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默然,看來自己在幸村身上感受到的不是錯覺。  【對了,幸村怎麽樣了?他在幹什麽?】  突然被問及這個世界的人,三日月心中油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隨即看向幸村。  陽光下,少年披著隊服望著賽場,色澤溫柔的眸裏看不出情緒。  【他在看網球比賽。】三日月回道,【目前是關東大賽。】  【居然還在看比賽……】審神者的聲音裏出現了一絲驚訝。  三日月沉默下來,然後開始向幸村那邊走,逐漸加快速度——他看得到,少年周身的時空波動如同旋渦,幾欲將其吞沒。  那是看不見的手,不容拒絕地修正曆史。  【總之我的話就說到這裏了,更多的也是審神者的機密……】通訊那頭的審神者呼了口氣,【那麽,祝你好運。】  臨掛斷前,她還追加了一句:【加油啊,還有別的活等你幹呢。】  這句話怎麽如此熟悉又令刃恐懼?三日月腳步頓了一下,隨之又朝幸村趕去。  比賽已經進行到搶七局。  手塚國光的手臂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在眾人眼裏,此時棄權是最好的選擇。  但對於手塚國光來說,這是最差的選擇。  一旦在這裏倒下,三年來的努力就會白費。  他當然——要竭盡所能帶領青學進入全國大賽!  手塚國光忍住肩膀的劇痛,用力揮拍,站在對麵的跡部也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下一秒,全場嘩然。  但這激動的情緒不是為了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  有場外人員向觀眾席趕去,沒過十幾秒,又有身穿白大褂的場地醫務人員衝過去。  “有人暈倒了!”  嘈雜聲中,賽場中的兩人聽見有人這麽喊道。  是誰?  他們對視一眼,甚至不知道比賽是否該繼續進行下去。  “部長?部長!”  立海大的少年們都圍在三日月身邊,臉上的茫然逐漸轉變為恐慌。  剛剛那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回放——在三日月快要走到幸村身邊時,幸村像被剪斷線的木偶,沒有任何征兆地倒下了。  “讓一讓!讓一讓!”醫護人員推開聚在一起的少年,把三日月懷中的幸村放置在擔架上。  “呼吸急促,心律不齊,救護車在哪!?”  “病人有沒有急性病史?”  “沒有……我不知道!突然就……”  周圍亂糟糟的,起碼在這一小片範圍裏,沒有人再去注意比賽進行得怎麽樣。甚至連青學那幾個完成比賽正在休息的少年都前來詢問情況。  三日月與幸村近在咫尺,感受著少年的手掌由溫變冷。  片刻之前,曆史的巨手將旋渦徹底撫平,有那麽一瞬間,他看到麵前少年體內的氣息潰散,脆弱得不堪一擊。  時鍾好像走完了全程,最後一秒也無情地收回。  好在,他趕到了。  “救護車來了……快走……”  “來一個人……醫院信息……”  三日月回憶起審神者方才說過的話,似乎明白了其中幾分深意。  原來……這才是幸村應有的曆史嗎?第181章 難以轉折的命運  “嘀嘀——嘀嘀——嘀嘀……”  純白的病房中, 監護儀的聲音規律地響起。  睡在病床上的少年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唯有被子微弱的起伏和監測屏幕上起伏的線條證明他還有幾分生氣。  昨天上午,幸村被送往綜合醫院,直到今天淩晨,他的生命體征才得以平穩。  如今整支隊伍都跑來醫院守著消息,賽場為立海大預留的觀賽區空無一人。如果不是立海大的賽程安排不在這兩天,不耽誤任何事情,主辦方都要以為這所蟬聯兩屆冠軍的學校要中途棄賽了。  但……再過兩天,就到了與青學正式比賽的時間, 雖然聽說手塚也已經因傷去別的地方就醫,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夠放鬆下來,尤其是他們今年新加入的一年級,在昨天與冰帝的對戰中起了關鍵性的製勝作用, 不能小覷。  一邊是重要的追求, 一邊是朋友兼部長, 突如其來的意外將幾人打擊得忐忑難安, 精神持續低迷。  三日月將少年們的恍惚看在眼裏,寬慰一通後總算讓少年們願意回去。  “不用擔心,這裏有我在。”三日月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切原的頭,“好好休息一下, 也當是為之後的比賽做準備。”  “您自己真的沒問題嗎?”雖然早就得知三日月打算留下陪床,真田在臨走前還是頓住了腳步。  “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會照顧人的。”三日月笑了笑,溫和的話語裏帶著更深層的意味,“你們不能錯過比賽……幸村最想看到什麽,你們都明白。”  “……您說得對。”  靜默半晌後, 真田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麽事,請立刻聯係我。”  