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的瞳孔裏,隻有他一人的身影,這個認知,莫名令他生出一絲愉悅。


    他捏著她的下巴,蠱惑似的,說出了條件。


    “若跟了我,便再也不能後悔。”


    “不悔。”


    “從此隻能看著我一人。”


    “隻看著你一人。”


    “永遠不能離開我。”


    “不離。”


    第16章 好吃麽  請進吧


    天兒漸漸要轉涼了似的,暑氣似乎消散了許多,連帶著荷塘裏的荷花也謝的差不多了。


    春兒彎著腰,躬身在淺塘裏挑揀著藕帶,挑來挑去也沒挑出幾根合意的,不禁有些泄氣,


    “全是些老條子,都沒有嫩的了。”


    夏竹悅跟在她身後,替她撩起鬆散落進水中的裙角,“沒有了就回罷,這是初夏才有的東西,如今隻怕是難有嫩枝子。”


    “唉,京中那些貴人們就好這口鮮食,賣去酒樓很能掙幾個散碎銀子呢。”春兒抖摟著手中的兩三根藕帶,“如今隻有這點子,塞牙縫兒都不夠,如何給你湊盤纏呀。”


    夏竹悅見她撅著小嘴兒的煩惱模樣,不禁抿唇一笑,開口勸慰她,“左右我再想別的法子就是了,大不了多接些漿洗的活兒。”


    “洗洗洗,你那手都要洗皺了!”


    “好啦。”夏竹悅拉過春兒,攙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探著淤泥,緩緩往岸邊挪去,“你腳踝還傷著呢,快回去罷。”


    “真不知你為什麽忽然要走的那麽急,若是多寬限幾天,我也好替你湊湊。”


    夏竹悅笑意一滯,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躲人才要離京的,那些舊事,是她最不願提及的傷痕。


    於是,她說了另一個理由,“母親忌日在即,我想回去拜祭。”


    “哦,那是應當的。”春兒呐呐地,“那回去我再替你想想法子罷。”


    兩人拾掇了一番,挽著手臂一路閑話著回到僻巷。


    還未走到巷口,眼尖的春兒忽地捂嘴吃吃笑了起來。


    “怎麽了?”


    春兒含笑撇了她一眼,扯了扯她的衣袖,一指巷口,“你瞧,你那貴公子,又來找你了。”


    夏竹悅抬眸望去,果見一輛華貴馬車駐在巷口。


    她有些窘迫,“別胡說了,也不知是誰的馬車,便來拿我取笑。”


    “嗐!還能是誰?咱們這破巷子,還三天兩頭的來貴人不成?”


    春兒來了興致,拉起她的手拖著她加快了腳步,“快些走,咱們去看看是不是他。”


    “你別.”


    夏竹悅不願,卻被春兒不由分說地往前拉去。


    兩人小跑到馬車前,探頭一看,偌大的馬車裏空無一人,隻餘簾幔隨風輕輕蕩著,連個車夫都沒有。


    春兒見狀很是失望,肩膀塌了下來,有些掃興。


    “你看,不是你說的那樣兒吧?以後可不許再胡說了。”夏竹悅用指尖點了點她的小腦袋,“走吧,回去了。”


    春兒無奈,悻悻地同夏竹悅一道往僻巷裏走去。


    然而才一轉進巷道,便遠遠瞧見夏竹悅的院門口立著一個俊逸的身影,一襲碧色長衫,君子謙謙,溫潤如竹。


    “呀!在那兒呢!”春兒欣喜地直跺腳,簡直比見了前街鐵匠鋪的二牛哥還要開心。


    她湊到夏竹悅耳畔,壓低了聲音卻也難掩興奮地叮囑著:“看他三番兩次地來找你,多半是瞧上你了,你可得好好爭取呀。”


    “你別胡……”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會幫你的,放心吧。”春兒打斷她的話,拉著她跑到院兒門前。


    跑得急了,兩個少女麵上都染上了紅霞,在這晴好的光景裏,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這氣息甜美又清新,直直撲麵而來,也感染了靜立在牆邊的修竹。


    李牧白的眸中情不自禁地浮起了溫柔笑意,望向來人。


    “見過公子。”


    將將站定,春兒率先對李牧白福了福身,笑盈盈地看著他,“公子來這裏做什麽?”


    “……”


    突如其來的提問令李牧白一時語塞,耳根子微微泛起些許紅暈,但他轉瞬便溫和一笑,和煦答道:“我來取披風。”


    “啊,是。”夏竹悅這才想起,他送自己回來那天替她披上的披風,尚留在她這裏。


    她歉然笑笑,“早已洗熨好了,隻是不知如何歸還你,便耽擱了。”


    “無妨。”


    李牧白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還同她們閑聊起來,“你們是踏青去了麽?”


