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蘇父帶著蘇母剛剛回歸了蘇家,即使曾經被踩進泥裏,但能順利進入一個新階段,對於蘇母來說,不是沒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奢望的。


    蘇母天真的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努力的想要迎合、進入他的生活圈子,卻忘了蘇家可連一場正式的宴會都沒給她舉辦。


    可想而知,在外人的眼中她又會是什麽地位?


    然而那時候的蘇母不懂,她還傻傻的接了一份別人遞來的帖子,就獨自出門了。


    因為時間趕得急,都來不及送下課的蘇彌回家,而是直接帶著她一起去了,所以蘇彌被安置在了樓上的包間裏。


    一進門蘇母就被一群女生圍了起來、格外熱情的招待著,哪怕其中有曾對她惡言惡語過的女孩,蘇母也沒有升起警惕的心理,反而下意識的以為雙方是握手言和了,對方這是遞出友誼的橄欖枝的意思。


    她心下甚至還暗鬆了一口氣,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以後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然而蘇母卻沒看清周圍那些人笑容裏的詭異、望著她的眼底深處的那種快要冒出來的濃重惡意,更沒想到她自己會就此直接被打入了無底深淵。


    一個自詡血脈尊貴的貴族,怎麽可能會因為她一個都不被蘇家承認的孫媳婦身份,就去主動跟她交好呢?在她們的眼中,被重新認回蘇家、被蘇家承認的人是蘇父啊!可不是她這個被連帶著的傭人般的附屬品!


    宴會開場不到十分鍾,蘇母就被人冤枉偷了主人家的珠寶,沒人會去想這麽一個身穿禮服的女人,身上根本就沒地方去藏東西,被逼要當場搜身以證清白的蘇母孤立無援,沒有丈夫在身邊的她淚光朦朧的看著周圍人,眼底包含著微弱的祈求。


    她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幫幫她,哪怕就是說一句公平的話都可以。


    哪怕就是有這麽一句話,她後來也不會這麽失望,以至於絕望,仿佛她的整個人生都是這麽的髒汙不堪,是真的沒有意義存活於世的。


    但是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蘇家的侍者就在門外,宴會廳這麽喧嘩卻沒有一個人進來,更別說蘇家的那些什麽小姑子、小叔子,她們全都縮在了人群的身後,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她的視線。


    周圍的人們就這麽笑著閑聊、指指點點的,好似麵前上演的真的是什麽有趣的戲劇一般,她們就是沒有理由的想要光明正大的打壓她、戲弄她,最好能把這個天真的女人給踩到泥裏。


    最後蘇母就被那家人的女傭人給抓著,直接在宴會廳當著所有人的麵自證了清白,丟失了珠寶的那位世家小姐則在兩分鍾後,拿著從沙發角落裏找出來的珠寶,笑吟吟的對著她說了一句“抱歉哦!”,就儀態萬千的跟著姐妹團一起離開了。


    隨後就像是戲劇裏的場景一般,戲已經演完了,那麽看客也該散場了。


    所有人都離開了那個角落,隻留下了被打擊得失魂落魄的蘇母,就算是這樣,沒過多久她還是被主人家以儀容不整為由,直接給請了出去。


    “嗬。”蘇彌無焦距的目光緩緩匯聚,落在了投影上的那一張張笑臉上,她豔紅的唇角微彎,眼底冰冷、無機質的望著這些人,啟唇呢喃道:“那些人…沒幾年就都被我‘流放’了呢…嗬嗬…”


    樓下大廳,那杯果汁全倒在了胡詩怡的右腿上,玻璃酒杯掉在地上清脆作響,那些紫紅色的果汁則順著她的米色裙擺緩緩的流了下來,紫紫紅紅的還帶著點疑似果肉的東西,看起來黏稠又惡心,讓人倒足了胃口。


    “呀,胡姐姐!我隻是隨便說了兩句話,你怎麽就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李文惠拍了拍自己的裙擺,假裝抱怨道:“可你現在的職業,的確是不太合適啊!如果你想跟顧斌長久的走下去的話,我還是建議你找一些正常的、普通的工作的,特別是你現在的那種雇主,呀!我不是故意的,沒什麽不好的意思…”


