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沈妙妙似想到了什麽,忙不迭道:“適才你提醒我了,這件事得好好善後。”


    她衝過去撒潑時仔細注意了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是些普通百姓。唯一幾個有身份的,便就是靖國公世子王景言,和楚家二公子楚恒了。


    如今這個時候楚恒還不認識她,可是王景言卻在上次宮宴上見過她,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正想著,外邊就傳來王景言清朗的聲音。


    “公主,郡主。在下靖國公世子王景言,正巧也要去那醉香樓,不知可否一同前去?”


    聽了這話,車廂內的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疑惑。


    李筱打開簾子,從小車窗內看向王景言,淡聲問道:“你怎知我們要去醉香樓?”


    王景言微微行了一禮,隨後溫和笑道:“無意聽到,緣分使然。”


    起初李筱對王景言還有些好印象,敬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正人君子,未曾想他也會行那偷雞摸狗之事,偷聽別人談話。


    心中立刻將道貌岸然四個字按在了王景言身上,冷笑譏諷道:“緣分?還是第一次聽人將偷聽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沈妙妙的視線越過李筱肩頭,明顯能夠看到王景言的表情一僵,略微有些尷尬。


    她知道,李筱其實和自己的性子有些相像,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


    但不同的是她會權衡利弊,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能忍能自己消化,等到了時候再把這沙子摘出去。


    李筱卻無法隱忍,沙子進了眼中當下便要摘出來,行事總會顯得有些莽撞,說起話來毒舌,懟得人不知所措。


    這或許就是為什麽,她能夠在後宮之中獨善其身,李筱卻在祁王府不受祁王待見的原因。


    李筱越是強硬越是為難妾室一房,越是激起祁王對妾室母子的保護和同情。


    如此一來,就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痛了傷了,而敵人卻沒有絲毫影響,反而得到更多好處。


    沈妙妙拍了拍李筱肩頭,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別這樣,若是將人得罪了,今日這事他該說出去了。無妨,他願意跟著便跟著吧。”


    不論是今日之事,還是為了以後李秉文奪嫡一事,她都必須和王景言搞好關係。


    而且適才邵元拓說話時明顯沒有壓低聲音,或許是有意說給附近的王景言聽的。


    思及此,沈妙妙心中有些忐忑,邵元拓此舉並非答謝宴這般簡單啊。


    沈妙妙同意王景言跟隨,李筱雖有不滿,但還是順了沈妙妙的意思。


    一行三人一輛馬車,很快就到了醉香樓,這個時候邵元拓已經等在門口,見該來人的都來了,他趕緊上前迎接。


    “微臣邵元拓,見過奉陽公主,見過朝歌郡主。”


    當他看到跟在後邊的王景言時並未驚訝,瞧了他一眼後微微頷首。


    王景言在邵元拓麵前算是小輩,他淡淡一笑恭敬行了一禮道:“見過侯爺。”


    沈妙妙在旁有意無意瞧著,見邵元拓並未因王景言的到來而感到驚訝和不悅,反倒是淡定從容,顯然是早就知道。


    思起之前的猜想,邵元拓那話也是說給王景言聽的。


    四人結伴進了醉香樓,走上二樓進了雅間青雲闕,剛推門進去便見一身著寶藍色直裰的少年坐在桌前。


    他和邵元拓長得有些相像,可渾身氣質卻大相徑庭。一個是人高馬大,一身霸氣的大將軍。另一個卻是清秀高瘦,弱不禁風的少年書生。


    見有人來了,他忙不迭站起身,隨後抬腳走至邵元拓身前,行禮喚道:“外祖父。”


    待看清那人是誰後,沈妙妙微愣,沒想到楚恒也在此地,她還以為楚恒跟著殷氏走了。


    站在楚恒對麵的邵元拓微微頷首,隨即往旁挪了一步,一一為楚恒引見了其他三人。


    “見過公主殿下。”


    一聲公主殿下恍如隔世,上輩子楚恒總會如此叫她。聽著恭敬,實則是疏遠。


    他並未當她是妻,更像是個上司,且是個沒啥本事的上司。看似是個官,其實跟著她撈不到任何好處,反而還要恭敬對著。


    她曾和翠萍玩笑道,她就是那染了金粉的蟾蜍跳到腳背上,旁人以為是祥瑞,實則就是個癩□□,不咬人膈應人,打也打不得,甩也甩不掉。


    以前她怨過楚恒,後來她也就想明白了。這場婚姻對她來說是噩夢,對待楚恒又何嚐不是?