他拉低了帽簷,率先離開了房間。  其餘幾人也陸續移開視線,快步跟了上去。路過三日月身邊時,滿心的話語最終化作一聲道謝。  淩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三日月目送少年們消失在醫院走廊拐角,這才關上房門回來。  病床上,幸村已然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已經催他們回去了。”三日月走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下。  沒有回應。  三日月抬頭注視著幸村的麵容,昨日還算健康的臉色今天卻格外虛弱。那雙鳶紫色的眼睛凝視著天花板,醒來時翻湧的情緒過後,映出一片凝滯的空白。  曆史修正帶來的副作用在幸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果說正常情況下的病情發展進程緩慢,而從“異常”瞬間轉變為“正常”後,病情就會像洶湧襲來的洪水,幸村的身體則是被洪水衝潰的堤壩,一下子衰弱到了相當糟糕的境地。  ……在正確的曆史中,就是這樣的狀況嗎?  三日月不由得歎息。  “是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嗎?”他知道幸村昨天下午就清醒過來了,可剛才特意的回避明顯有些反常。  “不……隻是突然不知道怎麽麵對了……”  半晌,才有聲音這麽回道。  幸村仍然盯著上方,微彎的眸子帶著不冷不淡的笑意,像是自嘲,“在這種關頭,我卻出了這樣的問題。”  “但是,沒有誰會怪你。”三日月起身,伸手為他掖了掖被角,“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說的也是……”幸村笑了笑,微微轉過頭來,“突然就覺得害怕起來了,很不像我吧?”  三日月看著幸村,精致蒼白的麵容明明浮現著笑意,眼底卻如主人內心剖白的一樣,掩飾不住恐懼與慌張。  那是人類對死亡與疾病慣有的表現,沒有誰會例外。  “沒有人不會害怕,”三日月將幸村因汗濕而沾在臉側的發絲撥開,垂下的眼眸隱晦到看不見新月,“但是,事情往往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您又在安慰我了,”幸村笑著說道。  他試圖坐起身來,卻發現這一刻感知不到自己的肢體,眉眼有刹那的怔忪,“我的手……”  “怎麽了?”三日月注意到幸村驟然變化的臉色,立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依照真田教給自己的打算按鈴呼叫醫生,卻被接下來的開門聲打斷。  恰好,來的就是醫生。  “幸村精市——”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攜著病曆走進來,環顧一圈後露出詫異的神情,又在看到三日月時怔了幾秒,“……這孩子的家人不在嗎?”  “父親今天去會社辦理手續,母親這個時間趕不過來。”幸村躺在床上聽見了醫生的問題,直接回答。  “噢,醒了啊。”醫生走到幸村床邊觀察了片刻,抬頭對三日月道:“精神狀況不錯,你是他的……?”  “我是幸村學校的老師,”三日月搬出了好用的身份,微笑道:“有什麽問題我可以轉告給他的親人。”  “啊……那你跟我來一下吧。”醫生點了點頭,“我是他的主治醫師,有些情況需要和他的親屬講明。”  看到醫生走出房間,三日月走到幸村身邊道:“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  “三條先生……”眼見付喪神快要離開病房,幸村沒忍住喚了一聲。  “嗯?”  “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請不要瞞著我,好嗎?”  三日月停住了腳步。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的目光冷靜又悵然,像是感應到了最後厄運般的答案,又像是知道家人一定不會把真相告訴他,所以才向自己請求。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忍拒絕對方的請求,於是點頭承諾:  “……好。”  徹底變成一個人了啊。幸村怔怔然盯了雪白的牆麵好一會兒,才緩緩閉上眼睛。  ……  “雖然現在還不能妄下結論,但病症已經非常相似了……”醫生翻著幸村的檢查報告,推了推眼鏡,“格裏-巴利綜合症,你聽說過嗎?”  三日月搖頭,“沒有,請問是什麽?”  “也就是急性神經根炎,也就是運動神經方麵的疾病……對了,我記得他父母說過他喜歡什麽運動來著?”  “網球。”  “網球啊……”醫生的眼裏流露出惋惜,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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