    正常來說,胡詩怡不是避不開這飛來橫禍,她完全就是被某人笨手笨腳的起身動作給擋住了視線,這才一不小心遭了殃,但她並沒有生氣,習慣了風裏來泥裏去的人,這都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所以她隻是非常真誠的回了一句,“我沒有妹妹。”


    李文惠一噎,另一邊的女伴和男人也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她們在之前的試探中,已經知道這人不好對付了,但沒想到她竟然真是個臉皮極厚的硬骨頭。


    不過戲都開了頭了,當然還是要接著演下去的。


    不管是因為顧斌快回來的原因,還是胡詩怡說不定一消失又是個幾年的原因,她都不能再讓事情拖這麽久了,於是李文惠隻能強逼著自己笑了起來,她這次這麽一笑,還真有了幾分苦衷委屈的樣子,“我隻是為你們的未來著想,想要給你提些意見罷了…你總這樣以任務的名義消失,他現在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相信你,但他以後…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而且誰會娶一個常年不著家的女人呢?特別是還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麽、在哪裏的情況下。”


    胡詩怡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審視著麵前的女人,她合理懷疑這人是想打探蘇彌的機密信息!


    “更何況…”李文惠眼神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的道:“我還聽說,你早就從特種部隊離開了…那你現在…唉,你可能在部隊裏呆久了不知道,我也隻是想勸勸你,你現在的這個工作真的不太好,女孩子很容易吃虧的…”


    話裏話外的,就差沒直說胡詩怡幹的是什麽不正當行業了。


    “沒有,很好。”胡詩怡鎮定的坐在沙發上,覺得麵前這人不太能打,並且不像一個合格間諜的人後,就有些苦惱的看向自己髒了的裙擺。


    胡詩怡有些糾結,剛剛這裙子好像是穿了直接就走了的,也不知道等會兒還要不要還回去?要不要賠錢的?


    現在弄髒了應該要賠錢了吧…


    想想蘇彌那些動不動就是私人訂製的生活用品,胡詩怡猜測這些世家子弟用的、穿的應該也不便宜,這裙子也不知道需要她的幾個月工資啊!她還想著存錢在京都買房呢…打工人傷不起。


    附近有穿著軍裝的青年男子笑著調侃了一句,“我們軍區可不背這個鍋!”


    “哈哈哈哈…”周圍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的關注著這裏,免費的好戲不看白不看,反正丟臉的又不是她們。


    事情發生的時候,薛澤正和陸劍南站在不遠處聊著什麽,他們對於角落的熱鬧毫無興趣,並且感到有些無語。


    這種戲份近幾年真的是越來越多了,這些世家小姐們也還真是不嫌膩味,不管是貧苦小白花還是圈裏的新晉新人,都要去弄這麽一遭,就跟立權威似的。


    想到這裏,薛澤不由的瞅了自己的新女朋友一眼,就看到她正望著那個角落有些出神的樣子,她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的,甚至還有些怪異。


    這頓時就引起了薛澤的興趣,他眉梢微挑,伸手勾了勾小白花的下巴,“怎麽?認識的?”


    遠遠聽著,好像是什麽顧家的人,層次還是低了些,薛澤吊兒郎當的想。


    “沒有。”小白花猛的回神,但還是沒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


    這不就是之前在商場遇到的搶她禮服的那個人嗎?好像真的是她,雖然今天的打扮有點不太一樣,但胡詩怡的那股子軍人氣質還是很特殊的。


    小白花咬了咬唇,眼神自以為隱蔽的在場上搜尋了一圈,搭在薛澤臂間的手都不由的緊了緊。


    這麽說,那個女孩子應該也在場了?