    若沒有她的出現,他應該會和蘇蓉雙宿雙飛,一輩子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她又能怨他什麽呢?


    這輩子再見他也無多少感覺,隻想當他是個陌路人。


    “喲,今兒是什麽日子,各路神仙可都到齊了。”


    李筱的聲音讓沈妙妙拉回思緒,她轉頭看過去,便見李筱對她擠眉弄眼,一副賤兮兮欠揍的模樣。


    她知道李筱是什麽意思,是在說和她有關係的男人全都湊到一塊了。


    王景言見狀一展手中折扇,風度翩翩搖於身前,笑道:“佛曰前世一千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想必我們幾位上輩子定是緣分不淺。”


    沈妙妙細細品了品這話,默默點頭深感讚同。


    不多時小二敲門進來,擺上一些樓內特色酒菜。邵元拓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其他人以為他準備舉杯說些什麽,這廂剛端酒欲回應,那廂邵元拓就一飲而盡,隨後便道:


    “今日請幾位前來是有事相托,今日街上一事想必各位都看到了,殿下仗義出手替在下解圍,雖然用丫鬟的身份做了掩飾,但還是怕出了什麽紕漏。希望世子和恒兒能遮掩一二,我不想因自身的一些汙遭事給殿下添麻煩。”


    若是按照普通人的做法,定然是先寒暄幾句,酒過三巡之後再提起正事。可這邵元拓不按常理出牌,酒菜剛上就開門見山,著實讓端杯的幾人有些尷尬。


    楚恒與邵元拓是親戚,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向來都是這般直來直去橫衝直撞。他也不覺有多少尷尬,喝盡杯中之酒後道:“您放心,這件事孫兒一定爛在肚子裏。”


    王景言亦道:“侯爺多慮了,就算今日您不請在下前來,在下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沈妙妙心底頓覺有一股暖流淌過,原來邵元拓是為了她才這般大費周章。


    李筱湊了過來,在她耳邊小聲道:“定北侯哪裏不善言辭,這話說的頗為妥帖。”


    但接下來邵元拓就被打回了原形,他隻是在正事上話多一些,如這之後喝酒閑聊的事便就有些頭疼了,一個人縮在一邊喝悶酒,根本不知道該和王景言楚恒二人說些什麽,更別提和其他兩個姑娘搭話了。


    沈妙妙夾著菜,邊吃邊去偷看坐在對麵的邵元拓。


    他應該不是個計較錢財的人,怎會與嫡母鬧成那般局麵呢?


    猛然想起,今日宮宴散席時他和四哥一前一後走著,想必此刻的邵元拓已經站隊。


    他要家產,大概是缺錢做事。他剛回京城,已經表明立場,接下來就要謀劃要做事,建立情報網,養暗衛,這些都是燒錢的事。


    王景言和楚恒聊得甚歡,這一高興酒就喝的多了些。


    醉氣染紅了他的雙頰,讓那個宛若站在雲端的京城第一才子有了幾分煙火氣,就好似鄰家的少年郎。


    便見有些微醺的王景言站起身,走到沈妙妙麵前恭敬行了一禮,隨後就聽他笑道:


    “殿下,今日這事您做得太莽撞了。以前定北侯的家事也隻有幾家知曉,邵家也有意捂著,還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如今這事被您在大街上挑明,以後這定北侯的婚事便更加艱難了。”


    他有些醉了,說起話來也少了幾分顧及。


    沈妙妙搖著團扇淡笑不語,她其實不在乎這些,甚至還在暗戳戳的想。婚事越艱難越好,這樣她就不用同旁的女人搶邵元拓了。


    這輩子,邵元拓隻能她惦記,旁的女人可不成。


    瞧著王景言這副醉態,李筱不禁皺起眉頭,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也有些醉了,莫名其妙看王景言就更加不順眼,自個在那小聲嘟囔道:


