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一摸,沒有絲毫餘溫,可見早已無人在此安睡。


    魏峙呼吸一滯,指尖僵了僵,漸漸曲握成拳。


    “來人!”


    一聲呼喝之下,瞬間屋內便烏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廝,戰戰兢兢地垂首跪伏在地,大氣兒也不敢喘。


    “她在哪?”


    魏峙垂眸,看不出喜怒。


    眾人麵麵相覷,自然知曉世子爺問的是誰,但誰也不敢先開口,隻得垂首蜷縮在那裏。


    終是一個小丫鬟壯著膽子開了口,


    “回主子的話,姑娘自昨晚由香兒伺候歇下,咱們就再也沒見著她,隻當她是還沒起呢。”


    “帶香兒來。”


    小丫鬟垂下頭,“也沒見著香兒,往日裏都是香兒伺候姑娘起了,再喚我們進來掃灑伺候的,今兒還未喚過。”


    正說著,一陣輕微地鼾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紛紛側目望向隔間。


    魏峙轉身走到隔間,往小陪床上瞥去,隻見香兒歪在那裏,直酣睡的不知今夕何夕。


    他緊抿著唇,視線落到了她枕畔揉成一團的夾竹桃上。


    他拈起那團夾竹桃,微微撥開一些,露出了其中的小銀球兒來。


    一切似乎昭然若揭。


    一股鈍痛升騰起來,幾乎壓榨著他所有的感官。


    香兒被水潑醒來時,魏峙正獨坐在妝台前。


    台麵上的妝匣開著,魏峙手裏捏著一支振翅欲飛的掐絲琺琅蝴蝶釵,就那麽靜靜地望著蝴蝶微微顫動的翅膀,不知在想些什麽。


    香兒半晌醒過神來,見到這副情狀,心知是出事了,心下駭然不已,卻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忽地被人一把捉住胳臂,扔拽至魏峙腳下,她渾身濕透,發絲淩亂黏膩在臉上,跪伏在地上隻知道啜泣。


    那斷斷續續地抽泣聲引得魏峙回過神來。


    他已然派人尋遍了整個王府,甚至打撈了湖泊和水井,皆尋不見她的蹤跡。


    他知道。


    她跑了。


    嗬……


    什麽兩情若是久長時。


    什麽橫也絲來豎也絲。


    不過是她拖延他的伎倆罷了。


    他輕輕一哂。


    她,應是從未在意過他的吧。


    否則怎會什麽都沒有帶走。


    他望著手中的蝴蝶,指尖漸漸用力,將它折成了兩段,隨手拋在地上,任由蝴蝶極美卻脆弱的翅膀跌了個粉碎。


    尖銳鋒利的斷麵劃傷了他的指尖,他望著指尖緩緩沁出的血珠兒,伸手去懷中取帕子來擦拭。


    宿命一般。


    懷中的帕子亦不知所蹤,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縱馬太急,顛落在途中了。


    他輕笑出聲,搖了搖頭,繼而看向香兒。


    “說說罷,她去哪兒了?”


    “奴婢不知。”


    香兒哭著:“這幾日奴婢寸步不離地守著姑娘,絲毫不敢懈怠,昨兒伺候姑娘歇下,便.便到眼下了,奴婢真的不知啊。”


    魏峙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裏,背著光,影子拖得長長的,整個人看上去陰鬱極了。


    他身上似乎還帶著傷,香兒似乎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她知道他已怒極,但她實在是不知道夏竹悅去了哪裏,眼見著魏峙眸中漸起的殺意,她駭地伏地哭嚎起來,


    “主子,主子我真的不知道夏姑娘去哪裏了,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啊!”


    還未待魏峙發落,四下搜尋線索的小廝發現了夏竹悅壓在小竹筐下的布帛,忙呈於魏峙跟前,“主子,您瞧。”


    魏峙直起身來,伸手取過布帛展開一看,頓時僵在了那裏。


    隻見光滑的緞麵上,落著幾個娟秀工整的蠅頭簪花小楷:香兒無辜,切勿責她。


    嗬……


    魏峙隻覺可笑至極。


    似有一把利刃插進他心尖兒上用力剜著一般。


    從頭至尾,她都未曾給他留下過隻字片語。


    臨了了,卻還在擔憂旁人。


    那麽他呢?


    他算是什麽?


    枯立良久,他撕了手中的布帛,忽地起身往外走去。


    他翻身上馬,握緊劍柄。


    說好了永遠不離開他,那她便休想離開。


    無論生死,她都隻能屬於他。


    “給我封鎖所有道路,把她帶回來。”


    魏峙頓了頓,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罷催動馬匹,就要親自往主幹道去。


    李管事匆匆趕上來請示,“世子爺,香兒如何處置?”


    魏峙沒有回頭,“她飛不出去,徹查下去,所有幫她的人,一律杖斃。”


    “是。”


    李管事一怔,仍是恭謹應了。


    說罷魏峙狠狠一夾馬肚,率人追出了王府。


    飛馳的馬蹄揚起了塵沙,疾風撲打在他麵頰上,令他有些迷蒙了雙眼。


    心下似空了一塊似的。


    他的悅兒,他好容易卸下心防,試著將一顆真心捧出的悅兒,竟如此輕易地棄了他。


    他甚至還記得她可憐兮兮棄貓兒一般求著要跟他的模樣。


    也記得這些日夜以來她待他的溫柔體貼,柔情蜜意。


    即便知道那些都是泡影,他也願意沉醉其中。


    但他卻未曾料到,她竟然真的如此一走了之。


    夏竹悅,你怎麽敢?!


    魏峙咬牙,胸中情緒翻湧如潮,無論多遠,他都一定要將把她捉回來。


    將她囚在自己身邊。


    讓她的世界裏,隻存在著他一個人。


    然而此刻夏竹悅已經換乘了進京的馬車。


    莫嬸子將自己的體己塞給她,為她雇好了馬車,介紹她去投奔自己在京中的遠房侄女春兒。


    於是,夏竹悅在堪堪要封路的前一刻僥幸出了江漢,踏上了進京的路。


    第38章 知道痛  打了兩個小噴嚏


    濃雲密布,忽地落下雨點兒來。


    冰涼的雨點兒砸落在夏竹悅的脖頸裏,噤的她微微一顫,睜開眼睛,從回憶裏抽回思緒。


    “嗯?”


    魏峙擁著她,仍低低問著:“為什麽離開我?”


    雨點兒越來越密,打在嬌柔的木槿花兒上,打的它們花枝亂顫。


    魏峙歎息一聲,攬著夏竹悅起身,將她抱上馬背箍在懷裏,一夾馬肚,策馬往京城奔去。


    雨勢越來越急,待回到魏峙在京中的別院時,兩人都已衣衫盡濕。


    濕透的單薄衣衫緊緊貼附在她玲瓏的曲線上,她窘迫地垂著頭,雙臂疊交在身前。


    魏峙屏退迎上的仆從,將她橫抱下馬,一路沿遊廊抱至寢間。


    甫一關上門,他轉身放下她順勢將她抵在了門板上。


    夏竹悅被他圈在臂彎內,鬢發微散,濕漉漉的發絲貼在雪白脖頸上,纖長羽睫上尚掛著晶瑩的水珠兒,隨著她眼睛一眨巴,直直滴落在她殷紅的唇瓣兒上。


    魏峙垂眸望了許久,忽地俯首吻向她的唇。


    夏竹悅下意識地撇過臉去。


    心下驟然疼了一瞬。


    她在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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