    “看你這麽上心,過去看看唄?”注意到了小白花有些閃躲的視線,薛澤的興趣當即就起來了,他頗感有趣的和陸劍南頷首示意了一下。


    小白花本來是有些蠢蠢欲動的,之前被當場打臉的氣她還記著呢,如果這次能還回去那當然好!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身後一陣陣的發冷,於是她隻是勉強的笑了笑,婉勸道:“不用了吧…那邊人這麽多,等會兒擠著你了…”


    可惜薛澤的那後半句話問的是陸劍南,完全沒有給她發表言論的機會。


    陸劍南對自己哥哥這個好朋友又換女朋友的事情,已經習慣性的無視了,無聊的他懶懶的單手插兜就往那邊走去。


    另一邊,被家裏趕出來,在全場渾水摸魚吃東西的顧南霆、黃翔纖自然也注意到了角落的動靜,端著餐盤的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就默契的同時往那邊走去。


    和蘇彌記憶中不同的是,胡詩怡不是她那柔弱的菟絲花般的母親。


    常年的軍旅生涯,鍛煉出了胡詩怡鋼鐵般的意誌,這區區的小打小鬧根本傷不到她,她可是頂著槍傷都能麵不改色、健步如飛的女人!


    而且周圍的環境也不再像十幾年前那麽封閉,最近各家自由戀愛的人也有不少,更別說其中還有不少三觀正、沒被荼毒過的新一代青年人。


    就在陸劍南、顧南霆等人都要走到人群最外圍的時候,突然從上方掉落了一個球狀體下來,本來還滿臉興味看熱鬧的眾人連忙快速的閃身避開。


    “啊!!”


    “臥槽!”掉下來的東西,剛好砸在了之前說話的那個軍裝男子的軍靴上,他當時就感到一陣強烈的痛楚直衝天靈蓋,疼得他眼角泛淚,差點痛哭出聲。


    一旁帶節奏帶得飛起的李文惠也被嚇得花容失色,她腦子裏本來鋪好的稿子早就忘光了,眼中隻剩下了那個差點砸她臉上的手掌般大的玻璃球。


    眼疾腳快、閃避能力滿分的眾人依舊心有餘悸的捂著胸口,她們下意識的往東西掉下來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這還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空中擲物。


    她們頓時就怒了,原本的驚嚇瞬間化為了驚天的怒火,憤怒的瞪著三樓的走廊。


    蘇彌兩手搭在白色雕花護欄上,麵上的笑容溫柔似水,“你剛剛說什麽?軍區不背這個鍋?你哪個軍區的啊?臉這麽大,你家首長知道嗎?”


    吳明周背著手站在她身後,目視前方的他看起來一本正經,根本不像是剛剛才下完黑手的樣子。


    軍裝男子半彎著腰捂著自己的腿,麵容扭曲的怒吼道:“你誰啊!什麽毛病,我呸!有本事你他媽給勞資滾下來!”


    蘇彌隱隱翻了個白眼,視線在被這一出鬧得寂靜過頭的大廳掃視了一圈。


    她當然看見了就在下方的顧南霆等人,自然也看見了沒跟著陸劍南走過來,而是停在原地、靠牆喝酒的蘇霖。


    在他的身上不自覺的停留了一會兒,蘇彌摩挲了一下護欄上的雕花形狀,一時竟然有些說不清心下的情緒,不過有些失望那也是肯定的。


    第19章 沒臉   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一心沉浸在自己世界裏悶酒的蘇霖, 沒過多久就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突變,有些詭異的安靜。


    喝酒的動作一頓,蘇霖自然而然的抬頭望了過去, 明明在場的有這麽多人, 他這一眼卻那麽精準的落在了那個昨天才落過陸劍南麵子的人身上。


    是那個,久違的讓他想起了姐姐的人。


    蘇霖瞥了眼前方聚在一起的那小撮人,大致就能猜出角落裏怕又是那種仗勢欺人的把戲。


    不過這次事情竟然產生了變數,蘇霖不由頗感興味的舉杯看了起來。


    小白花一看到這妹妹出場這麽剛, 下意識的就直接往薛澤的身後躲了躲, 並且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沒有腦子一熱就站出去,不然現在沒麵子的妥妥有自己一個名額。


    陸劍南則是瞪著眼有些不可置信的左右望了望,“我靠, 這瘋女人怎麽進來的?不是說包場了嗎?對了, 她竟然來了,那就是有人認識她的了?”


