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槍指著要害的五條悟並不驚慌,麵上也一派放鬆,但是卻配合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示意無辜。 “陣君何必這麽生疏呢,畢竟以後我如果與誠醬真正在一起,你應該也算是我們的下屬才是。”五條悟微笑著說。 “除非首領親口承認,在那之前,再這樣,別怪我不客氣。”琴酒同樣扯開了一個帶著殺氣的笑容,緩緩將槍收了起來。他當然知道槍根本奈何不了擁有“無下限”的五條悟,但拿出來卻是威懾的態度。 隻有夾在一眾大佬之間的七宮誠痛苦麵具。 —————— 夜晚。 七宮誠躺在臥室裏的床上心力交瘁地抱著枕頭,琴酒向他匯報完組織內的事務之後,就被他支開了這棟宅子。中原中也同樣是溫和懂禮貌的大忙人,他看得出七宮誠的疲憊,因此也早早地道別。 隻有五條悟,絲毫讀不懂空氣地留在了隔壁客房。 如果不是七宮誠極力阻止,對方可以自然而然地登堂入室,以“正在交往中的戀人”的名義掀開他的床鋪一起休息。 組織的產業已經逐漸漂白,前任首領也遭到了懲罰,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轉移。 手機鈴聲在這一時刻響起,七宮誠手忙腳亂地將它從口袋中翻出來,上麵顯示的是“夏油傑”的名字。他接通了電話,心髒突突地跳動著。 “小誠?”對方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裏放出來。 “嗯。”七宮誠應了一聲。 “聽說你出院了,身體還有不舒服嗎?”夏油傑問。 “沒有,”七宮誠攥緊了手機,往被子裏縮了縮,“沒有哪裏不舒服。” “那就好,我還在國外出差,大概明天就能到。如果有不適,你就去找悟或者硝子,他們會有辦法。” “嗯嗯,謝謝你。”不管對麵說什麽,七宮誠都一一應下。 掛斷電話之後,七宮誠盯著自己麵前的手機有些糾結。或許,他應該告訴亂步一聲,自己已經醒了過來。 從琴酒帶來的信息裏,他總結出來,自己之所以會在那所醫院的高檔病房,是多方勢力綜合作用的結果,其中包括黑色組織,咒術師,港口黑手黨還有武裝偵探社。 四方互相之間在爭端中形成了某種微妙的製衡,最後才都勉強同意將人放在這一家醫院,時時刻刻派人看護。 七宮誠猶豫再三,在手機屏幕上敲打了許久,刪刪改改,最後才給江戶川亂步發了一個報平安的信息。 做完這一切,七宮誠心累地躺倒在了床上。 他甩甩腦袋,警告自己已經不是在遊戲裏了,而且一個月後就回家,根本沒必要再為這個世界的事務操心。盡快離開讓他這個社恐避之不及的世界才是正道。 不過…… 說到遊戲登出的方法,除了正常地按入“退出遊戲”之外,還有另一種方式。 ——那就是gaover。如果遊戲角色下線,或者失去“生存時間”,那自然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之中。 然而,七宮誠在遊戲通關主線任務之後,獲得了無限生存時間的獎勵,想要讓它“歸零”,隻有通過另外一種方式。 臥室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五條悟靠在門框邊,“誠醬~我可以進去嗎?” 七宮誠被嚇了一跳,有些懵然地做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等下,你想做什麽?” “我出去買了點晚飯,來一起吃嘛。”五條悟相當自然地說道,此刻的他並沒有戴眼罩,而是在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的小圓墨鏡。 顯然他非常知道自己的優勢,微微低頭,露出自己那雙蒼藍色的雙眸,對著七宮誠賣萌地眨眨眼睛。 “那好吧。”最後還是七宮誠敗下陣來。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晚飯之後,理論上來說從小就被家族重點培養、十指不沾春水的五條悟,竟然自告奮勇地要去洗碗。 七宮誠不放心地跟上去,隻見對方的動作看起來竟然也一點都不生疏。 他恍惚間想起,之前在高專就讀的時候,禪院真希曾經告訴過自己,五條悟是一個除了性格什麽都完美的男人。 ——相當準確的判斷啊。 淩晨三點,夜空依然還是黑漆漆的時刻,七宮誠熒藍色的右眼之中在空中騰起了詭秘的花紋圖案。 視覺頓時擴展開來,隔壁房間,五條悟躺在床上,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沒有摘下他的黑色眼罩。 七宮誠小心翼翼地動用僅存的那隻神之義眼,將自己的存在從其他生物,尤其是五條悟的視覺中抹去。 他翻窗偷偷地離開了自己家。 有大門不能走,也許這就是生活所迫吧。 七宮誠的目的地非常簡單,那就是附近最高的建築物——東京塔。 在淩晨,路燈依然將清冷而稀薄的光灑在地麵上。為了避免引起五條悟的注意,他沒有去車庫,而是一路往外走出很遠,直到超過了神之義眼能夠“欺騙”視覺的範圍,才打了一輛出租車到達了目的地。 夜晚的空氣還帶著寒涼,在這種時間,即使是東京塔,也幾乎沒有多少人在外麵。 借助神之義眼的優勢,七宮誠隱藏了在自己的身形,乘坐電梯到達了最頂層,最高的展望台上。 而他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登上了更為狹小隱秘的樓梯,隨著身體幾個敏捷的縱躍,仿佛最有經驗的跑酷選手,就這樣穩穩站在了最尖端的鐵架上。 高處的風比起下方要大許多,將七宮誠的頭發吹得淩亂,整座城市就這樣被他踩在了腳下。 