祖宗是什麽關係?它為什麽會沁血?


    尋意意有種直覺,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信息,忽然想起蘇媚書架上有不少古籍,說不定會有一些特殊植物的記載,她打算去翻一翻。


    回到408,尋意意將鎖陰符裏麵的林可放了出來,並對大膽、田叔、林可道:“你們就在屋子裏自由活動,記住,不要亂動屋裏的東西。”


    “好。”


    他們三個心智年齡差不多大,竟然很投緣。


    查找古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尋意意挑挑揀揀,不小心把櫃子裏的一本書撞落在地上。


    她連忙彎腰去撿,書頁正好攤開在她眼皮底下,一行用黑線標記的字格外醒目,“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


    是《山海經》裏麵的記載。


    指尖伸出去,尋意意心口突然一陣發疼,好像有無數小蟲子在啃噬,可隻持續了一瞬間,錯覺一般。


    然後,“啪嗒”一聲,兩粒水珠墜落到了紙上,暈開一團模糊。


    尋意意錯愕地摸了摸眼角。


    她在哭嗎?


    第16章


    尋意意的失態並沒有持續很久,她將散落的書籍收了起來,翻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有用的信息,忽然想起來,自己荷包裏還有從蓮子灣帶回來的土。


    正好,她可以利用土為媒介把其他的魂魄招來,問一問情況。


    她立刻坐到桌前,將荷包打開,將那一撮土用黃紙墊著,符咒一字排開,合上眼睛,念念有詞。


    “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降臨,氣魄來臨,某某魂兮歸來,天清地明陰濁陽清,開我發眼法耳陰陽分明,急急如律令!”


    隨著招魂咒的響起,房子裏的門框匡匡響,不知從何而來的風灌進了屋子裏,吹得脊骨一陣冰冷的寒意。


    接著,角落裏響起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夜貓子般尖銳,還伴隨著哢嚓哢嚓的咬東西的聲音。


    持續了一會,啼哭聲又變成了咯咯的笑聲。


    一個大頭娃娃一般的嬰兒手腳並用地朝著尋意意房間爬去。


    大膽嚇得一下子跳上了沙發,“怎……怎麽了?姐姐她在做什麽?”


    看到這個鬼嬰,林可嚇得躲進了窗簾裏,小聲道:“大膽哥哥,是那個小孩子,他被姐姐施法招來了,他好凶,我很怕他。”


    田叔聽不太懂林可的話,隻知道林可看起來快哭了,他連忙蹲在牆角,笨拙地安慰,“可可,不怕,有鈴鐺。”


    他攤開掌心,輕輕搖動起了鈴鐺。


    一股清靈之氣倏然蕩開,爬行的鬼嬰痛苦地嘶吼起來,青紫色的小手捂住了腦袋,嘴唇大咧,露出尖利的牙齒,“啊啊啊 


    尖利的哭啼聲激起強勁的音浪,好像一把把刀子,蠻橫地攪動腦中的神經。


    大膽忍著劇痛道:“田叔,別揺鈴鐺,會激怒他的!”田叔手足無措地停了下來,卻看到少女走出了房間,瞥了自己一眼。


    這樣的眼神讓田叔本能地覺得畏懼。


    意意姑娘這個樣子,好像,心心的娃娃。


    眼睛黑漆漆的。


    鈴鐺聲停了下來,鬼嬰又開始咯咯笑了起來,雙手不停地揮動著,像是在索取抱抱,“媽,媽。”


    尋意意一把提起了他,有些意興闌珊,“招來是個一歲的嬰兒,什麽都不懂,根本問不出什麽來。”注意到嬰兒的頭奇大,她忍不住盯著他看。


    竟然是個畸胎。


    由於沒有開蒙,鬼嬰的場很淩亂。


    隻能看到,在腹中時,他的母親似乎不喜歡這個孩子,長期穿著勒肚皮的緊身衣,出生後不久,又將他活活溺死在水池裏。


    怪不得會成為這麽凶的鬼。


    “媽,媽。”嬰兒笑得天真,拍拍手掌,皺巴巴的小臉湊近了尋意意。


    快要抱住尋意意的一瞬間,他忽然張開了嘴巴,想咬上她的手臂,卻被一張符咒貼住了唇,頓時急得手腳亂蹬。


    “嗚哇……”唇瓣張不開,他隻能發出這種低低的哭泣聲。


    尋意意淡淡道:“我不是你媽媽,你既然被招來了,我就順便超度你,希望你下輩子投身好人家,不要再被虐待了。”


    鬼嬰好像聽懂了她的話,不甘心地瞪大了血紅的眼睛,四肢亂抓。


    戾氣深重,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正要捏訣,身後的窗戶敞開,明亮的白光灑落在地板上,一個身材纖長的少年縱身躍進房內,朝著尋意意背後伸出了手,想來拽她。


    大膽立刻道:“姐姐,小心後麵!”