    春兒愣了一瞬,與夏竹悅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她兩人身上沾了些許翠綠的細碎浮萍,一看就知道是戲水去了。


    “嗐,哪裏有那閑工夫呀。”


    春兒隨手抖摟著身上的浮萍,“不過是去替她籌盤纏罷了,隻可惜夏日將盡,挖不到什麽嫩藕帶了,我還想你能不……”


    夏竹悅見她口無遮攔,一時有些窘迫,趕緊扯住她的衣袖,不讓她再說下去。


    “盤纏?”


    李牧白笑容乍斂,看向夏竹悅,“你要走麽,去哪裏?”


    夏竹悅有些赧然,抬首將耳際的碎發拂至耳後,輕聲答著:“想回去拜祭母親。”


    李牧白的眉目舒展開來,他心知若是直接贈予金銀,依她的性子是絕不會收的,便若無其事地閑聊一般問著:“很遠麽?”


    “也算不得很遠,江漢至京城,約莫三五日的車程。”


    “江漢麽。”李牧白重新展露笑意,“恰巧我近兩日要去一趟江漢,若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前去。”


    “真的嗎?那可太好啦!”春兒喜不自勝,“怎的這樣巧呀,你去江漢做什麽?”


    “我.”


    李牧白思付一瞬,“有幾本名家的手稿孤本,須得我親自去取。”


    “噢.”春兒雖不懂什麽是手稿,但仍粲然一笑,“那就多謝你啦!”


    “春兒。”夏竹悅急急將春兒拉至身側,歉然地看向李牧白,“如此實在是太唐突了,還是不叨擾你……”


    “哎呀,什麽叨擾不叨擾的,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趕路多不安全啊,人家那都是那什麽,舉什麽手之勞罷了。”


    春兒笑著望向李牧白,眨了眨眼,“是吧?”


    “是。”


    “那就這麽定啦!”


    春兒似怕夏竹悅還要推脫一般,趕緊將手中拎著的幾根藕帶往李牧白懷中一塞,口中笑著:“咱們也沒什麽謝你,這些個塘鮮讓小竹做給你嚐嚐,就當謝你啦。”


    說罷,春兒不顧夏竹悅的拉扯,笑嘻嘻地扭身兒往自家跑了。


    望著春兒跑遠的身影,夏竹悅一時間又急又窘,抿了抿唇,抬眸望向李牧白想要解釋,“她說笑的,你別……”


    “我還沒嚐過這個呢。”李牧白打量著手中的藕帶,衝夏竹悅疏朗一笑,“好吃麽?”


    “……”


    夏竹悅見他興致盎然的模樣,有些無奈,對立良久終是走上前去推開了院門,回首喚他:“請進吧。”


    第17章 別弄了  你哪裏做過這些


    夏竹悅引著李牧白走進院兒裏,抽出帕子拂去竹凳上的落葉,“你且先略坐坐,我去給你沏些茶水來。”


    李牧白輕撫衫擺優雅落座,溫柔應著:“不必客氣了,隨意一些罷。”


    “那怎麽行,來者是客。”


    “……”


    少傾夏竹悅沏了壺熱茶來,又專程取了個略齊整的瓷杯洗淨了替他斟上一杯,這才轉去鍋灶邊忙活。


    她手腳麻利,先淘米蒸上飯,再趁蒸飯的空檔兒去井邊打水預備摘洗葉菜。


    李牧白見她從廚間拎出一隻大木桶來,走到井邊掛在勾上放下井中,忙起身趕至她身側,“我來。”


    “不必了。”


    夏竹悅把住絞繩,回首不以為意地衝他笑笑,“平時漿洗時常打水,這點子活兒我做的來。”


    看著小姑娘纖細的身子半伏在井邊,比他腕子還細的胳膊吃力地拉著絞繩,他不禁心中微微一澀,伸手去捉絞繩。


    “哎,你別弄了。”


    夏竹悅急急撥開他的手,順著他的手臂將他微微推遠了些,“你哪裏做過這些,你那是執筆的手,這麻繩粗糙刺多,可別傷著你。”


    不待李牧白說些什麽,她已經打上來一桶水,解了鉤子,徑自提進廚間去。


    李牧白跟了過去,廚間狹小,一個人都難以轉開身來,他便立在門口靜靜地望著她。


    隻見她拿瓢舀了清水倒進盆裏,蹲下身挽起袖子摘洗葉菜。


    一段白膩光潔的小臂露了出來,在碧綠菜葉的映襯下白的晃眼。


    李牧白忽覺今日甚為燥熱,許是秋燥來的早罷,他收回視線,轉身坐回凳上,一連飲了兩杯茶水。


    約莫兩炷香的功夫,三菜一湯便端上桌來,酸辣藕帶,清炒豆芽,香菇菜心並一碗蛋花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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