    “若不是今日親眼看見,還真以為他是個清新脫俗才貌雙絕的偏偏公子。實則跟那些風流公子無甚差別,還不是一樣喜歡吃喝玩樂喝酒聽曲兒?也就那詩詞和相貌能拿得出手了。”


    在宮宴上驚鴻一眼的好印象,就在一瞬間隨風逝去。


    王景言聽到她在那嘟囔,轉過頭去問道:“郡主,您方才說什麽?”


    李筱哽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總不能將剛才那話重複一遍吧。她尋思著說點其他的,於是就著適才那個話題隨口說道:


    “你說殿下做事莽撞,恐會影響定北侯的婚事。我瞧這事怪不到殿下身上,就算殿下什麽也不做,定北侯的婚事不也沒著落?”


    此話剛一落地,屋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王景言向來隨和的臉上瞬間黑成了鍋底,難得有了幾分慍色。


    “郡主說話當真是口無遮攔。這說話可是一門學問,若說不好就是一把傷人的利器。”


    被王景言懟了,李筱麵色有些不好看。她其實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可還是別著勁兒不願意向王景言低頭,於是回懟道:


    “傷人利器?能被三言兩語傷了的都是懦夫,如定北侯這般的大英雄才不會計較這些。能計較的,會計較的也是那種矯情書生。”她說著,眼神還來回上下打量著王景言。


    “你說誰矯情?”王景言生氣了,又喝了酒,那雙頰紅的也不知是醉的還是氣的。


    眼瞧著兩人要掐起來,沈妙妙哭笑不得,趕緊拉著李筱,又跟王景言賠罪道:


    “她向來伶牙俐齒,今日喝多了酒才有些無禮,世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同她計較了。”


    王景言還是有幾分氣度的,沈妙妙都發了話他沒道理揪著不放。


    李筱還想不依不饒,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會子酒勁兒上來,人往小榻上一倒睡了過去。


    瞧著昏睡過去的李筱,沈妙妙無奈一笑,起身喚了小二讓他準備醒酒湯。本來打算要一碗,又見王景言那副醉醺醺的樣子,還是多要了一碗。


    吩咐好這些,她回了位子,誰知這時楚恒衝她主動搭話道:


    “公主殿下,您是怎麽知道鳳仙的?您派人查過?”


    沈妙妙詫異看向楚恒,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話。此刻的他眼中滿是懷疑,探究著看向她,看的她心裏發毛。


    第12章 懷疑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鳳仙這人是她上輩子打聽到的。


    上輩子她喜歡邵元拓,但也明白他們之間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可這心中還是在意著他,關心著他,他的事她都想知道。


    後來她打聽了許多,有關邵家,有關薑氏,甚至有關鳳仙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楚恒那探究的目光讓沈妙妙渾身不舒服,她移開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隨便扯了個理由敷衍道:


    “宮中日子枯燥煩悶,本宮向來喜歡聽朝歌郡主說這些事。不光是定北候的事,靖國公王家,永安伯楚家的事本宮都清楚。”


    “哦?”楚恒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殿下還了解過楚家的事?”


    這話問的讓沈妙妙心底升騰起一絲奇怪,總覺得麵前的楚恒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不如上輩子那般紈絝氣盛,反倒有種說不上來的沉著冷靜。


    沈妙妙沒有回答,楚恒也沒有追問,話題就這麽戛然而止,氣氛也變得有些冷清。


    不多時,小二把醒酒湯端了上來。沈妙妙將李筱搖醒,喂了半碗醒酒湯後人總算清醒了幾分。


    另一碗則遞給了王景言,待他喝完後,這小聚也就到了尾聲。


    幾人結伴下了樓,雖然邵元拓宴請其他兩人是給沈妙妙善後,但全過程並未和她說過一句話。


    沈妙妙跟在邵元拓身後,他走的很快,似乎她稍不留神就會錯過那抹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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