    尋意意下意識回頭,手中符咒迅速擲了出去,不停掙紮的鬼嬰尋到一個機會,竟然掙脫了尋意意的手,泥鰍般墜到地板上,他又飛快朝著沙發底下爬去。


    他躲在沙發底下的陰影處咯咯笑著,指著少年喃喃,“爸,爸。”


    落地的同時,符咒打在少年心口處,他悶哼一聲,揚起了臉,朝著尋意意笑得無辜,“姐姐下手可真重啊。”


    他的瞳仁裏漾動著微微的琥珀色,在日光下像是融化的蜂蜜。


    尋意意望著他,“你是什麽人?”


    少年依舊笑著,身後的尾巴一瞬間席卷而來,緊緊纏住了尋意意的足踝,他說,“實不相瞞,我是來會會姐姐的。”


    尾巴輕輕一甩,酈珩想把尋意意往自己身上帶,少女卻魔怔了一般,沒有做出反應,隻是盯著腳踝處的尾巴。


    平靜的眼底泛起一絲漣漪,硬挺的黑色鱗片聳起,泛著一層幽光,像是冰冷的凶器。


    好漂亮的尾巴!


    大膽急得喵喵叫,“姐姐!”


    在要被酈珩抱住的一瞬間,尋意意忽然伸手將他一推,弱不禁風的少年一下子被她推到,手臂拉著她一起往下墜。


    尋意意的膝蓋順勢下沉,死死卡在他腰間,觀音坐蓮一般整個人坐在他腰上。


    “彭——”


    少年以一個屈辱的被壓倒的姿勢躺在地板上。


    大膽目瞪口呆:“好……好弱。”


    竟然一下子就被姐姐推倒了。


    林可好奇地探頭,被田叔一把捂住了眼睛,躲進窗簾,“小孩子,不看。”


    酈珩錯愕地看著尋意意,少女三下五除二攥住了他的手腕,眼裏倒映著少年那雙清潤的眸子,“你是龍。”


    大膽雖然有陰陽眼,卻看不見少年的尾巴,聽到這話,驚訝到差點跳了起來,語無倫次,“龍,是那個龍嗎?不是聾子的聾吧!”


    被她這麽盯著,少年臉驀地紅了,別過臉,“嗯。”


    可是,看到尋意意手腕處的焦痕,纏住她腳踝的尾巴忍不住顫栗起來,一寸一寸,輕輕刮動著嬌嫩的皮膚,留下一道道紅痕,好像小狗在圈地標記。


    “你闖進我家做什麽?”


    他努力克製著那種恨不得將她渾身上下緊緊纏繞的衝動,眸光冽灩,笑意惑人。


    “姐姐,你別誤會,有人懷疑你是旁門左道,特地讓我來試探你,不過,姐姐倒真是有一番好本事。”


    尋意意蹙起了眉,“是陳大山派你來的?”


    酈珩眨了眨睫毛,“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師兄們都叫他陳總。”


    大膽罵起了喵喵髒話,“這個人一邊讓姐姐幫他解決事情,一邊又懷疑姐姐,真是太過分了!”


    酈珩的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她唇上,“他說,你和陷害他的那一家人有血緣關係,才會懷疑你給他辦事隻是為了下套。”


    見尋意意麵無表情,他笑得越發純善,“不過,我可以確信姐姐這等本事,若是有心給他下套,他肯定活不到派我來試探姐姐。”


    “就是!”大膽氣不過,“姐姐,咱們別給他辦事了!”


    尋意意沒說什麽,她可以理解陳大山的行為,畢竟性命攸關,謹慎總沒錯的,況且,這樣,她就有理由讓陳大山多付出錢財。


    她鬆開了酈珩的手,從他身上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尾巴鬆開她的腿,盤繞在地板上,他則坐在地板上,仰著臉望她。


    這個角度,顯得他十分乖順,他滿眼笑意,日光映照下,睫毛仿佛半透明,漂亮得過分。


    尋意意感覺有些奇怪。


    “我叫酈珩,是驪山派的弟子。”


    眼前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一顰一笑都好像長在了她喜歡的點上,再加上他還有一條漂亮的尾巴。


    尋意意有個奇怪的癖好。


    她喜歡長著鱗片的尾巴,在茅山派的時候,聽師父說,她從小就很喜歡揪後山靈蛇的尾巴。


    尋意意“嗯”了一聲,伸出了手要把他拉起來,“我叫尋意意,是茅山派的弟子。”


    少年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接力起身,“謝謝。”白色長袖底下無意中露出一截手腕,焦黑的痕跡在尋意意眼底一閃而逝。


    她睫毛顫了顫,剛要問道:“你……”


    鬼嬰忽然從沙發底下一躍而起,朝著尋意意後背抓來,濃墨般的怨氣如有實質,凝成一團,少年連忙拉過尋意意的手臂,避過攻擊。


    鬼嬰順勢從窗口墜了下去,不見蹤影。


    “姐姐,你沒事吧。”大膽見他逃走了,終於敢從沙發上跳下來,踱步到尋意意腳邊,下意識要蹭蹭。


    卻在看清楚少年容貌的一瞬間,下意識後退。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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