如果是以往,七宮誠大概會感歎遊戲地圖做得很精致,而現在,他隻想罵一句係統巨坑。 青年稍稍調整了一下角度,避免頭發遮擋自己的視線。他身上穿著的還是家居的襯衣,在這深秋的天氣裏顯得身形單薄。腳下的鐵架,似乎也因為劇烈的冷風而傳導著輕微的顫動。 想到前段時間自己還因為這事教育太宰治的這種黑曆史,七宮誠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覺得自己甚至可以摳出來第二座東京塔。 人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自己的曾經的社死時刻,並在腦海中反複回放,陷入隻想回爐重造的思維。 “忍忍吧,一生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伊吹友樹曾經這麽安慰七宮誠。 這句話在這種時刻真是分外應景。 冷冷的涼風撲打在臉上,七宮誠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蹲下蓄力,隨後一躍而起。 哈哈哈他就要回家了! 誰都不能阻止他下線! 係統,沒想到吧,他還能這麽退出遊戲。 即使撲在臉上的風仿佛刀割一樣,七宮誠卻幾乎就要揚起嘴角。 然而,就在這種時候,身後卻驟然覆下了一層不祥的陰影,耳邊似乎傳來一聲歎息。 下墜的趨勢在這一瞬間停止,原本的風也被驟然隔絕在外。 “你就這麽討厭這個世界嗎?”五條悟從身後抱住青年,兩人就這樣維持著頭朝下的姿勢,一時間止在了半空之中。 五條悟將兩人的身體回歸正常,停滯在半空中,麵對麵注視著對方漂亮得仿佛不似凡人的麵孔。 罕見的異色雙瞳裏,都呈現出了他自己的倒影。 他們就這樣和緩地降落在附近一棟樓的樓頂,一時間相顧無言。 而七宮誠自己,在意識到又是五條悟破壞了自己的計劃之後,已經徹底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 即使是社恐,接二連三地被打擾,被影響,被破壞計劃,也是會憤怒的。 尤其是在本以為可以離開這裏,隨後又被人帶回來的時刻,功敗垂成大約就是他的現狀。 理智在這一刻已然有了些許蒸發。 “本來想緩一緩,再問問你曾經在獄門疆裏說過的‘起源和創造者’究竟是誰。”五條悟卻沒有察覺到七宮誠內心燃起的火苗,而是握緊了青年的手腕,眼罩之後的雙目同樣躍動著某種暗藏而湧動的情緒,“是他讓你做了這些任務,而你現在又被丟開了,是嗎?” 一旦提到遊戲係統,七宮誠的憤怒值就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為什麽偏偏會是他被困在這個遊戲裏呢?明明都認真地想要躲開了,然而卻還是被五條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 “即使是這樣,即使他把你當做工具,你也要去回歸你的創造者嗎?”五條悟繼續說著火上澆油的話,並從青年的反饋之中判斷哪些是正確的猜測。 “你一直想要跟著我,是因為我們曾經在獄門疆裏說過交往?”七宮誠卻像是忽然擺脫了白日的畏縮,驟然抬起頭,鬥誌昂揚地注視著自己麵前的銀發男人。 憤怒讓他的麵容顯得更為耀眼而不可直視。 七宮誠湊近了五條悟,拉下這人的眼罩,露出對方那雙覆蓋著白色睫毛的蒼藍色眼瞳。 此時此刻,世間唯一的六眼正注視著他自己。 “還是說,你就是喜歡我這張臉?”七宮誠壓低了聲音,同時扯著對方的衣領用力往下一拉,強迫著五條悟微微彎下脊背。 就著這個角度,七宮誠不管不顧地仰起頭,就這樣直接地印了上去。 “唔……” 那雙蒼天之瞳在他的眼前,震驚地微微瞪大。 漆黑的夜空之中,有星星點點的雪花晃晃悠悠地從無盡的高空飄落,整座城市依然處在沉睡之中,天地之間一片靜謐,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第96章 暗中侵入 唇齒間是柔軟而帶著點冰涼的觸感。 兩人的鼻尖交錯,過近的距離裏,五條悟能夠清晰地看見對方眼瞳中自己的眼睛,還有從漆黑的天空之中緩緩飄落的白色雪花。 很漂亮。 一時間,五條悟都分不清自己是在誇讚自己,還是在誇讚對方的眼睛。 白發的咒術師緩緩地伸出胳膊,攬住了對方的腰,白皙的耳後染上了一層無人可見的薄紅。 心髒在這一刻的跳動都仿佛變得緩慢,將對方擁抱進自己“無下限”術式的保護範圍,心底的角落仿佛也都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填滿了。 未等最強咒術師留住這一刻,懷中之人就將他推開,拔腿就要跑走。 五條悟一時間沒有防備,後退了一步,在意識到七宮誠要跑的時候,瞬間位移到了對方的逃跑路線上。 隻見心心念念的人仿佛初生的小鹿一樣,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你在哭嗎?”五條悟忽然捧起了對方的臉。 在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漂亮的眼尾泛著紅暈,在眼底晶瑩閃爍、將落未落的剔透液體,像極了流動的月華。 ——更想讓人親吻了。 “讓我走吧。”七宮誠注視著這個與麻煩相伴的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說道。 情緒在這一刻仿佛繃成了一條直線,隻差一點點就會決堤。 即使努力去控製,然而說話時的聲線裏依然帶了點顫抖。 這一次,五條悟終於後知後覺地開始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