    本來純屬吃瓜的薛澤, 聽到他這話後頓時感到有些意外, 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弟弟臉上出現這種憋悶的表情,之前他哪次不是一副‘鼻孔朝天、勞資最□□’的樣子。


    陸劍南磨了磨牙, “快告訴我這誰家的瘋婆子!讓我看看到底是誰給她的底氣,讓她這麽狂的!”


    就這反應,簡直就是不打自招了,薛澤盲猜陸劍南九成九在這姑娘手中吃過虧了。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薛澤詭異一笑,準備把這件事和一直擔心自己弟弟長歪的陸劍青分享分享,他最頭疼的紈絝弟弟有一天竟然被人給踩在了頭上,這可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陸劍南沒注意到身邊人的打算,他正一心一意的瞪視著樓上的蘇彌呢, 結果餘光突然注意到了隔壁另外兩張拉仇恨的麵孔。


    好家夥!陸劍南原本還算白嫩的臉皮直接就被憋紅了,這可真就是仇敵見麵、分外眼紅啊!


    顧南霆和黃翔纖那是格外敏銳的,他們剛避開人群擠進內圈看清裏邊的場景,正為胡詩怡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而感到詫異,沒想到就突然‘天降正義’了。


    兩人正迷糊著呢,就感受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灼熱視線。


    他們下意識的順著望去,就對上了陸劍南那雙略紅的眼睛,黃翔纖頓時友善的朝他笑了笑,顧南霆頷首示意了一下,隨後就不約而同的收回了視線,繼續藏在人群中靜待之後的發展。


    既然蘇彌已經出來了,目前應該就不需要他們摻合了,以上兩次見麵時這姑娘的本事,那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他們倒是怡然自得的看戲了,陸劍南卻又被兩人的反應給氣了一通。


    世界上哪裏還有你拿對方當仇人敵視,人家卻直接無視你來得傷人的事情?


    這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覺得你能和他相提並論啊!


    陸劍南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有幾份理智的他想要尋求外援的幫助,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薛澤那張花花公子標配的薄情渣男臉。


    想一想他的履曆,那可真是幹啥啥不行,泡妞第一名!


    薛澤正看得津津有味,感覺到來自身旁的怨念,他不由偏頭看了陸劍南一眼,好奇的挑了挑眉,“怎麽了?幹嘛這眼神看著哥哥?”


    陸劍南冷漠的和薛澤對視了一眼後,又沉默的收回了視線,不對他口出惡言,已經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了!


    真不知道大哥為什麽會交這麽一個朋友,看起來就不靠譜!


    陸劍南抿了抿唇,目視前方的眼底神色格外冷酷,肯定是薛澤這個臭不要臉的自己厚臉皮粘上來的,就他這個廢物點心的樣子,各方麵成績還不如自己呢!


    不過話說最近也真是邪門了,明明往常兩年也不見得會見一次的人,怎麽最近總在他麵前亂晃,讓他一次比一次還要憋屈,真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陸劍南越想越不服氣,果然下午的時候就應該死拽著大哥出來的,總是埋頭搞事業不交際那也是不行的。


    大家自詡名門貴族,自然最在意形象表現,剛剛被那一遭嚇到的人不少,想到失態的樣子被人看到了,那才是她們憤怒的源頭。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真正的傻子早被欺負死了,她們雖然憤怒得想立刻就報複回去,但眾人心底也或多或少的被剛剛蘇彌開場的那一手給震住了,心底思量不少,一時之間還真沒人敢站出來說話,也可能隻是在等著出頭鳥來探探底。


    就算沒有也沒關係,場中早就已經站著兩隻明顯的鳥兒了,甚至連舞台都沒變,隻是‘唱戲’的人和劇本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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